第三十章 王熙鳳南北夾道戲智深，北靜王左右迎門見賈母
府上忙著待客，倒是叫賈璉走脫，一時出了賈母的上院。
悶聲與三春等人分道揚鑣，只一對落難夫妻進了南北寬夾道往家走。
鳳姐兒先前在賈母屋中大顯身手，又當眾抱了，這時出門來，離了人后，竟是羞得有些臉頰緋紅，一時不敢抬頭。
不過她個性是要強的，亦步亦趨的和賈璉走了幾步，終于是抬頭來，尋起話頭。
“看你闖的禍，人家王爺?shù)情T多難得的事，要有幸你得了顯赫，朝廷里什么官做不得，也省的在府里霸道。我也就罷了，如今什么人都接待去了，獨你被趕了出來，全因你在老太太面前耍的好事?！?p> “這值甚么…我面也落了，哪個再要你朝二太太求情了？既如此，還來埋怨我！”賈璉頭也不回。
王熙鳳道：“我那話又如何？你竟全然不識好人心！想二太太也是在賈門從孫媳婦做起的，哪里會不曉得規(guī)矩人情？我方才去求她，她還哪能當著老祖宗的面，讓你去受大老爺?shù)牧P？到時壞了和寶玉的兄弟情誼，老祖宗怨的是誰？”
說著說著，王熙鳳又想哭了。方才哪般不顧體面，竟為的是誰？結(jié)果賈璉還來招惹她。
“全是你有理，往后家里我不爭就是了。”賈璉終于放緩了步伐，等著鳳姐兒。
他剛碰了通靈寶玉，心中自然有所起伏，難得能為枕邊人的苦楚著想一二。
仔細想想，那話說的也在理，況且那許多事在先，風姐兒打進來南北寬夾道，還能強撐著來埋怨，已是該叫璉二爺有些慚愧才是。
再見說來說去，鳳姐兒卻不說他要辭去榮府外務(wù)的事，賈璉想了想，便也不提，只道：“須知我下午才從北靜王府那出來，王爺?shù)挂舱f不得就是來尋我。”
鳳姐兒終于跟得上賈璉了，抹了眼淚，笑回道：“你除了長得俊些，有哪樣是值得說道的？若是承蒙王爺真看得上你，你就應(yīng)了他的好事，待明早從王府拿些東西回來補貼家用也罷?！?p> “好啊，原來我竟是這般不堪？”賈璉面色故作不悅。
這話說著，卻好似當年相處的一般，須知賈璉與王熙鳳本就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的夫妻。
“就是尋常夫妻，也不是咱們?nèi)缃襁@般，倒叫人不忍…”
賈璉見王熙鳳還在陪著笑臉說話，要討他的好，便道：“你且先回去，我料北靜王爺應(yīng)是為我替他府中龍禁尉的事來的，到底該去瞅瞅?！?p> 這話說完，賈璉退開來，撓頭躊躇看了看王熙鳳一會兒，便是先往前走了。
“你今夜還回來歇息？”王熙鳳遲疑著，伸手又止。家里那要打她的門板，可還赫然殘留著。如今不求賈璉道歉，卻還連一句好話都沒有。
眼見賈璉沒影了，鳳姐兒嘆氣，由豐兒扶著往前走。
今日鬧了這一場，明日還不知會如何呢？
才行了幾步，前面留在家里的平兒匆匆尋過來了，傳話道：“奶奶，二爺剛剛打門前過，說今晚要回來歇息?！?p> “他？”
鳳姐兒聽說，哼一句，臉蛋又紅了，終于露出笑意啐了一口。
……
賈璉這邊，從南北寬夾道經(jīng)過東面垂花門，繞過東跨院，抵達榮禧堂后宅地方。
再行了幾步，便在正廳外尋了個涼亭大刀闊斧的坐著，閉目養(yǎng)神，也不懼早春時節(jié)夜間的寒冷。
外頭不多時，北靜王水溶車駕抵達榮國府，寧國府當家人，世襲三品威烈將軍賈珍提前趕來，同賈赦賈政將水溶迎進榮禧堂。
賈母換了衣裳在正廳坐著，見水溶到來，便起了身，到門口來見禮。
水溶忙上前將賈母扶住，笑道：“老太君不必多禮，是小王該拜見您才是?！?p> 賈母樂呵呵的，連稱不敢。
幾人進了正廳，賈母同水溶在上首分左右做了，兩邊陪坐著賈赦同賈政。
賈珍雖是寧國府承爵的當家人，但無奈輩分太低，只能在賈赦下面坐著，其后依次是賈寶玉、賈琮、賈環(huán)、賈蘭，還有賈珍帶來的兒子賈蓉。
至于女眷，一時不便見男客。
水溶與幾個當家人聊了幾句，不見賈璉，卻聽說賈寶玉在側(cè)，想起那銜玉而生的傳聞，便請拿玉來看。
賈寶玉聞言，因方才有個渾人真要摔他的玉，這會兒便有些不舍，遲疑了一會兒，才終是把玉交了出去。
水溶拿通靈寶玉在手里，見上面果是‘莫失莫忘，仙壽永昌’幾字。
便來同賈政問道：“敢問世翁，果靈驗否？”
賈政忙道：“回王爺，雖如此說，只是未曾試過?！?p> 雖如此說，但這八個字打哪里試去。
水溶又是稱奇了一番，方是將玉還給賈寶玉收著，另來同賈赦說話。
“不知令郎賈璉何在？小王卻是同他下午時還有些事未曾講完，這才冒昧登門貴府?！?p> 大老爺賈赦不料水溶突然提起賈璉，當下一愣，他原本還打算事后發(fā)作賈璉的，這事自然不好提，只是推說道：“那孽畜許是睡了，王爺可要使人喚他來？”
水溶點頭道：“那就有勞世翁派人。”
賈璉在外頭涼亭閉目養(yǎng)神，竟叫賈赦喚去的人混了個燈下黑，待回來時才看見賈璉，心急如焚的請他進去。
今日諸事頗耗心神，賈璉卻是當真睡了過去，這時向來人點點頭，大步朝正廳走去。
雖然聽大老爺賈赦要發(fā)作，但畢竟還未曾出事。
因賈璉進門，賈家玉字輩及以下的除賈珍外，都是起身相迎。
自從賈珠死后，賈璉便是榮府嫡支長兄，只比寧府賈珍要小，理應(yīng)受這禮。
“賈璉見過王爺?！?p> 賈璉先是朝水溶行禮，再和賈母、賈赦、賈政三位長輩依次見禮，然后在賈珍的對面坐了。
上首的賈母也是想起先前聽賈璉說過北靜王的事，這時不免來問道：“王爺尋璉二的事，我這婦道人家可能聽說？”
水溶笑道：“自無不可。”
當下，水溶先講了四王八公的昔日輝煌舊事，又提起如今八公中繕國公府、修國公府、理國公府都落寞了，引得賈母感傷落淚。
榮國府雖然也大不如前，但因為祖上平襲了一任國公爵，所以在如今八公中還算體面。
因此，倒也怪不得賈母平日寬心。
水溶說了一通往事，最后，才是將自個叫賈璉頂替王府征召，去皇宮中擔任龍禁尉的事說出。
榮禧堂里一時無聲了。
賈赦賈政賈珍神色各異。
末了，還是賈母撫掌一笑，點頭道：“真是好事，我家璉二隨了他長輩的性子，都是不喜為官的，如今被王爺勸入正途，老身也是感激不盡?！?p> 水溶聞?wù)f，忙是來謙虛道：“老太君太過客氣，貴府賈世兄人中龍鳳，小王也不過是錦上添花罷了?！?p> 賈母自然又是笑著一陣謙虛。
“璉二，既然王爺抬舉你，你那書房就早日搬到西路這邊。正好你二老爺?shù)耐鈺恳苍谶@邊，有什么事你多向他請教。”
二老爺賈政聽了賈母這話，同賈璉一齊起身應(yīng)了。
莫管如何，這時聽到賈璉要補龍禁尉實缺，也是好事。
賈母見狀滿意點頭，又轉(zhuǎn)看向大兒子賈赦。
知子莫若母，她如何不了解賈赦的脾氣，怕是現(xiàn)在還記恨著璉二方才的反抗。
賈赦對上賈母道目光，顧及北靜王水溶在旁，未敢發(fā)作，半響，終是將頭低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