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眾人的注視,安書瑤面上露出一抹羞怯:“說來慚愧,嬪妾不過閑時喜歡研究些吃食,打發(fā)時間罷了,入不得各位娘娘的眼?!?p> 舒貴嬪也笑:“安昭儀莫要妄自菲薄。你在生辰宴上制作的雙皮奶,本宮雖沒機會品嘗,卻也親眼見過那點心的精致誘人,想來安昭儀還是下過一番功夫的?!?p> 安書瑤再次低頭淺笑:“多謝貴嬪娘娘夸贊。雙皮奶制作簡單,嬪妾才勉強學(xué)會一二,可烹茶之藝精深廣博,嬪妾實在不通此道,讓各位娘娘見笑了?!?p> 見安書瑤一再推脫,皇后也沒有為難她,倒是安妃身后的葉婕妤突然開口道:“回皇后娘娘,嬪妾記得新進宮的安才人似乎略懂茶藝?!?p> 眾人再次將探尋的目光轉(zhuǎn)向最末的安才人,安書瑤略微驚訝,不是驚訝安才人會茶道,而是驚訝說這話的居然是葉婕妤。
葉婕妤怎么突然和安才人有來往了?還知道她擅長的東西。
不過……看著緩步走上前來的安才人,安書瑤心底嘲諷一笑:的確擅長“茶藝”,不只她,準確說,在這后宮,哪個女人不會“茶藝”?從古至今,溫柔貼心、善解人意的妹妹才得男人喜歡,皇帝也是正常人,自然不會例外。
皇后露出感興趣的笑容:“是嗎?安才人進宮時間不長,本宮倒不知道你有這樣一個才藝?!?p> 安才人低頭道:“回皇后娘娘,嬪妾早年在家中時,父親請了眾多名師教授嬪妾才藝,這茶道便是其一,可惜嬪妾愚鈍,只學(xué)了皮毛一二,如今怕是要在眾位姐姐面前獻丑了?!?p> 這是暗示自己博學(xué)多才、數(shù)技并通?安書瑤淡淡瞟過眾妃,不出所料看到了眾人嘲諷的神情。后宮女人誰不是多才多藝?可除了皇帝,誰會因此多夸你一句?面對一眾出類拔萃的情敵,這點小炫耀實在不夠看。不得不說,這安才人一心想往上爬的勇氣和決心值得鼓勵,可惜她的能力配不上她的野心,最終只會淪為笑談。
幾個不明所以的嬪妃還用探尋的目光打量安書瑤,似乎在感嘆安書瑤和安芙蕖同為安家女兒,卻有這般天上地下的差別。
賢惠大氣的皇后自然不會下安才人的面子,微笑道:“既然如此,安才人就給眾位姐妹煮一盞茶吧?!?p> 安才人略帶欣喜地上前,命人取來茶具開始表演。
安書瑤不是謙虛,是真的對茶道一竅不通,況且作為現(xiàn)代人的她對這種東西也不感興趣,自然從來沒有研究過。此刻安才人在上面表演,安書瑤在下面興致缺缺,奈何手中只有一杯熱茶,沒有其他吃食,她只能和眾人一起用感興趣的目光盯著安才人。
安才人今日身著淺紫色散花紗衣,雖柔美俏麗,清冷出塵,卻在一眾厚實的秋裝中顯得格格不入,安書瑤都替她覺得冷,但她面色如常,仿佛感受不到寒意一般。安書瑤輕嘆:這忍耐力確非常人所能及。
不多時,安才人命宮女將泡好的茶一一奉給在場的嬪妃。安書瑤接過茶,輕輕聞了一下,一陣清冽的茶香撲鼻而來,隱約夾雜著菊花的香氣,安才人適時開口:“入了秋,這傲菊便是萬花之主,嬪妾特意在茶中加了少許菊花,為這茶增一分香氣?!?p> 皇后淺嘗了一口,點頭道:“不錯,確比先前的更有滋味?!?p> 皇后開口了,眾妃自然不會反駁,昭貴妃也笑道:“安才人果真多才多藝,本宮自愧不如。”
安才人聽昭貴妃如此言語,面上露出惶恐,連忙低頭恭敬道:“貴妃娘娘才華出眾,嬪妾望塵莫及,這點小小的技術(shù),不過班門弄斧,讓各位娘娘見笑了?!?p> 安書瑤看了昭貴妃一眼:看來這位貴妃娘娘的確不簡單,暗地里幫著安才人,明面上卻沒有絲毫親近,行事當(dāng)真不留任何把柄,難怪能混到這個位置。
兩個地位最高的人都發(fā)話了,眾妃也開始一通贊美。
“皇上駕到?!?p> 皇帝居然來了?安書瑤起身行禮的同時不忘瞥一眼其他嬪妃,看得出來,眾人先前并不知道皇帝會過來涼亭。
皇帝看著一群花枝招展的美人,心情十分愉悅,大手一揮免了禮。
靜妃跟在皇帝身邊,和眾妃相互見禮,皇帝坐上主位對眾人道:“朕剛才去永寧宮看了二皇子。這些年靜妃撫養(yǎng)二皇子盡心盡力,無微不至,視如己出,朕心中寬慰,就趁此中秋佳節(jié),晉靜妃為貴妃,二皇子記名在永寧宮?!?p> 皇帝話落,涼亭一片寂靜,連皇后都變了臉色。安書瑤抬眼去看昭貴妃,這次終于在這個常年淡然的女人臉上看到不一樣的神情:微微驚訝,微微慌亂,微微不甘。
如果只是多了一個貴妃,眾嬪妃的確不會多想,畢竟靜妃無論德行還是資歷,都擔(dān)得起這個貴字??裳巯露嗔艘粋€二皇子,且不再是寄養(yǎng)永寧宮,而是記名永寧宮,這意味著靜貴妃將以二皇子生母的身份示人。大皇子早夭,二皇子就是皇長子。一個貴妃,手握協(xié)理六宮之權(quán),名下還養(yǎng)著皇長子,這恐怕連皇后都要忌憚三分,更別說昭貴妃之流。
當(dāng)年婉妃難產(chǎn)而死,皇帝傷心欲絕,連帶著對她留下的二皇子也不聞不問,這在后宮并不算什么秘密,稍稍打聽就能知道。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眾妃對靜妃撫養(yǎng)二皇子一事沒有絲毫在意,甚至連皇后都從一開始的不滿變成慶幸,慶幸二皇子這個燙手的山芋沒有交給自己。畢竟養(yǎng)一個不受寵的皇子,照顧得好沒有好處,照顧得不好卻會有麻煩。
但是現(xiàn)在好像不一樣了。這是婉妃死后皇帝頭一次提起二皇子,還給了他尊貴的身份,這意味著二皇子將作為真正的皇子被皇帝接納。安書瑤看眾人的神情,就知道皇帝今天的舉動令人震驚,她突然想起皇帝和她講婉妃的那個晚上,相比那時,現(xiàn)在的皇帝好像多了些什么,總歸有些不同。
應(yīng)該是想通了,放下了吧。安書瑤默默低頭,撫摸著手中早已涼透的茶杯,說不上來什么感受,只覺得微微傷感,但是傷感誰呢?傷感昭貴妃,還是傷感婉妃,亦或是莫名其妙來到這個世界、舉步維艱、如履薄冰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