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清莛看著河里一大一小兩個泥人,轉(zhuǎn)頭問孔言措的小廝慎行,“他們今天又做了什么?”
慎行在魏清莛后面一步,聞言躬身道:“先生說小公子畫工好,那于制陶也有天分,就帶著小公子去制陶。”
只是制陶就弄成這樣?
魏清莛滿臉懷疑。
慎行臉淡漠的低下頭,這還只是開始……
魏清莛頓時有些后悔。
當(dāng)時魏清莛托人去打聽孔言措,他的確是住在離南城十里遠的岷山腳下,而且一住就是四年,雖然中途離開過幾次,可的確是同一個人。
最主要的是,柳先生認識他。
魏清莛去找柳先生的時候,將這件事和他一說,柳先生馬上眼睛精亮的道:“言先生愿意收桐哥兒做徒弟?這可是難得的機會,先生的畫藝就不用說了,就是其他學(xué)識也盡夠桐哥兒學(xué)一生的了?!?p> 魏清莛早已知道孔言措在外面化名言措,畢竟孔家的名聲太大了。
“先生認識言先生?”
“先生廬居與我家不遠,曾得過言先生的指教,”柳先生熱心道:“桐哥兒的拜師禮可準備好了?要不要我?guī)兔??這是關(guān)乎桐哥兒一生的事,要仔細操辦。”
魏清莛一愣,她倒把這個給忘了,連忙請教柳先生,她對這個世界的禮儀還是半吊子,可別關(guān)鍵時候掉鏈子。
她怎能想得到,靠譜的柳先生推崇的言先生竟是不靠譜的。
魏清莛迎上倆人,照著男子行禮道:“先生。”
雖然已經(jīng)洗過,言先生(暫時就這么叫吧,畢竟是人家的化名)是衣襟上還是有不少的泥巴,卻不妨礙某人姿勢優(yōu)雅的摸一摸胡子,笑道:“莛哥兒來了,正好,我正要派人告訴你今天不用來接桐哥兒了,我今晚要和桐哥兒秉燭夜談。”
魏清莛嘴角抽抽,這不是“正好”好不好?
魏清莛朝桐哥兒看去,桐哥兒邊雙手擦著沾泥的衣袖,邊小心翼翼的觀察姐姐,聽到“秉燭夜談”,雙眼猛地一亮。
魏清莛見了,心里暗罵,真是小白眼狼,有了師傅忘了姐姐!
知道反對也無效,魏清莛只好仔細的將魏青桐的習(xí)慣告訴慎行,“……桐哥兒睡前要喝半碗白開水,睡覺的時候踢被子,晚上要起來上一次廁所……”
魏清莛又拉著魏青桐交代了一些事情,這才有些不舍的放下一只野雞,走了。
這是她來到這個世界后魏青桐第一次離開她這么長時間。
﹍﹍﹍﹍﹍﹍
魏清莛快速的穿梭在南坊的幾條街上,今天下午的收獲不錯,她得趁著天還未黑的時候趕緊處理掉,不然,這樣的氣溫,明天賣不賣得出去還兩說。
魏清莛將最后一只兔子處理掉,接過銅板,剛放好,不遠處就傳來喧囂聲,魏清莛看過去的時候,那里已經(jīng)圍了好幾層。
華夏人向來愛瞧熱鬧,只是熱鬧和危險時并存的,魏清莛也很想八卦一下,可是想想,決定還是遠遠的看著比較安全。
買兔子的人也不急著走,踮起腳尖使勁的朝那邊看。
魏清莛找了塊地坐下,見了笑道:“這樣能看見什么?還不如到前頭去看呢?!?p> “那可不行,一個不小心把命給丟了。”
“天子腳下,誰有那么大的膽子?更何況這已經(jīng)是南坊的外圍了,住的都是你我這樣的升斗小民。”魏清莛看著前方的混亂,照著以往的經(jīng)驗道:“最多不過你打我兩下,我踢你幾腳的事?!?p> “那可不一定,”那人蹲在魏清莛的旁邊,左右看看,最后低聲道:“就說前幾天,徐國舅當(dāng)街打死了一個進京述職的六品官,結(jié)果怎樣?皇上不也只是將人關(guān)了三天,現(xiàn)在放出來照樣在京城橫著走。”
“徐國舅?”魏清莛壓低了聲音問道:“皇后不是平南王府任家的嗎?怎么出來一個徐國舅?”
“這徐國舅是徐貴妃的弟弟,也算是國舅爺了?!?p> 魏清莛點頭,心里卻有些沉重,徐家已經(jīng)得寵到這個地步了嗎?要是徐家不倒,王家就很難出頭,那他們姐弟出現(xiàn)在人前也遙遙無期。
魏清莛看著那邊的混亂不僅沒有消減的跡象,反而越演越烈,人群還朝這邊過來了,眉頭微皺。這兩年她在市井中見過不少吵架打架的,可是只要有人出來勸,雙方都還是愿意和解的,畢竟冤家宜解不宜結(jié)。
旁邊的人也看出了門道,站起來道:“看來這是有人故意找茬呀,也不知道是誰得罪了誰。”拍拍屁股,拎起兔子耳朵對魏清莛道:“小哥兒,這種熱鬧可不好瞧,我先家去了?!?p> 魏清莛聞言道:“大哥好走!”魏清莛起身看向那邊,也背起背簍要離開,離開之前習(xí)慣性的放開聽力聽聽,邁出去的腳步一頓,神色不明的回身去看人群。
人群中,方永居高臨下的看著坐在輪椅上的清俊少年,眉梢輕佻,嘴里惡毒的道:“怎么?還不起?那也是,你就一個廢物,廢物怎么可能拿得出二百兩銀子呢?所以我勸你還是早點把房子抵出來,不然,”方永的目光似笑非笑的釘在他的腿上,“你的腿廢了,不像手也廢了吧?”
王廷日眼中寒光一閃,直直的看著方永,方永覺得渾身一寒,有些膽怯,反應(yīng)過來大怒道:“別給臉不要臉!”
王廷日吐出一個字,“滾!”
“廷哥兒,不得無禮!”
王廷日的身后轉(zhuǎn)出一個三十多歲的婦人,渾身著素,一看就知道對方在守孝,和所有守孝的婦人一樣,只是粗布,頭上也只一根木簪子,只是她眼神溫潤,卻又讓人覺得不可侵犯,倒讓圍觀的人覺得心里有愧。
方永不敢和她對視,只將連扭到一邊,大聲道:“你們只說還不還錢吧?”
婦人微笑道:“自然是要還的,只是家中實在是一時湊不出來這么多錢,還請方公子寬限一二,待我們湊夠了錢就給府上送去?!?p> 方永也很想點頭,只是想起大哥的交代,還是梗直了脖子道:“先欠著?誰知道你們會拖到什么時候?欠債還錢天經(jīng)地義,你以為你是王公的孫子我就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膶捪??我看你是王八的孫子還差不多,也是,說不定那王公還真的是王八呢,他不就犯了殺頭之罪……”
未盡的話語憋在喉嚨里,眼睛睜得圓大,一股從所未有的恐懼席卷全身,方永不可置信的看著眼前的人。
魏清莛收緊手,一把將他扯到一邊去,對那些要沖上來的家丁道:“你們上來試試,看看是你們手快,還是我手快?!?p> 聲音不大,卻透著一股陰狠的殺氣,讓那幾個家丁不由自主的停下腳步。
魏清莛微微一笑,看著手中的人翻著白眼,道:“你們的主子要是死了,你們應(yīng)該也會陪葬吧?正好,我死了還有這么多人陪著,夠本了!”
幾人更不敢動了。
王廷日本來氣得青筋直冒,要不是母親壓制著早就動手了,魏清莛冒出來讓他吃了一驚,到他抬頭看清魏清莛的臉,更是一震,驚疑的朝母親看去。
謝氏卻滿臉不可置信的看著魏清莛。
魏清莛微微松開手,問道:“你剛才說誰是王八?”
方永滿臉恐懼的看著魏清莛,看到她眼中的殺意,雙股微微打顫,沙啞著聲音道:“沒,沒說誰?”
魏清莛的拇指一緊,滿意的看到對方身子又軟了幾分,“可我記得你說的是你祖父是王八的,是不是?”
方永滿臉糾結(jié),“這,這……”看到對方眼中厲色一閃,沒有骨氣的攤到在地:“是,是,我祖父是王八!”
周圍的人哄笑一片,剛才的凝重氣氛頓時一掃而空。
魏清莛的腳下意識的放在方永的腰側(cè),問道:“你剛才說我哥欠你錢?”
王廷日不是王家的獨子嗎?什么時候又冒出一個弟弟了?
不過看到對方和王廷日三四分像的臉,方永釋懷了,估計是外頭妾生的,沒想到書香門第的王家也有這種齷蹉。
心里九轉(zhuǎn)十八彎,口中卻快速的答道:“是,王廷……王公子打碎了我的筆洗,欠了二百兩銀子?!?p> 魏清莛眉頭微皺,什么筆洗值二百兩銀子?
魏清莛偏頭去看王廷日。
雖然是對方設(shè)計的,但東西的確是他打碎的,王廷日點頭。
魏清莛就蹲下勾著方永的肩道:“哥們,那我們商量商量怎么還債好了,你看寬容一段時間如何?”
王廷日吃驚的看著魏清莛搭在方永肩上的手臂,謝氏臉色鐵青,眼里幾乎要噴出火來。
方永打了一個寒顫,小心的瞄了一眼那手臂,察覺到她敲了一敲,心中一激靈,連忙點頭道:“寬限,寬限……”
魏清莛朝那些打算上前的家丁看了一眼,眼里的寒光讓那些人腳下一頓,笑道:“那你說寬限多長時間合適呢?”
方永哭道:“小兄弟,不,大哥,這不是我能做主的,要是我拿不回去,我大哥就親自出手了?!?p> 魏清莛眉頭一皺,沒想到方永背后還有人,他們到底得罪了什么人?側(cè)頭去看王廷日,王廷日早料到一般,神色不變的道:“三天之后你再來收賬?!?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