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主,后面那輛車駕已經(jīng)跟著我們好些日子了,需要甩掉他么?”
“不用,隨他”
從寧侯府看診出來的易鶴,早已察覺出了身后異樣,只是這貴公子尚未做出什么荒謬之事,易鶴姑且靜觀其變。
易鶴,如今的壹草堂新任堂主,二十三的年紀便早已是皇親國戚手里的香餑餑,有病沒病的都要請這位堂主看上一看,以求心安。聽聞易堂主終于解了逐客令,壹草堂更是日日“熱鬧”。
楚燃掌管北軍府司后,易鶴在官場中的走動也比往常多了些,于是就不乏有些人不自量力,自認為花些銀兩就能見得上他。
殊不知,醫(yī)者,尤其是像易鶴這樣兒的,更不稀罕這種世間俗物。
“堂主,這門外又見著了孫家馬車”
“不見”易鶴神情冷淡。
他易鶴不想見的人,你日日來他也不見,但他易鶴高看的人,就算不吃不喝屈尊伺候一年,他也心甘情愿。
伙計輕車熟路的繞至了后門。而壹草堂前,寧沐一看這孫無賴還在那兒,跟塊狗皮膏藥似的,氣沖沖的拿著皮鞭就下了車馬,大手一揮,劈開雨霧,抽在了孫無賴車駕的馬匹上,馬兒受了驚,嘶吼一聲就飛奔了出去。
孫無賴本在馬車里喝著小酒兒,結(jié)果被顛著連翻好幾個跟頭,最后愣是從馬車上滾了下來,摔在了大街上,摔的是鼻青臉腫,丑態(tài)百出。追來的小廝連忙將他扶起。罵罵咧咧一路的孫無賴,最后也不知道這仇家到底是誰。
“堂主,這寧小侯爺總跟著您也不是辦法啊”
回到竹林別院的易鶴,換了一身常服,又取出了茶罐兒,半晌了,開口道:“去請寧小侯爺”
“是,堂主”
與這寧小侯爺,不過只是一面之緣,為何這位貴門公子要處處跟著他...他人不知,易鶴卻心知肚明,雖只是匆匆一眼,但那小公子眼神里閃爍著的,比他年長幾歲的易鶴自然懂得,那種眼神,易鶴也曾有過。
....
春雨細潤萬物,而這淺極淺極的雨聲,宛如一道天然的屏障,將人與世俗隔絕。日日夜夜,楚燃不是在夢魘中,就是在半夢半醒中被往事撕扯,不知多久沒像此刻,松松心神。
這場春雨帶來的寧靜令楚燃在馬車中小憩片刻。
楚府門前,伙計瞧著已經(jīng)停了一輛車馬,眼看只能跟在這輛車馬后停下了。
“三夫人,您先等等,我這就去府內(nèi)取傘”
離府門也不過一點距離,星枝覺知沒有必要:“你去泊車馬吧”,說著和小桃一并下了車。
剛一落地,月白就從屋頂上竄了下來,腦袋又淋濕了一片,星枝心里歡喜,卻不顯于色,春雨雖不大,但也很快就給星枝的頭發(fā)罩上了一層霧氣,星枝一手護著懷里的貓兒,一手微抬擋在它身前,腳踩深淺漣漪,匆匆走向大門。
就當(dāng)此時,府前馬車中探出一男子,
她看了他一眼,
他看了她一眼。
聽聞有腳步聲,是木里?楚燃掀起帷簾,就是這一眼,讓楚燃終是覺察出了這份相遇避無可避。
星枝的發(fā)絲掛著水珠,長長的睫毛也沾染了水汽,她的眼神看上去朦朦朧朧,若即若離,發(fā)簪垂著的金絲線懸著幾顆翠玉珍珠輕輕搖晃在耳側(cè),懷中那一只貓兒在這雨中竟顯得乖巧可愛。
回廊上,小桃呵呵笑著,“小姐,剛看見大人了”
星枝擦了擦小桃臉上的水珠,沒作回答。那一眼,他臉上的表情,星枝讀不懂,不知是喜是怒,很是復(fù)雜,或許見到自家夫人淋著雨進府有失體面?
星枝淡然的看著屋檐落下的雨滴,與葉府當(dāng)年下了五日的漂泊大雨相比,這場春雨又算的了什么呢?
見大人遲遲沒有跟上,小桃也不在回廊上磨磨唧唧,快速跟上了星枝和月白的腳步。
楚燃立在府門廊下,藍色華貴外袍上殘留著雨水的痕跡。雨霧彌漫,雨簾隨風(fēng)斜。拿著油紙傘的木里與星枝擦肩而過,轉(zhuǎn)而看見暗影下的大人,在雨霧的襯托中,竟是如此的寂寥。
海棠樹下的那兩位少年,何其美好,木里也是見過的。只不過那時候,他門之間沒有任何交集。只能遠遠的看著那兩位少年,嬉笑打鬧,習(xí)武練劍,互相扶持。
…
楚燃看著春雨出了神,直至被熙熙攘攘的小廝擾了清凈。
木里立馬上前:“你們,干什么的”
“秉大人,我們是四季酒坊的,這些是貴府柳夫人定的桂花酒”
這怡興閣的佳釀,在京都城是出了名,柳思靜往日在府中待不得多久便要外出走動,如今又怎么會將這么多酒存入府內(nèi),是作何用?楚燃心生疑慮。
“大人這里我來打點吧”馮伯指著府內(nèi)伙計將酒坊的人向后院領(lǐng)去。
楚燃的屋子連通著書房,兵法書籍,一一俱全,甚至比北軍府司的還要多,他命人搜集了幾日的游記傳說,現(xiàn)在也已經(jīng)堆滿了整整一書架。只是,現(xiàn)在,他也猜不明,這些書是方便他自己看的,還是為了某個人。
....
星枝帶著抄好的心經(jīng)向?qū)幫裎葑幼呷?。寧婉吃著甜羹,邊上的櫻桃正念著話本子,逗得寧婉呵呵直笑,好不愜意?p> “你...你這小婦人怎這般不害臊,大庭廣眾的就向夫君索要”櫻桃壓著嗓子說。
“奴家...奴家見夫君英姿颯爽...一時沒忍住”
“那你,你....過來.....”
櫻桃說的有模有樣,見到星枝進來,也沒有要停下的意思。寧婉聽著更是有滋有味,擺擺手示意星枝直接坐下,豈料星枝這一坐,便整整聽完了一小卷。意猶未盡的寧婉這才開口和星枝說起話。
“這本《夫人羞要無理》,可是最近坊間的榜首”寧婉擦了擦嘴角,臉上笑意不止,“我可是找了許久的,你今兒可真的是好福氣”
星枝從小到大,沒有人教過她何為情愛,自是不明白寧婉為何如此得意:“這是抄好的心經(jīng),還請大夫人過目”
寧婉命櫻桃接過,自己倒是看也沒看。見星枝起身要走,示意櫻桃,櫻桃立刻心領(lǐng)神會,“這本《夫人羞要無理》,送給三夫人。望夫人好生學(xué)習(xí)”
星枝眼神立刻浮起敵意,寧婉看星枝不接,挑眉側(cè)目:“怎么,我這大夫人說的話,三夫人這么快就不聽了”
星枝終于接過話本,寧婉才放她出了屋子。
“夫人,您看到三夫人的臉色沒”櫻桃捂嘴笑著,“還是第一次在三夫人臉上看到這番又羞又惱的表情,我一直以為她不食人間煙火,沒想到這一逗,竟然還急了”
“這后院無聊的很,眼前一大活人供我們消遣,豈不快活”寧婉呵呵笑著,發(fā)髻上的金步搖發(fā)出清脆的聲響,“以后新鮮話本都給三夫人送去,一本也別落下,接著念,后來怎么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