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色的葉片鋪成道路。
一波又一波的青光在她身下漾出。
一切都是那樣的相像，云露心想，仿佛再次來到了夢中。
只是，夢中那個做出同樣行為的人是緣木道人，她只是旁觀者。
如今，她依照著夢中的軌跡，施展同樣的神通，燃燒同樣的修為，只為再次鎮(zhèn)壓這即將噴薄而出的地火。
緣木把傳承交給她，有想到過會發(fā)生這樣的事情嗎？
也許有吧。
他大概在殘魂消散之前，已經(jīng)預(yù)感到了地底的異變。
才會把夢托付給她。
而她明知照做會發(fā)生什么事情，也還是走上了同樣的道路。
只是，這次，大概不會有同樣的夢中少女來救她了。
“你是傻子嗎！快給我回來！”
“你憑什么去救大齊??？跟你有什么關(guān)系嗎！”
姜云璃哭喊的聲音從后方傳來。
“你生長在深宮，所見之人皆是修仙者，你又對大齊能有什么感情？”
“你告訴我，你憑什么用你自己的命，去救和你根本沒關(guān)系的人！告訴我！”
云露沒有回答姐姐的話，而是睜大了明亮的眼睛，認(rèn)真地說道：
“姐姐，記得你發(fā)過的誓言哦?！?p> “一定要保護(hù)好黃帆哥哥的！”
姜云璃聽到這句話，身形巨震。
她確實發(fā)下過這樣的誓言，可是，妹妹說出這句話，也就意味著……
“你不是為了保護(hù)凡人，你單純就是為了保護(hù)他一個人，對吧！”
姜云璃攥緊拳頭，聲嘶力竭地叫道：
“可是，就算你為他付出這么多，也得不到任何回報！你值得嗎！”
小小的身影停了一下，云露微微仰頭，三個月前的一段對話在腦中閃過。
“小露珠，在強(qiáng)行要我教你科學(xué)知識之前，你先回答我一個問題——”
“你為什么要學(xué)習(xí)這些？”
“……”
“為了像姐姐一樣強(qiáng)！為了不被比我強(qiáng)的人欺負(fù)！”
“那你不用找我了，我所知道的知識，并不像修仙功法一樣讓一個人一下子變強(qiáng)。”
“我所掌握的知識，只是能夠讓普通人擁有改變世界的能力，創(chuàng)造一個讓強(qiáng)者不再能夠隨意掠奪弱者的世界，讓你這樣普通的孩子可以從小無憂無慮、直到長成大人。”
“我就要這樣的世界。”
“我要跟著哥哥學(xué)！”
他搖了搖頭。
“可是，就算小露珠學(xué)會了這些學(xué)問，那個美好的世界也不會馬上到來?！?p> “相反，你會吃很多苦頭。而且，就算你付出了一輩子去努力，也不會得到任何回報?！?p> “如果明白了，就回去吧。這些不該是你去思考的東西。你沒必要為了別人的幸福生活而付出自己的生命，那對你來說，不值得。”
“唔……”
“那哥哥又是為什么要為別人的幸福生活而付出呢？”
“哈哈，哥哥是特例呢，我本來就有別的獎勵，所以不需要任何回報，再說了，我可以活很久，活到看見最美好未來的到來，所以——”
“我會試試看改變這個世界，為了你……”
“?。?！”
“喂，你別這么激動啊！我還沒說完呢，是為了和你一樣的小朋友，還有為了我自己的安全著想！”
“……”
“哥哥，我會幫你的。”
“??？”
“哥哥說了這么多話想要我退縮，可是哥哥自己卻走在了前面?！?p> “既然這樣，我也要一起，幫哥哥實現(xiàn)你的理想！”
……
“嗯，哥哥只是凡人，但我是修仙者，身為修仙者，一定要保護(hù)好凡人的?！?p> 云露淺淺地笑著，笑著笑著，眼中卻有大顆的淚珠滾落下來。
一滴一滴，落在不斷翻滾的黑色裂口中。
“姐姐，緣木道人讓我看到過四千年前發(fā)生的事情，那時，整個大齊中央的土地都被一個巨大的裂口吞噬，地火噴涌上來，根本沒有任何人可以阻止?！?p> “那個時候，緣木爺爺跳下去了，因為他知道，只有他能辦到。他是主修木系功法的大乘宗師，木克土，只有他能修好大地的傷口，所以他做出了決定。”
“我也是哦?！?p> “姐姐，別了。”
伴隨著轟隆轟隆的震響，裂縫變得更為深邃，在最底部，紅色的流體開始緩緩漫溢出來，在裂縫中流淌。
云露凄然一笑，青色的葉片在空中旋舞，她縱身躍下，落入了大地上深不見底的黑色傷口之中。
整個世界仿佛在那一瞬間靜默。
隨后，無窮無盡的青光從大地的裂口中爆發(fā)出來，籠罩天地。
青色的光芒彌合著大地的傷口，壓制著地底奔涌的火流。
這青光貫穿天地，不但是離商郡，就連周圍五郡的居民們也都看得一清二楚。
隨著青光泛起，大地的震動像是被鎮(zhèn)壓住了，變得平息。
“那是誰？”
“是神仙嗎？”
“神仙下凡來救我們了！”
“救苦救難的神仙大人！”
那些本來以為必死無疑的居民們感激涕零，在地上不斷地叩頭跪拜著。
看到云露為了眾人縱身躍下。
稍遠(yuǎn)處的那些修仙者們個個臉色慚愧，他們竟然連一個小姑娘的勇氣都不如！
這時，姜云璃哭喊著：
“莫師叔，求求你，把飛云法器借我，我一個人下去就好……”
地裂之下。
云露的臉色變得越來越白，汗珠從她的身上不斷落下，她只覺得身體中的力量被這個強(qiáng)大的神通不斷抽走，變得越來越空虛。
“轟隆隆——！”
大地再次暴動，幾乎就要將青光沖散。
云露身體一抖，只覺得喉嚨中有滾燙的液體涌上，嘴里滿是鐵銹的味道。
她抹了下嘴角流淌的鮮血，咬緊牙關(guān)，加大了靈力的輸出。
時間一點點流逝，地火依然在腳底翻滾著，大地的力量仿佛無窮無盡。
而云露已經(jīng)快要支撐不住了。
“云露！”
一聲熟悉的呼喚傳來。
云露抬頭一看。
在那黑褐的地裂與赤紅的絲線交織的恐怖世界中，竟然有一道白云向下落入，白云之上正是一臉哀求的姐姐。
但是，姐姐再也無法繼續(xù)下降了。
自己身上神通散發(fā)的青光將姐姐擋在了外側(cè)，姐姐目前還是安全的。
云露揚(yáng)起小臉，對著姐姐勉強(qiáng)一笑。
“姐姐，我不是大乘……只是化神……終究還是趕不上緣木道人……我救不了大家了……姐姐……記得守好諾言哦……”
“我死后……要是也能變成樹就好了……”
“不過，大概不行的吧……”
“你不害怕死嗎？”姜云璃聲音哽咽，“你明明一直都很膽小……”
云露緩緩搖頭。
“姐姐，我很怕?！?p> “所以……謝謝姐姐下來陪我，最后能看到姐姐真是太好了?！?p> 姜云璃聽罷此言，已是哭得說不出話來。
云露身上的青光越來越盛，臉色也越來越失去血色，她自語道：
“只有，還有一點遺憾呢……”
她伸出一只蒼白的小手，手上已經(jīng)全是自己吐出的鮮血。
云露探入懷中，拿出一塊大大的玉牌來。
這塊玉牌，仔細(xì)看來，與之前姐姐給她的那塊有一點區(qū)別，體積增厚了，旁邊還加了一個長長的豎線，銀光爍爍，像是某種金屬材質(zhì)。
這是黃帆給她的唯一一件實物。
她沒有還給姐姐，而是作為給自己的禮物留了下來。
“我真傻，應(yīng)該把玉牌留給哥哥的，這樣，至少死之前還能和哥哥通個話。”
云露看著玉牌說道。
就在此時，發(fā)生了一件讓云露怎么也想不到的，絕對不可思議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