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采氣!
這是修行的一大難題,許多煉氣士終其一生也摸不到門檻。
徐仲苦思一夜而不得關(guān)竅,在雞鳴時分才昏沉睡去。
一如往昔,小狐貍跳上他的胸膛。
但不同的是,徐仲再沒有在夢中修行的神異。
他呼吸平穩(wěn),卻沒有規(guī)律,吐納空氣,卻無法從外界采氣。
小狐貍知道,徐仲的心,亂了。
“鏡心染塵,便不再是鏡心了。”
心如明鏡,才能映照本源,明見天地靈氣。
小狐貍于是跳下徐仲的胸膛:“待明日他醒了,我就多提點(diǎn)他幾句,報答授法之恩!”
徐仲這邊沒了依靠,它便向施爻那邊走去。
此時施爻正吸收月華養(yǎng)魄。
月華養(yǎng)魄,陽氣養(yǎng)魂。
魂是根基,奠定生機(jī),魄依附于魂,如枝丫,代表人的七情六欲。
魄沒有魂依附,就是無根之木。
施爻是尸體成妖,有魄而無魂。
這是因為原身的魂魄尚在。
沒有魂,就難生智慧。
每一次學(xué)習(xí),都需要折損大量的力量來提升智慧,這是因為他的智慧全部來源于原身留下的一點(diǎn)靈性。
這一刻的施爻,在小狐貍眼中,算不得修行者,肉身空有境界,卻無法使用。
它修行動靜極大,一呼一吸之間,就能吞來陽朔境內(nèi)一千五百里的月華,但實際上能被它吸收的卻是極少。
源源不斷地月華涌入洞府之中,照耀的洞府熠熠生輝。
小狐貍很快入定,開始采氣。
它采氣的速度不比徐仲,這智慧不夠的原因。
同一種修行法門,會因為資質(zhì)而出現(xiàn)修煉快慢不等的情況,但資質(zhì)并非決定一切的因素,還有智慧。
個人對于修行法門的理解,會締造出不同的修行方式,若是擁有足夠的智慧,就能彌補(bǔ)資質(zhì)上的缺失。
小狐貍?cè)攵ú蓺?,而徐仲同樣也已入定?p> 月華淹沒他的身軀,從天門,百會,玉枕三處穴位進(jìn)入泥丸之中。
泥丸鴻蒙未開,而隨著月華進(jìn)入而添了顏色。
魂魄顯化,七魄成風(fēng),吹拂各處,而三魂各居其位,天魂立于天,承載天道,是因果顯化。
人魂具其中,是智慧,意識顯化。
地魂在最下方,連通幽冥,是生機(jī)顯化。
人死之后,天魂最先消散,化作因果業(yè)障,垂落人魂地魂。
而后,幽冥顯現(xiàn),勾魂使者帶走地魂。
失了天魂和地魂,人魂無法彌留人間,因為因果不夠。
而如果因果業(yè)障足夠,就能滯留人間,化作孤魂野鬼,等到業(yè)障消散之時,才能歸于虛無。
徐仲未開泥丸,自然無法感知三魂七魄。
但魂魄沐浴月華之下,卻能增長他的智慧,強(qiáng)化他的感官。
這對于他而言,無疑是一樁大機(jī)緣。
就相當(dāng)于一位乘物境界的高人親自為他錘煉魂魄。
……
徐仲是在劇痛之中醒來的。
他的頭像是被人用大錘掄起來砸一樣疼。
他摸著頭,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睜開眼睛才看見自己仿佛身處于一片汪洋之中,周身是涌動的光點(diǎn),如波浪般起伏不定。
“這是,太陽精氣?”
每一粒光點(diǎn)中,都蘊(yùn)藏著極為龐大恐怖的能量,像是被無限壓縮的太陽一樣。
看來,施爻并未回來,且在采集太陽精氣。
而在離他五十步外,小狐貍正蹭著施爻的太陽精氣。
他試圖學(xué)習(xí)小狐貍那般靠近那片螢火海洋,蹭一蹭太陽精氣。
一只狐貍,模仿著人類打坐,看起來極為滑稽和怪異。
而伴隨著它的呼吸,身體仿佛變成了一個巨大的漩渦,吞噬著周遭一切的太陽精氣,被血液源源不斷地送進(jìn)心臟。
心臟變得明亮而炙熱,像是一口架在地脈上的巨大火爐,把采集而來的太陽精氣當(dāng)成鑌鐵一樣淬煉,反哺血液。
漸漸的,血液中流動著純粹的太陽精氣,盤旋在肉身之中的其他關(guān)竅。
濁氣從這些關(guān)竅中被排出,理清關(guān)竅之后,太陽精氣就涌入丹田之中。
這就是火曜密藏的妙用?
伐脈洗髓,提升資質(zhì)!
那么其他密藏又會有怎樣的妙用呢?
徐仲看的入神:“修行,可比讀書有意思多了!”
于是,徐仲盤膝坐下,他也嘗試著像小狐貍一樣修行,將太陽精氣采集進(jìn)心臟之中。
但他只是看見,閉上眼睛卻無法感知。
就像小狐貍說的那樣,他鏡心染塵,無法映照本源。
感受不到,自然無法吸收。
徐仲便想,既然鮮血能夠承載太陽精氣,那么反過來思考,血液中是否存在著和太陽精氣類似的靈氣,兩者在某種程度上同源同種,所以能夠承載相融。
“既然無法從外界采氣,何不直接從身體之中采氣?”
徐仲一向是行動大于語言的人。
他不在去感知外界的太陽精氣,反而關(guān)注自身。
于是,一呼一吸之間悵然若失,精神迷離,如行走于九天之外。
徐仲內(nèi)視己身,發(fā)現(xiàn)肉身變化。
周身如星穹,竅穴是群星,真氣旁列,是閃爍的星光。五臟如宮闕,氣血旁列,是條條大道。
群星暗淡,宮闕遍布蛛網(wǎng),只有心臟處閃爍強(qiáng)光。
那是他開辟的火曜密藏,而暗淡的群星,是他身上各處竅穴積累的濁氣。
濁氣積累的越多,就堵塞了流動的生機(jī)。
想要長生,就需要排出體內(nèi)的濁氣。
徐仲感應(yīng)氣血,捕捉氣血中的靈氣,并源源不斷地送入心臟。
心臟盡情地吞噬靈氣,生出一道道神光,這些神光將星穹照的明亮,蕩滌心臟外黯淡的群星。
一切似乎都在朝好的方向發(fā)展。
然而下一刻,一只肉肉的巴掌扇在徐仲的臉上,讓他一瞬間清醒過來,中斷了修行。
“你在找死,你知道嗎?”小狐貍怒不可遏,以至于忽略掉了自己此刻口吐人言的事實。
“我……”只說一個字都顯得異常艱難,這個時候徐仲才發(fā)現(xiàn)自己異常的虛弱,連呼吸都變成一件難事,更不用提說話。
眼睛轉(zhuǎn)動,觀察身體。
這才發(fā)現(xiàn)他變得異常的瘦弱。
皮膚干癟,包裹著骨頭,皮和骨之間的血肉仿若不存,這一刻的徐仲像是行走的骨架,和話本中被妖精瘋狂采補(bǔ)之后的情況一模一樣。
“幸虧我發(fā)現(xiàn)的及時,否則你就要把自己采補(bǔ)死了?!毙『倧目谥型鲁鲆幻肚嗌闹樽樱巧线吷l(fā)著溫暖的光。
珠子在徐仲身上轉(zhuǎn)了一圈,從上面垂落下來的青氣沒入徐仲的身體。
這是它的妖丹,是修為顯化。
沐浴青光之下,徐仲能夠明顯明顯感受到自己正在被治愈。
等到小狐貍再度將珠子吞下之后,徐仲已經(jīng)能夠勉強(qiáng)說話了。
“這是……怎么……一回事?”徐仲沒說一句話,都要喘一口氣。
“你被采補(bǔ)了?!毙『偨o了徐仲一個白眼:“無論人和妖,氣血都是一味大藥,可以增長修行。”
“所以會有修行者劍走偏鋒,采氣血大藥來修行,而被采者,則稱之為爐鼎。”
“有的修士心好,講究個細(xì)水長流,所以不會一口氣全部采補(bǔ)完,被采補(bǔ)者往往會大病一場,若是家底殷實,能請來名醫(yī),能買來靈藥,花個一年半載就能恢復(fù)過來,若是家底不殷實,往往活個十年八年就死了,還算有個善終?!?p> “而有的修士心壞,一口氣將人氣血全部吞下,人就死了?!?p> “不過,我還是第一次聽說有人會采補(bǔ)自己的!”小狐貍圍著徐仲轉(zhuǎn)悠,似乎在確定是否已穩(wěn)定傷勢。
“你的修為倒是增長了,就是可憐了我,折了一年的修為。”
小狐貍修行不過三年,可見這次折損對于她而言,是多么大的損失。
“你以后,莫要這般沖動了?!毙『傄恢蛔ψ臃鲱~嘆息,語重心長地向徐仲說道:“這也是怪我?!?p> “若是我當(dāng)初再聰明一些,你也不會踏上修行之路?!?p> “那也是我的機(jī)緣!”徐仲總算緩過來了。
小狐貍一開始蒙昧,智慧如稚童,做的一切都很粗淺,就算是傻子也能明白它想做什么。
小狐貍指字,他解釋,記錄,最后在腦海中形成了修行法門,只是他開始嘗試修行時一無所成,于是認(rèn)為那是一門妖法,只有妖怪才能修行,哪里會知道,是他清醒之時,鏡心染塵。
“不過,這是什么一個情況!”
周圍的太陽精氣有增無減,越發(fā)濃郁。
以至于呼吸之時,都能引來一陣劇烈的頭疼。
“施爻是尸體成妖,有魄而無魂,我想它想吸收太陽精氣,煉魄為魂,想要在這具身體中站穩(wěn)腳跟。”
“什么意思?”徐仲雖然聰明,但未曾真正接觸修行世界的他還不是太明白這句話的涵義。
小狐貍頗費(fèi)口舌地向徐仲解釋了一下魂魄。
“若是沒有原身的那一點(diǎn)靈光,他斷然不可能將魄煉成魂,而有了這一點(diǎn)靈光,就能通過將七魄依附于靈光之上,采太陽精氣,轉(zhuǎn)陰為陽?!毙『偪粗熘倌且荒樓笾哪?,幾乎掏空了所有的智慧,但也僅僅只能解釋這么多,于是她停頓了一下:“總而言之,這是一種玄之又玄的法門,一言兩語根本無法解釋清楚?!?p> “這或許就是乘物境界的神妙所在。”
“且夫乘物以游心,托不得已以養(yǎng)中,至矣?!边@是莊子中一句話。
“駕馭思維和精神,順應(yīng)天地萬物,是謂乘物!”徐仲不自覺地說道。
“原來乘物,就是這個意思!”他的話,正好被走進(jìn)來的施爻聽見了,他似乎在琢磨這兩個字背后的意思,然后又問道:“那么五曜,守一,存真又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