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目瘡痍的伏龍縣城,即便沐浴在初生的朝陽下,依然是一片死氣沉沉。
“阿木,怎么樣?見到黑澤了嗎?”
面對同伴急切的追問,那叫阿木的漢子懊惱的嘆了一口氣,然后又無可奈何的擺了擺手。
“怎么?還是沒有見到?”
“別問了,海坤,我們回去再說。”
時間不大,兩人返回部族扎營之處。
“阿木,到底怎么回事?”
“我在縣衙外等候半宿,直到天明才見到黑澤,這個蠢貨只知道在女人身上浪費時間,根本不曉得什么叫做兵貴神速,還沒等我把話說完就把我趕了出來。”
“哼,箭塔大叔簡直是老糊涂啦,怎么會把頭人的位置傳給這個白癡,要是德古大哥還在絕不會像他這般胡作非為?!?p> 海坤見阿木眉頭緊皺,壓低聲音繼續(xù)說道:“阿木,我看那王俊澤和黑澤根本就是一路貨色,如果不是攝于王俊澤背后的勢力,我嘉南部真不想趟這渾水。”
“噓,擔心隔墻有耳?!?p> 兩人對視一眼,各自散開,就算他們心中有再多的怨氣,也不敢得罪皇城中那尊大菩薩。
夕陽西下,晚秋時節(jié)的北風卷著枯黃的落葉漫天飛舞,山路旁一簇簇野菊正迎風而立,傲然綻放。
經過一整天的急行,劉鯤等人帶著隊伍終于在日落之前趕到玉龍江畔,隨著陣陣濤聲入耳,劉鯤懸著的心總算落了下來。
“將軍,當初拓寬江面,原來的鎖龍橋已被拆毀,如今新橋尚未完工,大軍如何渡江?”
劉鯤聞言游目四顧,只見暗沉沉的江面數(shù)十丈寬,借著點點星光只能勉強看到對岸影影綽綽的輪廓。
這時,主動請纓充當先鋒的常勝帶著蘇云迎了過來。
“常將軍,可曾尋到渡船?”
面對劉鯤希冀的目光,常勝臉色微紅,揉著鼻子嘟囔道:“也不知這些渡船都藏到哪去了,俺們來了半天一條都沒找到。”
就在眾人心急如焚之際,忽然有眼尖的軍卒興奮地叫道:“快看,對岸有船過來了。”
劉鯤連忙抬頭,果然在暗沉沉的江面上閃現(xiàn)出十幾處搖曳的燈火。
“來人,傳我將令?!?p> “各將回歸本隊,騎兵退后,步兵結陣,弓箭手壓住陣腳?!?p> “常勝,蘇云,引本部軍卒沿河警戒?!?p> “喏?!?p> 軍令如山,言出法隨,霎時間人頭涌動,腳步紛亂,片刻之后,一切重又歸于寧靜,肅殺的秋風中唯有偶爾響起的幾聲蟲鳴啾啾有聲。
“哎,對岸可是屠龍將軍嗎?”
隨著幾聲呼喝,搖搖擺擺的渡船漸漸清晰,船上之人一邊招手一邊大聲呼喚著屠龍將軍的名號。
“屠~屠~~~屠~~屠~~?!?p> “哎呀,你這是破瓦罐掉井里了咋滴?突突的俺腦瓜子生疼?!?p> “你是不是想問屠龍將軍是誰?”
“嗯。”
“哪天有功夫兒再跟你嘮,你先消停會兒?!?p> “噢?!?p> 蘇云賭氣的翻了翻白眼,不再言語。
這時渡船上的來人也看清了岸上軍卒的陣勢,嚇得他連忙縮頭矮身自報家門。
“將軍切勿放箭,我是昌黎部族洪澤,奉頭人魯韃之命接將軍渡江?!?p> “將軍,對岸情勢不明,小心有詐?!?p> 對于傅恒的擔心,劉鯤深以為然,他稍作沉吟,開口說道:“元良,你先帶人過去探探虛實,如果平安無事舉火為號。”
“好嘞?!?p> 劉鵬答應一聲便要登船,忽聽傅恒急聲攔阻道:“萬萬不可,我去?!?p> 不等兩人因此爭執(zhí),常勝猛然吼了一嗓子。
“奶奶個熊滴,俺才是先鋒,你們跟著起什么哄,邊呆著且?!?p> 就見常勝大手一揮,將他們扒拉到兩旁,隨后縱身上船,蘇云緊跟其后。
“兄弟們,跟我走?!?p> 在眾人擔憂的目光注視下,十幾條渡船搖搖擺擺漸漸消失在夜幕之中。
深秋的晚風摻雜著江心的潮氣吹得人瑟瑟發(fā)抖,可劉鯤雙腳已經浸入刺骨的江水他卻毫無所覺。
“將軍不必擔心,常勝雖然看上去大大咧咧,可實際上比誰都要惜命,就像條滑不溜手的花泥鰍,賊著呢!”
或許是為了驗證傅恒的話,喘息間對岸火光閃爍,來報平安。
“所有人整理軍械,準備渡江。”
大約半個時辰之后渡船折返,這次與上次迥然不同,除了原來的十幾條渡船還有數(shù)百條漁船,堆積在江面上黑壓壓一片。
此時此刻,先一步渡江的常勝正在與魯韃閑聊。
“俺說在對岸咋一條船都找不到,原來都被你小子弄到這來了。”
“將軍勿怪,聽說賊人不僅要找郡守大人的麻煩,還遷怒于昌黎和苗安兩部,今早他們已經放出話來,要在三天之后血洗苗安,踏平昌黎,故而我才帶人趕來苗安助戰(zhàn),可是眾寡懸殊,為了以防不測,便將所有船只集結一處,以備不時之需?!?p> “哼,說得好聽,啥叫不時之需?還不是為了逃跑時方便。”
被常勝一頓搶白的魯韃極為尷尬的咧了咧嘴,舔了舔嘴唇干笑道:“這會兒就不一樣了,有郡守大人和常將軍在此坐鎮(zhèn),那些賊人不過是待宰的羔羊,還有什么可怕的。”
魯韃這番話說得常勝心里舒服極了,他開心的摩挲著自己的大光頭哈哈大笑著說道:“此言有理,此言極為有理?!?p> “不知郡守大人此番帶來多少人馬?”
常勝聞言下意識地挺了挺胸脯,伸出了五根手指。
“五萬?”
“想啥呢?五千就不少了!”
魯韃被常勝的吼聲下了一個激靈,緩了好半天才試探著問道:“常將軍可知賊人有多少人馬?”
“多少?”常勝滿不在乎的反問道。
“八部聯(lián)軍,一共五萬。”
“啥?五~萬。”
看著常勝咬緊牙關,從牙縫中艱難的擠出這幾個字,魯韃都替他感到牙疼。
“怎么?怕了?”
兩人聞聲回頭,原來劉鯤等人已經棄舟登岸。
“奶奶個熊滴,五千對五萬,十個打一個,這仗也能打?”
“能,不但能打,而且還能打勝。”
劉鯤一邊說一邊找了個高處站了上去。
“剛才常將軍說的話大家可能已經聽見了,的確,賊人人多勢眾,十倍于我,但是俗語有云:兵在精而不在多,將在謀而不在勇,最后的勝利一定屬于我們?!?p> 劉鯤話到此處,滿含信心的目光在眾軍面前一一掃過,稍作停頓之后,繼續(xù)說道:“劉鯤此言并非妄語,而是有三點為證:
“如今天下大定,人心思安,故而賊人雖然勢大卻不得人心,正所謂以天下之所順,攻親戚之所畔,故君子有不戰(zhàn),戰(zhàn)必勝矣,此其一也?!?p> “賊人蟻聚蜂攢,各懷異心,時日一久必然貌合神離,令行不暢。此地有句諺語:百根柳條能扎笤帚,五個指頭能握拳頭,你們就是我劉鯤的拳頭,只要我們上下一心,眾志成城,必然可以砸碎一切來犯之敵,此其二也。”
“站在我們身后的是整個大陳王朝,援兵輜重源源不絕,反觀賊人人數(shù)眾多,每日所耗巨大,時日一久必然供給困難,彼時不戰(zhàn)自潰,有此三點,我軍焉有不勝之理?!?p> 劉鯤話音未落,眾軍齊聲歡呼,情緒高漲,較之方才的驚異截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