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闌壓著心頭的怒氣,朝著郭氏和沈峻之告了別,然后大步流星的出了郭氏的院子。
今兒跟著伺候的是半夏和藿香,所以沈玉闌便是放心大膽的發(fā)泄了一回自己的怒氣。站在花園里,狠狠的一腳踢向小樹,心頭咬牙切齒的咒罵:一對狗男女,狗男女!沈峻之,你這個混球,你怎么對得起吳氏?這樣的事情,不立刻回絕,再給郭氏兩個大嘴巴,反而還敢說考慮!考慮個屁!有什么可考慮的!你連自己的發(fā)妻是誰都不知道了???
沈玉闌發(fā)了一通脾氣,嚇得兩個丫頭誰也不敢吱聲。最后還是藿香壯著膽子上來勸了一句:“小姐快別生氣了,回頭腳疼。”
沈玉闌發(fā)泄得也差不多了,便是住了腳,悻悻的回去了。
金荷見沈玉闌沉著臉進來,頓時關(guān)切問道:“這是怎么了?好好的誰惹你生氣了?不是去吃飯了?”
沈玉闌看了一眼雙喜和雙福,沒吱聲,只是言道:“我有些累了。今兒早些睡吧?!?p> 她沒打算罷這事兒告訴金荷。橫豎告訴了金荷也不會改變什么,又何必連累她一起不痛快?
金荷便是回屋了。雙福也起身告退——她一向是不守夜的,守夜的事情,全讓紫蘇他們幾個都給包了。
今兒守夜的是半夏。
半夏是知道沈玉闌的不高興的。
所以在看見沈玉闌翻來覆去的睡不著的時候,半夏就壯著膽子開了口:“姑娘,我們那兒有個法子,若是你想要報復(fù)誰,那就用紙剪個小人,寫上那人的生辰八字,然后用鞋底打一回,那人肯定會遭了難。”
沈玉闌一怔,皺著眉頭去看半夏,卻見半夏一臉認真和懵懂。當下倒是也不好再說什么,只道:“胡說什么?這樣的法子你也敢說出來?若是讓人聽見了,你還活不活了?小小年紀竟是神神鬼鬼的,以后不許再說了?!?p> 半夏似有些委屈,卻也乖巧的應(yīng)了:“是。小姐?!?p> 沈玉闌睡不著,便是和她閑聊:“你還有家人么?老家是哪兒的?”
“老家離京城有三四天的路程,是山里的,家里人多,實在是養(yǎng)活不了這么多人,大哥又要娶親,就把我賣掉了?!卑胂乃坪跸肫鹆艘郧暗娜兆樱曇衾锒纪钢还苫炭植话玻骸凹依锸钦娓F了,吃不飽穿不暖的。險些都要餓死人了?!?p> “那你以后還想不想回去?”沈玉闌又道。
半夏好一陣子才答話:“回去做什么呢?種地都吃不飽,將來嫁了人,生了孩子,那就更吃不飽了。況且,我已經(jīng)被賣掉了,哪里還能回去呢?不過,在府里倒是比在家里好,至少能吃飽穿暖的?!?p> 沈玉闌不說話了,半夏的這些話,聽著就讓人覺得難受??墒菂s讓沈玉闌心里的怒氣平復(fù)了一些——比起半夏她們,她已經(jīng)幸運很多了。至于這些個破事兒……想那么多做什么?
船到橋頭自然直??v然沈峻之糊涂了,她也絕不會糊涂。
郭氏的算盤再響,她也會讓郭氏竹籃打水一場空。
沈玉闌第二日就病了,病得不算輕,也不算重。剛好不能去給郭氏請安,不能下床罷了。
沈玉闌自己倒是知道她病的不重,不過是普通的感冒發(fā)燒而已。不過倒是嚇得紫蘇她們幾個不輕。
紫蘇幾乎臉都嚇白了看向雙福:“雙福姐,這可怎么辦?”
雙福倒是鎮(zhèn)定:“我去稟告太太,請大夫來瞧瞧?!彪S后又瞪了半夏一眼:“半夏,你昨兒晚上是怎么當差的?怎么小姐病了,你也沒發(fā)覺?還有,你是怎么伺候的?好好的怎么會病了?”
雙福的語氣很不好,充滿苛責(zé)的味道。半夏頓時嚇得哭了起來:“昨兒晚上還好好的——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兒。”
沈玉闌頭正疼呢,聽見雙福訓(xùn)斥人,心頭頓時一陣煩躁,不由得出聲道:“夠了!吵什么?還不快去請大夫?”
藿香倒是伶俐:“對,雙福姐,還是趕緊請大夫吧。至于半夏,回來再訓(xùn)斥也不打緊??床】墒堑R不得的。不然嚴重了,咱么誰也擔待不起不是?”
雙福氣得一摔簾子,“蹬蹬蹬”的走了,不過臨走之前,卻還是氣惱的瞪了一眼半夏。
半夏嚇得“嗚嗚”的哭起來:“這可怎么辦?會不會趕我出府?。俊?p> “好了,哭什么?小姐大約只是風(fēng)寒。哪里就那么嚴重?不過你若是不好好伺候,再這么哭下去惹了小姐心煩,那就說不準了?!鞭较銢]好氣的對著半夏斥道。
半夏這才作罷了。忙又殷勤的服侍起來。
這么一鬧騰,一個院子里住著的金荷自然是不可能聽不見動靜。沒多大功夫金荷就過來了,頭發(fā)都沒梳,衣裳也是草草的穿著,“玉闌怎么了?”
說完一轉(zhuǎn)頭看見沈玉闌病懨懨的歪在床邊上,頓時唬了一大跳:“這是怎么了?”
瞧著金荷關(guān)切的樣子,沈玉闌勉強一笑:“就是有些頭暈。渾身沒勁兒?!?p> 金荷忙伸手挨了挨沈玉闌的額頭。頓時面色難看起來:“怎么發(fā)燒了?”
沈玉闌“嗯”了一聲,只覺得渾身沒力氣,實在是不想再說話了。
金荷忙說要請大夫。得知雙福已經(jīng)去請大夫了,這才作罷。被雙喜勸著回去梳洗好了,這才又過來。
到了用早飯的時候,自然沈玉闌是什么也不想吃的。不過,其他人頓時急了——尤其是金荷,幾乎是板著臉訓(xùn)斥了:“胡鬧!生病了怎么能不吃東西?一會還要喝藥呢。”
“難受,不想吃。”沈玉闌看著金荷那副管家婆的樣子,便是撒嬌著咕噥了一句。
金荷知道沈玉闌是真難受,當下便是又道:“那我給你做點吃的吧?你不是一直喜歡吃我做的小蛋餅?我給你做兩個,配碗白粥,再切一疊泡過的酸姜絲,再炒個小青菜——”
金荷說得誘人,饒是沈玉闌再不舒服,也不由得被勾起了些食欲來。不過想著麻煩,便是還是么開口。
倒是金荷,見了沈玉闌眼睛微亮的樣子后,頓時笑了起來:“好了,我這就去做去。等會熬藥之前,先吃一點。正好趕得及?!闭f完這話,又留下白芷照顧沈玉闌,自己卻是帶著白薇去廚房了。
又過一會,大夫終于在滿屋子的人翹首企盼中姍姍來遲了。藿香已經(jīng)嘀咕了好幾回——這大夫來得也未免太慢了一些。若是等著救命的,大夫來了,怕是尸體都涼透了。
跟著大夫一起來的,還有秦嬤嬤。秦嬤嬤態(tài)度十分和氣和關(guān)切:“太太本想來的,可是家里事多一時半會的走不開。就讓我先來看看?!?p> “替我多謝太太的關(guān)心了?!鄙蛴耜@強撐著做起來,勉強朝著秦嬤嬤笑了笑。又這么說了一句。
秦嬤嬤忙上前來扶著沈玉闌躺下:“這個時候還這樣多禮做什么?太太說了,讓玉闌小姐只管好好養(yǎng)病就是了。其他的不用操心?!?p> 沈玉闌順勢躺下,心頭卻是止不住的冷笑——昨兒夜里郭氏還殷勤得很呢。說什么和親生女兒一樣的。這會子倒是不裝模作樣了。一樣?哪里一樣?換成是沈玉珊病了,怕是早就急得守在跟前了吧?
不過秦嬤嬤話說得好聽,沈玉闌也不會表現(xiàn)出心里的想法,面上只是道:“讓太太操心了?!?p> 秦嬤嬤又說了幾句,便是親自給沈玉闌的胳膊上蓋了紗巾,這才讓大夫來診脈。
大夫自然也不可能診出什么大毛病,最后只說是風(fēng)寒了。不過卻是因為身子有些弱,所以便是看著嚴重了些。
“那可要開副調(diào)養(yǎng)的藥?”秦嬤嬤聽了大夫的話后,便是如此問道。
大夫只是搖頭:“吃藥不如食補,平日飲食上注意些,再多進些補品調(diào)養(yǎng)著,自然也就慢慢好了。況且現(xiàn)在還是治風(fēng)寒要緊。我開了藥,吃了后好好發(fā)汗,等到夜里若是退了燒就算是好了一半兒了。若是不能退燒——那我就再來看看?!?p> 秦嬤嬤應(yīng)了一聲,然后讓大夫留下方子,又親自給了車馬費,這才回來囑咐了雙福和紫蘇幾個:“大夫的話你們也聽見了,怎么伺候你們心里想必也是有數(shù)的。我就不多說了。好好伺候著,不許馬虎了。若是小姐有什么,我只問你們?!?p> 紫蘇藿香她們四個自然是誠惶誠恐的應(yīng)了。倒是雙福顯得漫不經(jīng)心的:“嬤嬤一向是知道我的,我一定把小姐給伺候好了。您就放心吧。對了,我老娘最近做了些五香瓜子,我那有呢,您拿些回去吃?若是喜歡的話,回頭我給您送去?!?p> 秦嬤嬤看了一眼沈玉闌,這才笑著客氣的應(yīng)了:“那敢情好。你娘做五香瓜子是極好的,吃了也不上火。”
雙福笑得越發(fā)燦爛,和秦嬤嬤又說又笑的走了。
沈玉闌勾了勾唇角——當著她的面就敢巴結(jié)郭氏的人,這個雙福,還真是沒拿她當回事兒啊。
不僅沈玉闌是這樣想的,就是幾個丫頭或多或少也有些不痛快——尤其是杜若,竟然冷笑了一聲:“我竟是不知道,原來她的主子是秦嬤嬤呢?!?p> 沈玉闌聽了這尖酸的話,倒是忍不住笑出了聲來——這話可夠損的。沒想到平時不怎么說話的杜若一開口竟然如此刻薄,真真是讓人有些意外了。
杜若聽見沈玉闌笑了,自己反倒是有些訕訕的不好意思了:“是我一時嘴快了。讓小姐笑話了?!?p> “你也不怕她聽見了,回頭整治你?”沈玉闌笑著打趣了一句。
杜若紅了臉,卻是一甩頭:“怕什么,都是伺候人的奴才,誰又比誰高貴了?再說了,我說幾句怎么了?整治就整治,她也沒那權(quán)力趕我走不是?”
沈玉闌看一眼杜若,越發(fā)的忍不住笑:“你倒是膽子大。不過,這話可別擋著她的面兒說。我現(xiàn)在可沒能耐護著你們。我都自身難保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