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碧池作為神都苑內(nèi)最大的水上景觀所在,方圓十余里。沿湖遍布荷花,荷葉清秀、凌波翠蓋,只可惜這時候荷葉連連,看荷花還讓要上兩個月。
李清和花解語隨鄭遠明沿著洛水而上至凝碧池,一路不算寬廣的河道在凝碧池驟然闊開,遠望去猶如海面開闊無比。
湖水清澈,如純凈的翡翠碧綠清透,春風拂動湖面,漣漪層疊,陽光照在波紋細碎的湖面上,像是給湖面披了一層金翠,湖面映出一片藍天白云,碧樹紅花,風景怡人。湖邊的荷葉碧翠欲滴,偶爾有荷葉被嘻鬧的魚蝦碰到,魚蝦轉(zhuǎn)眼就不見了。
馬車停在凝碧池的一個小碼頭,有千牛衛(wèi)過來檢查,隨后放了行。
幾人舍車登舟,朝著凝碧池中的蓬萊島而去。
從湖面上遠望,蓬萊、方丈、瀛洲三島處在凝碧池中,彼此相連。湖面上有數(shù)艘游弋的小船,想來是參加今晚花會賽的人們在泛舟湖上。
三島相連,三山疊翠。凝碧池上的三個小島被青翠的植被覆蓋,有亭露出一角,有墻閃出半面,宮檐半掩,觀殿欲遮。好一個游玩的去處。
清風從湖面上來,吹到人身上通體清爽,李清看著眼前的風景,微微沉醉,但是心中卻是有些沉重。再過二十年的好時光,安祿山將會攻陷洛陽,宴徒于凝碧池,繁華的盛唐開始變得衰落了。
鄭遠明扭頭看到有些發(fā)愣的李清,詢問道:
“二郎有些不舒服么,不如到了島上歇息一下。現(xiàn)在尚早,花會賽要晚間才正式開始。這時候都是參賽的人家在做準備、布置,受邀的人都在凝碧池上游玩呢。”
“無妨,只是想到些東西?!?p> 大概鄭遠明也不是能常來凝碧池的,看上去心情極好,與身邊隨從閑聊著,偶爾想出一句詩詞,低聲念出,大約只是殘句,想了一會兒,又搖頭笑了笑,接著欣賞眼前的湖色山光。
沒有多長時間,船在蓬萊島靠岸,有人過來固定了船只,李清等人從船上下來,登上數(shù)十米高臺,島上豁然開朗。
有一亭建于其間,是凝碧亭,在后面是數(shù)重院落,有一高閣,卻是蓬萊閣。今天晚上的花魁賽就是在這里舉行了。
島上遍布楊柳櫻槐,青草密布,百花聚集,時有蝴蝶翩然,蜜蜂飛舞。有一汪小的人工池塘從凝碧亭旁邊繞起,有水渠連接匯入湖中,池塘一畝方圓,池邊芙蓉、芍藥、水仙等花枝叢生,一直連接到整個蓬萊島,當然更多的是牡丹花,這時候島上的牡丹花開正艷,早到的人三五人圍著牡丹吟詩作對。當然說的最多的還是今晚上的盛宴。
參加今晚牡丹花魁賽的十只隊伍中有從長安過來的兩家,從曹州來的一家也是入了最后的決賽,其他的都是洛陽的花商。當然其中一定是有宋家、魏家的。這兩家種植牡丹多年,每年都有新培育的牡丹品種出來,最是出新出奇,每年的牡丹花魁幾乎都是從這兩家中決出。另外的幾家同樣是洛陽城中種植牡丹很多年的了,其中倒是楊家卻是首次進入決賽,之前是從來沒有出現(xiàn)過的。大約算是這次牡丹花會上的黑馬了。
李清與鄭遠明上得岸來,被安排了一處休息,然后鄭遠明去鄭家家主那里去了,大約是討論今晚的事情。鄭家家主也是這次的花魁賽評審之一,而鄭遠明卻是被宋家請了去助力,大約是最后想請鄭遠明幫忙寫首詩,以便前三的角逐。
李清過來是純粹賞玩的心情,雖說在船上想起之后的安史之亂的事情,但畢竟離得還是比較遠,就算自己有先見之明,又如何能夠避免的了,李清現(xiàn)在不過是一個六歲的孩童,想去改變歷史也要先長大些了?,F(xiàn)在有此機會好好欣賞玩耍一番,到時候就有了督促自己取改寫歷史的決心。
這時候前來參賽的十家人家基本上都已經(jīng)準備好了,每家的隊伍都有數(shù)十人過來,其實最主要的任務還是看管今天的主角——牡丹花。這次參賽的牡丹大約都是在初賽的時候沒有亮過相的,主要還是想一鳴驚人。
宋、魏兩家的牡丹在一個搭建好的簡易的帳篷里面,四面圍的嚴嚴實實,有不少仆人在邊上看守著,偶爾有進出的人。期間倒是請來為自家的牡丹寫詩的人進去仔細的瞧過了,估計是提前醞釀詩作,畢竟不能指望當場靈機一動,傳世名作就隨口而出。
靠近湖岸的是楊家的花棚,同樣是被遮蓋嚴實了。有一位三十幾歲的人在花棚前面來回踱步,顯得略微有些煩躁,邊上的仆人靜靜的在邊上站著,不敢說話。
李清特意留意了一下,看到在之前碰到的被喚作“玉娘”的女子從花棚里面出來,有些著急的問道:
“叔父,那人還沒有來么?”
“沒有。也怪我們準備不足,沒有想到自家的牡丹能進入前十,所以沒有想著提前邀請些才子過來助興。等到我們再找人的時候,有點名氣的才子都被人搶走了?!比鄽q的那人說道,應該是叫做楊玄珪的。
“哦?!庇衲镲@得有些失望,臉上的表情有些興致缺缺,隨后又說道:
“今天賽會上有很多人說不定有人喜歡我們家的牡丹也作詩呢?!?p> “哪有那么容易,你以為寫詩跟吃飯似的,想寫就寫,更何況好詩又是那么容易寫出來的嗎?!睏钚曊f道。
正說著,有奴仆帶著一人從前面過來。那人老遠就道:
“不好意思,讓楊士曹久等了。孫某來遲?!?p> “不晚不晚,子才兄能來是楊某的榮幸,今晚上還要仰仗子才兄了?!眲偛胚€是一副愁眉的模樣,見到來人,楊玄珪的臉上馬上變了表情。
“今晚聽說那鄭遠明、高子玉等人都在。孫某怕是負了楊士曹的盛情。”孫子才語氣頗為謙虛。
孫子才的才情大約還是跟鄭遠明等差了些,但是在洛陽也算比較有名氣的了。但寫詩這種事情也不是名氣高寫的就好,如果正好靈感不期而至,壓過那鄭遠明、高子玉之流也不是沒有可能。另外估計把孫子才請來也費了楊玄珪不少的心思。
天色略微暗了下來,四周已經(jīng)掌起了燈籠,清風吹過,燈光晃動,在這三月的春光夜色中朦朧而又曖昧。宋、魏兩家的人已經(jīng)邀請去了其他幾家的人商議,參賽的牡丹陸續(xù)的被搬到了凝碧亭上,但是沒有露出真容,都被偌大的紙張包裹著,最后才會露出廬山真面目。
有人陸陸續(xù)續(xù)的從湖上過來,有很多奴仆跟著,并沒有在凝碧池逗留,而是直接去了后面的蓬萊閣。大約是賽事的評審和過來參觀的官員、皇室之類的人。
不知道能不能進到蓬萊閣中,最后的花魁是在那里宣布的。李清想著。
這時候周邊的人都在忙碌,媒人顧得上照顧李清,只有花解語在邊上說著話,不停的與李清討論著今晚的賽況。大約也是興奮,顯得興致勃勃,平日里的穩(wěn)重倒是少了,這時候才有了十五、六歲小姑娘的活波勁頭。
“不知道那鄭郎君那里去了,把小郎君丟在這里就不管了嗎?”花解語有些埋怨道。
“沒事,我們在這里轉(zhuǎn)轉(zhuǎn),看看好就好了。這不是還有鄭家的仆人在嘛?!崩钋逭f道。
就在剛才,鄭家的仆人給李清和花解語準備了晚飯,不過是些糕點、清粥之類,在這里估計也沒有什么能準備的了,估計這些還是來的時候準備的。
鄭家的仆人過來說,鄭遠明正在于家主和一眾世交在說話,沒有時間過來,還請李郎君擔待之類的話。
李清和花解語在這燈火通明的蓬萊島上四處逛著,倒是碰到了閑逛的玉娘,幾人在亭邊的小道上碰到。李清頗為留意了幾眼,那玉娘大約也是在島上閑的無聊才出來逛逛,正好與李清碰上。
如果是個成年的男子的話,玉娘說不定就低頭過去了,但李清是六歲的孩童,邊上就跟著一個十五、六歲的丫鬟。那孩童生的粉雕玉琢的,看上去就想讓人親近。
玉娘看著李清,笑著說道:
“你是誰家的小郎君?是跟家人一起來的么?”
李清心里笑笑,看來真是把自己當孩子哄了。
“李清。只是閑逛?!崩钋宕鸬?,隨后有些不太肯定的問道:
“你是參加今晚花會的楊家人,楊玄珪楊士曹家的?”李清確實是想確認一下眼前的人是不是就是楊玉環(huán),但不能明著問。
“叔父楊玄珪。”玉娘倒是沒有直說自己的名字,隨后嘆了口氣說道:
“雖然今天是參加牡丹花魁賽的,但是沒有請到合適的人來為我們的牡丹做首詩。聽說等下是要以詩定花魁的。”
“我家小郎君倒是會寫詩?!被ń庹Z在旁邊有些炫耀的說。
“是嗎?那要不等下請小郎君幫我寫首詩吧?!庇衲镞@算是死馬當活馬醫(yī)了。也不想一個六歲的小孩子就算會作詩又能有什么好的詩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