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星稀,夜色之中,子時的更聲已經(jīng)敲過了,這時候的長安城早就進入了沉睡之中。
安化門大街之上,此前的那場打斗在京兆府派人過來清理之后,已經(jīng)跟平時沒有什么兩樣。數(shù)十受傷的人悉數(shù)被帶去了京兆府大牢,而楊黎終究是因為傷勢過重,失血過多死亡。
雖然在長安城中,每天打架斗毆的事情不斷,并不以為奇。一般情況下,這種沖突的雙方都是街頭的混混等人,京兆府的衙役們也都是驅散了事,很少有人去認真的查一下沖突的緣由和后果的。這次的事情因為發(fā)生在宵禁之前,見到的人并不多,在這偌大的長安城中倒不算什么大事,但是這次死了人,沖突的一方還是長公主的義子,收拾殘局的衙役上報給了京兆府尹,京兆府尹大驚,連夜提審了被抓的人。
一開始,混混中間有人說是李清阻止楊氏兄弟抓捕逃奴,雙方起了沖突,但是京兆府尹那里是容易糊弄的人,大刑之后,有人吐露實情,說是楊氏兄弟找來眾人,只為教訓李清一番,誰知道最后竟然成了這種局面。問楊氏兄弟和那崔光現(xiàn)在何處的時候,眾人面面相覷,楊黎是死了的,楊二和崔二卻是逃掉了,不知身在何處。待審問那崔二和楊氏兄弟與李清有何冤仇的時候,被抓的這些人也一無所知。
明眼人靜下心來仔細想想,就會發(fā)現(xiàn),這次的事件大約還是沖著李清去的。李清剛來長安,知道李清身份的人還是局限于上層權貴之人,這些整日里混底層的混混們哪里知道李清的身份,更何況,長安城中這時候人口幾近百萬,認識李清的更是寥寥,而想要設局陷害李清的人怕是也不難找。此前李清剛來長安的時候與長安城中的那些紈绔們之間的沖突,京兆府尹是一清二楚的,這時候思索再三,發(fā)現(xiàn)真正的背后主使者怕也是長安城中的權貴,雖然現(xiàn)在還不清楚具體是誰,但是只要抓捕到那崔光和楊二,嚴刑審問,定會水落石出。
京兆府尹命人把這些人帶回大牢,對著堂下站立的長公主府的侍衛(wèi)笑道:
“張校尉請放心,這件事本官會抓緊去辦,定把兇手捉拿歸案,到時候給長公主一個交代?!?p> “李郎君的身份,裴公想來是知道的。今日長公主宴請李郎君,過了時辰確沒有見到人,命我等前去迎接,沒想到竟然發(fā)生了這種事情。李郎君初來長安就被人刺殺,張某也要回去稟明了長公主請長公主定奪?!?p> 堂下一個身形挺拔,長相俊朗的人說道。
“是斗毆引起的沖突,是斗毆……”
京兆府尹忙道?,F(xiàn)任的京兆尹叫做裴玉,上任才一年有余,平日里也是一個圓滑玲瓏之人。雖然從品級上來說,京兆府尹的官職、品級都要高堂下的張校尉很多,但是張校尉這時候代表的卻是長公主府,這次事件若是被說成刺殺事件的話,那整個沖突的性質和影響就完全不一樣了。
“至于是刺殺還是斗毆,不是我一個小小的校尉所能決定的,到時候待事情明朗后才能知道?!睆埿N菊f道。
“是,是。本官這就派人去長公主府說清楚,也派人去跟李小郎君解釋一二。”
“不用了,張某已經(jīng)讓人前去回稟長公主了。李郎君那里張某會親自前去。倒是謝過裴公了。張某先行告辭?!?p> 張校尉說著,拱手施禮后,退出了大堂。京兆府尹裴玉忙命人送了出去。
隨即裴玉命人連夜前去抓捕逃掉的崔光和楊二的家屬前來問話,待一切妥當,嘆了口氣。想著還是趕緊準備奏章,明日早朝之上不知道會不會起什么波瀾。這種事情最是難以處理,到時候又有理不完的麻煩。
裴玉想著回去后堂,連夜起草奏章,正要下堂的時候,邊上一直站著的一位衙役上前,說道:
“裴公真要去抓那崔光和楊二不成?”
裴玉看過去,說話的是府內的一名武侯,叫做崔素,大約三十歲年紀。這人算是府內的老人,辦事沉穩(wěn),能力很強,兼之八面玲瓏,倒也頗得自己和上幾任京兆府尹重視。這時候見崔素上前詢問,皺眉說道:
“怎么?這可是事關長公主府,難道還任由這兩人逍遙法外不成?”
“卑職不是這個意思。這幾人近兩年倒是沒有犯過什么大案,想來裴公對那崔光和楊氏兄弟不是太了解。崔二和楊氏兄弟前些年可是做過不少案件的,但最終大都不了了之,一來是因為證據(jù)不足,二來這幾人具是心狠手辣之輩,兼之睚眥必報,有些人也不愿太過追究。前些年那崔光得罪盧侍郎后被盧侍郎投入大牢,卻被楊氏兄弟把其孫子給綁了去,還揚言要殺了盧侍郎一家,最終盧侍郎讓了步,崔光才得脫牢獄之災。今日楊黎死在了這次事情之中,怕是崔光和楊二會跟長公主義子不死不休,這時候若是裴公去抓了幾人家屬,崔光和楊二說不得會狗急跳墻,到時候裴公怕會引火燒身?!?p> “還有這種事情?我倒是不知。為今之計應該怎么處理才妥當?”
裴玉皺眉,沉思片刻方才說道。
“裴公已經(jīng)有了決斷,何須下官多言?!贝匏匦Φ?。
“也罷,先去提了幾人家屬,問過話后先行放掉,但要派人嚴加看管。另外加緊追捕崔光和楊二兩人,務必使兩人同時落網(wǎng),免惹后患?!?p> 裴玉說道。
“是。那長公主義子那里……?”
“何須我們多事,自有長公主府處理,只盼著不要把火頭出在本官頭上放好。這件事交由你去辦理,需安撫住那李郎君的心緒?!?p> “是。”
京兆府中裴玉與那崔素商量之際,張校尉出了光德坊,沿街策馬前去永安坊李清住處。
永安坊李家,大門外懸掛的燈籠已經(jīng)熄滅了,其中一只燈籠還破碎掉了,掛在那里無人打理。李家大門緊閉,然而從外面依舊可以看出宅院里面燈火盡燃,人心惶惶。前堂之中,李清并李瑞、昆侖等人坐在一起,討論著今晚早些時候的事情,除了幾人之外,另外在座的一人卻是南霽云。就在李清傍晚十分出門的時候,南霽云前來家里拜訪,正好與李清錯過了。
黃昏時候,一幫混混過來滋事的時候,李家是頗為慌亂的。那些人圍住大門往院子中投擲磚塊,揮棒砸門,喧鬧一片??撮T的仆人出門阻止的時候,被兩人年輕力壯的混子給一下打倒在地。李家眾仆見此情形,忙出門去攔,奈何對方人多勢重,都被打了回來,一個個鼻青臉腫。這些混子來之前得到吩咐,只是鬧事,倒也不曾真?zhèn)€傷人。李瑞和南霽云聞得聲響出來的時候,這些混混哪里管是什么人,見是從李家出來的都一律上前揮棒喊打,幸好被南霽云出手把這些混混給驅散了。
這場混亂倒是沒有造成大的損失,不過李家內宅之中,李瑞妻子劉氏和眾位丫鬟們卻嚇得不輕,其他仆人也有些惶惶,不知道這場禍端從何而來。
對于這種場面,在場的南霽云卻是見的多了,心中想著大約可能是李瑞生意場上得罪了什么人,對方過來給李家一個下馬威,這種事情倒是常有,不過也僅僅限于恐嚇,真正傷人之事卻是并不常見。南霽云問李瑞的時候,李瑞哪里知道這些人是什么情況,自己這些年在長安做生意很是本分,講究和氣生財,卻也想不起來到底是得罪了誰。在昆侖急急忙忙趕回來的時候,眾人才知道大約還是因為李清之前的事情,那些紈绔子們專門找人過來報復了,只不過依舊忌憚于李清的身份,只是想給李家一個下馬威。
然而長安大街上李清那里的情況卻是讓李瑞和南霽云吃了一驚的。昆侖回來見家中無事,方才放下心來,知道南霽云在這里應該不會再有什么變故,隨即又出門返回安化門大街,前去協(xié)助李清。這一路來回倒是頗費了些時間,不過幸好天色已經(jīng)暗了下來,路上行人已經(jīng)不多,倒沒有引起太大的注意,路上遇見李清,說了家中的情況,李清一路緊張的心情才稍微放緩。
昆侖見李清身上遍布血跡,一陣后怕,眼中含淚,說道:
“小郎君,都是昆侖無用,不能保護郎君,……”
李清看著比自己還要高些的昆侖,笑著說道:
“不用自責,我沒事,這些都是對方的血,我的功夫你還不放心。”
昆侖哪里會不擔心,隨即說道:
“以后昆侖絕不再離小郎君左右?!?p> 李清無語,笑著拍了拍昆侖肩膀,兩人快速返回了李家。
見李清無恙,李瑞才放下心來,隨后趕去安慰了受驚嚇的劉氏諸人,回到前堂的時候,見李清跟南霽云正在商討今天的事情,上前問道:
“二郎,知不知道今晚的事情是怎么回事?”
“大兄放心,不過是小事。指使之人沒膽,只會用如此低劣之計,這次事后,想來也不敢再來為難與我。倒是讓大兄和家人擔心了?!?p> 李清安慰道。
事情的來龍去脈,待李清坐下來細想的時候,基本上也就清楚,指使之人依舊是怕李清長公主義子的身份,不過是存著僥幸,找來一幫混混給李清一個教訓罷了,想著事后不會牽連到自身。不過事敗,估計短時間之內指使之人是不敢再做這種事情。
李瑞擺手說道:
“一家人何必說兩家話。你沒事,為兄就放心了。以后出門還是要多帶些仆人跟著?!?p> “是?!?p> 李清答了。
“后續(xù)的事情你打算怎么處理?”李瑞問道。
“京兆府這時候應該已經(jīng)知道了,事情讓他們處理好了。總歸要先找到另外逃掉的兩人,誰是指使之人也只有這兩人知道,那些跟著的混混估計并不清楚?!崩钋逭f道。
“當時從沖突開始到結束時間并不短,京兆府就在附近,然而這么長時間沒有武侯過來阻止,怕是這京兆府中也有人被買通了,抓捕兩人的事情也許不會太順利?!?p> 坐在一旁的南霽云道。出事的十字路口平日里都有武侯或者是金吾衛(wèi)士兵巡邏,然而當時并沒有人出現(xiàn),確實有些奇怪了。
“看來還是要自己來?!?p> 李清心中笑著說道。
眾人正說話的時候,大門處有敲門的聲音響起。
已經(jīng)過了午夜,這聲音在夜色中份外的響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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召白
本來應該是昨天更新的,誰知道寫出來才想起網(wǎng)絡從前天晚上就開始斷了,一直沒有恢復。沒辦法,今天在外面把這章傳上來,請大家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