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歸途
賈璉聽聞,一時間微皺著眉頭,默不作聲。
去的時候隊伍里還有藥材,那時用個一包兩包傷寒藥倒是也無礙,但偏偏是交接完后的歸途。
眼下前不著村后不著店,又該如何是好。
一旁的趙天梁看了看賈璉臉上神色,頓時笑著出聲,道:“也是他們福分到了,碰見了二爺您。反正現(xiàn)在多的是板車沒用,借一輛出來,叫他拉著自家老爹先去尋醫(yī)就是了?!?p> 這樣也免得耽擱了他們趕路,這趟出來這么久,府里的璉二奶奶也不知道生了沒有,回去趕緊討個喜錢也好。
賈璉聽得愕然,滿是詫異的看向趙天梁:“梁哥兒這次發(fā)的什么好心?竟能將出這話來?”
趙天梁嬉笑喊冤:“我這不是跟二爺您學(xué)的嗎?免得您看小的不順眼,打發(fā)了回京?!?p> 旁邊趙天棟聞言也是笑,他們既然跟著賈璉,那眼力見也是有的。半年來常有不中用的榮國府人,被賈璉打發(fā)回去。
也該是這樣……賈璉尋了一輛板車過來,讓那已經(jīng)是翹首以待的牧民將老爹安置上去,再蓋上兩件棉衣。
臨了了,賈璉再從懷里掏出一把碎銀子來。
也不數(shù),便教牧民拿去尋醫(yī)看病。
那牧民臉色惶恐接著銀子在手,緊緊攥著,這銀子難以推辭得了,不然該拿什么給老爹醫(yī)治。
“多…多謝賈大人!”
牧民說著說著,便伏在了雪地里,捧著銀子慚愧道:“前段時間欠的大人銀子還沒有著落,如今又…我如何報答的了?”
被馬匪劫掠的牛羊終究沒有尋回來,若不是多虧了先前趙天梁送來的十兩銀子,置辦了新的生計,不然闔家哪里還能活到現(xiàn)在。
“灑家自個做事,圖你的報答作甚?也莫來寒磣。”
賈璉笑了笑,拉他起來,沒想大好男兒竟哭成這個鳥樣。
“只記著把這板車拿回……”說著說著賈璉又覺得不妥,將坐騎牽來,在馬背上寫了一行字,卷成一團教牧民收著。
“這板車是官坊特制,能運糧千里,來回不壞,你記得在當(dāng)?shù)刂瘟死系?,就須得把車給帶回來。為防有人將你當(dāng)了偷官車的賊,待當(dāng)?shù)夭钊吮P問時,就把這字給他們瞧,承運使衙門陜州里外都跑遍了,有的是人認識這字?!?p> “還是賈大人心細……”牧民自然稱是,好生的收著這字,答應(yīng)必定早日將車送回。
他也是這趟的勞役,如何不知道送物資時隊伍里哪怕多一輛車都是好的。
不一會兒,向護送的士兵說明了情況,賈璉目送牧民拉著自己老爹,消失在風(fēng)雪當(dāng)中。
……
待隊伍中間的把總聞聲趕來時,已經(jīng)是追之不及。
于是,少不得來賈璉跟前抱怨。
那把總哆哆嗦嗦道:“賈大人……非是下官要多事,而是現(xiàn)在陜州的賊寇鬧得嚴重,萬一那人是細作裝病,引賊寇殺來,可如何是好?!?p> 別看軍資送完了,但隊伍里還有回途吃的糧食,沿途撿著木柴……眾多馬匹什么就不說了,要是賊子大伙前來,正好牽了馬拉著車,再剝了所有人衣物財務(wù)回轉(zhuǎn)。
“那群馬匪竟然鬧得這么大?”
賈璉有些不悅,皺眉問道:“看前月你們守備府里,不是張榜說已經(jīng)將之打散驅(qū)逐了么?”
那把總湊近,低聲道:“哪里那么簡單喲,馬匪來去如風(fēng),只面上說的好聽糊弄愚民罷了。您在官面上一打聽就知道,守備大人這月初才被知府罵了,說只曉得馬匪頭子姓施,其他一概不知?!?p> 本朝現(xiàn)狀文官重而武官輕,更何況守備的品階本就比金知府低,那可不就是被呼之即來揮之即去,被罵了都不敢抬頭。
守備本來就沒威信。這把總又因為常年幫忙送軍資,坐冷板凳,所以明顯是不怎么鳥那位主官。
要不然,現(xiàn)在現(xiàn)在怎么會和賈璉提及這事,數(shù)落上官。
“施姓賊寇……”
賈璉琢磨了一下,半響,搖搖頭:“到底是軍資隊伍,那些賊人哪里來的膽劫掠,不然要是大軍出動掃蕩,泥沙俱下,那些賊人全得化作齏粉!
更何況,要是勞役里真的有賊人的細作,只需沿途留下痕跡,那去的時候賊人就打上門來了,此時何必再要這些空車?”
賈璉這話分析的很有道理,那把總聞言,也是稍稍放松了些,便朝賈璉拱拱手,準(zhǔn)備回到最暖和的隊伍中間去。
只是末了,這把總又轉(zhuǎn)頭將出一句話來。
“……賈大人,實在不是下官多嘴,您發(fā)好心讓那人去治病自是您的事,只是天底下受苦的人多了去了,又哪里管的過來?”
現(xiàn)在隊伍里裹著跟個粽子似的勞役們,不少人身上的棉衣都是賈璉置辦。
這把總親眼看到賈璉在庫房門口分發(fā),見哪個勞役受征過來,有衣裳單薄的就分一件,說是借給他們穿,送完了就上交。
他看是難,到時候數(shù)千人回到陜州城一哄而散,這些大好棉衣哪里收攏的了。
賈璉本來已經(jīng)牽馬準(zhǔn)備走路,聽到這話,也是回頭。
他先是瞇著眼,上下打量了面前把總一眼,再是笑道:“歐把總原來也識得道理,平常只聽說你又得罪了守備府哪個上官……天下事情太遠,誰人管得那般寬?我只眼前路見不平,便做些舉止就是了,這值甚么?”
歐把總聽得慚愧,訕訕而退。
趙天梁趙天棟眼瞅著這位走遠了,笑著低聲打趣道:“這人還說別怪他多嘴……”
隊伍再行。
風(fēng)雪路難走,有時休息一夜,早上車子就被雪埋了…還得沿途撿柴,不然哪夜不能烤火,第二天當(dāng)真就敢凍死小半人。
回程空車都足足走了九日,一干人才回到陜州城。
趙天梁趙天棟打馬奔走呼號,叫勞役們等府衙的人驗完后把棉衣留下,之后再走絕不阻攔。
有人聽得憤憤不平,當(dāng)先取了棉衣在手中。
“這話說的,好似誰要把賈大人借出的東西占為己有一般!這兩人也配做事?忒小覷西北男兒了!”
身旁許多人應(yīng)和,喧囂了好一通才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