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過濁漳水,不到半天。李燁便來到了潞州城外。
看著前方還很寧靜的潞州城,李燁知道。
想必此時,應(yīng)該是李嗣昭還在忽悠梁帝的勸降使者,拖延時間。
隨后便催馬入城。
李燁從北門進(jìn)城,看到許多衣著破敗,滿臉疲態(tài)的百姓扶老攜幼的出走。
入城后,李燁卻看到城中還有了許多百姓在,倒不是因為這些百姓有多大膽。
而是這些百姓根本無力遷移,無錢、無糧、出城死得更快。
不出城至少還有住處,存活率稍微還大些。
李燁騎著馬走在街上,看著路兩旁如同難民的百姓。
甚至陳尸街頭都沒有人去掩埋。
看到這個場景,李燁不由得緊皺眉頭。
感嘆道:“戰(zhàn)爭雙方都互有輸贏,只有百姓一直在輸”。
在這個時代,如果把兩方的戰(zhàn)爭算作一盤棋的話。
掌權(quán)者是執(zhí)棋,軍隊是棋子。
至于百姓嘛,在掌權(quán)者眼里可能連棋子都算不上。
最多是一些可有可無的消耗品罷了。
今日所見這般悲慘景象。
更加堅定了李燁一統(tǒng)天下,還天下以太平的決心。
李燁進(jìn)城幾乎吸引了全城百姓的目光,倒不是李燁長得有多引人矚目。
只是這個時候,所有人都是想出城。只有李燁一個人進(jìn)城自然分外顯眼。
潞州城中一片死氣沉沉,街邊房屋也破敗不堪,店鋪也幾乎全部關(guān)閉。
只有一種店鋪的生意分外好,“棺材鋪”。
越是戰(zhàn)爭頻發(fā),橫尸遍野。棺材鋪老板便越是高興。
李燁看到,一個大約及笄的女孩兒,抱著一具婦人的尸體跪在棺材鋪前。
哀求道:“大人,求您行行好吧,給小女子一口薄皮棺材”。
“待安葬好母親,小女子愿做牛做馬侍候大人左右”。
面對女孩兒的哀求,那棺材鋪老板卻一臉不屑。
他掏了掏耳朵,狠狠地踹了女孩兒一腳。
怒罵道:“就你?也值得上一口棺材?沒錢別打擾老子做生意,滾開”。
被一腳踢倒的女孩兒并未放棄哀求。
她又立刻爬起來,抱住了棺材鋪老板的小腿。
止住了老板離開的腳步,繼續(xù)哀求。
那棺材鋪老板見此露出了憤怒的表情,又一腳踹飛了女孩兒。
但還沒解氣,只見他又抄起鋪子門口的木棍,向女孩兒的頭打去。
眼看女孩兒就要殞命當(dāng)場,那木棍突然停下了。
但不是老板良心發(fā)現(xiàn),而是被李燁抓住了。
那老板順著木棍看去,只見一個牽著“驢”的瘦弱少年接住了他手里的木棒。
老板有些驚訝,但他并不害怕。
只見那老板指著身后的棺材鋪,趾高氣昂的威脅李燁道:“小子!我勸你別多管閑事”。
“這可是晉軍的生意,不想死就滾開”。
聽見棺材鋪老板的話,李燁不由得心中一震。
倒不是李燁懼怕老板背后有晉軍稱腰,而是氣憤。
怪不得,這老板氣焰如此囂張,原來是有晉軍在背后稱腰。
李燁更沒想到的是,晉國居然惡毒至此。
百姓活著的時候被剝削,現(xiàn)在居然連死人也不放過,
把百姓的最后一點價值,榨得干干凈凈。
果然五代十國的軍閥,沒有一個是好東西。
雖然李燁很想一錘子砸了這個棺材鋪老板,但他還是忍住了。
如果這棺材鋪背后是晉軍高層的,他就得掂量掂量。
砸了這鋪子是很解氣,但會破壞,他一統(tǒng)天下拯救天下萬民的大計,小不忍則亂大謀。
李燁趕緊平復(fù)了心情。
一臉微笑的對棺材鋪老板道:“老板說笑了,在下自然不敢與晉軍作對,在下只是來買棺材的”。
看著李燁的態(tài)度,棺材鋪老板很滿意的點了點頭,收起了棍子。
道:“算你小子識相,說吧,要買哪種棺材”。
李燁回應(yīng)道:“薄皮棺材”。
棺材鋪老板聞言看了李燁一眼,李燁的穿著布丁長衫。
看起來也沒什么錢,買薄皮棺材也正常。
隨即出價道:“三十個大錢一副”。
聽聞這個價格,李燁在心中大罵,這老板黑心商人。
一副薄皮棺材一般只需要五六個大錢,頂破大天也只需要十個大錢。
這貨倒好,居然要三十個,一下翻了好幾倍。
怪不得,這潞州城中有這么多百姓買不起棺材。
李燁心中雖然氣憤,但并沒有表露出來。
只是淡淡道:“好,請給我三十副”。
聽聞李燁的話,棺材鋪老板一口茶水噴了出來。
隨即問道:“什么?你要三十副?那可是九百大錢,我沒聽錯吧?!?p> 李燁微笑著回答道:“是的”。
因為之前搜刮了那些劫匪的財富。
李燁現(xiàn)在大概有兩千多錢,九百錢他還是拿的出來的。
棺材鋪老板用異樣的眼光看著李燁,但他還是讓伙計去清點棺材去了。
送上門的生意,干嘛不賺。
他才不管李燁為啥要買這么多棺材,只要付錢就行了。
伙計很快便清點完,向老板稟報道:“掌柜,薄皮棺材不夠三十副了,只剩二十三副”。
那棺材鋪老板,聞言皺著眉頭。
這段時候打仗死的人太多,許多百姓都很窮,只買得起薄皮棺材。
因此消耗了大量的薄皮。
再加上城內(nèi)剩下的這群難民,根本沒錢買棺材。
眼看沒錢可撈,他都準(zhǔn)備過幾天就關(guān)鋪子了,因此就沒備貨。
棺材鋪老板看向李燁開口道:“這個……你看…”。
還未等他說完,李燁便回復(fù)道:“無妨,二十三副就二十三副”。
說罷,李燁拿出了九百錢,說道:“但在下還是付三十副的錢,就當(dāng)和老板交個朋友”。
李燁看重了棺材鋪老板與晉軍的關(guān)系,想要靠他牽線搭橋。
為之后的獻(xiàn)計做準(zhǔn)備。
畢竟他要獻(xiàn)計,總不可能直接在大馬路上攔李存勖吧。
那不被護(hù)衛(wèi)隊當(dāng)成刺客亂箭射死才怪。
如李燁所料,那老板聽見李燁的話,頓時喜笑顏開。
一邊笑著從李燁手中接過錢,一邊說道:“這怎么好意思呢”。
李燁也一臉職業(yè)假笑道:“無妨,無妨,老板就收下吧”。
棺材鋪老板,一改之前的態(tài)度,拍著李燁的肩膀說道:“小兄弟,日后若是有事盡管來找我秦壽”。
李燁聞言,只是笑了笑并沒有說話。
這時,伙計也把二十幾口棺材搬了出來。
一旁的秦壽還關(guān)切的問道:“小兄弟住哪兒,要不要我讓人給你送過去”。
李燁卻拒絕道:“這就不必勞煩秦老板”。
說罷,李燁便抗起一副棺材,走到那個女孩兒面前開口道:“妹妹,這口給你了,把你娘安葬了吧”。
然后李燁又轉(zhuǎn)身,對城中的那些難民道:“剩余的棺材,若是有人需要的便拿去吧”。
聽完李燁的話,女孩兒和那一群難民都,跪下磕頭千恩萬謝。
他們沒有想到這個世上有這么好的人,花錢買棺材白給他們。
那小女孩兒一邊流淚,一邊磕頭道:“恩人今日予我棺材,安葬娘親”。
“如此大恩小女子無以為報,愿為奴為婢侍候恩人左右”。
“請恩人留下名號,待小女子案葬好了母親便來找恩人”。
對于女孩兒這標(biāo)準(zhǔn)式的報恩說辭,李燁并沒有感到好笑。
他只覺得很悲哀,一口棺材就能換一個女孩子的一聲,這個世道……呵。
李燁自然拒絕了女孩子的請求,他不是攜恩求報的人。
李燁催馬離開后。
那些百姓對著離去李燁的背影,跪下拜了又拜。
李燁來到潞州,首先要做的是尋一個住處。
因為戰(zhàn)亂的原因,潞州百姓逃的逃,死的死,十室九空。
這不,剛剛秦壽聽說李燁要尋找住處,便告訴了他。
這潞州城中有一些無主宅屋,可以去住,這些人家全家都死于戰(zhàn)亂。
李燁找到了一戶大小適中的宅。
進(jìn)門一個小院子,除了會客廳與廚房外,還有兩間臥房。
李燁稍微收拾了一下,便住下了。
他剛剛買棺材送給百姓。
一是因為憐憫之心,他確實同情這些百姓的遭遇,想盡一份力。
二是,他想通過秦壽把他這一行為傳播給潞州守將李嗣昭,從而引起他的注意。
李燁猜測這秦壽,應(yīng)該不止是一個棺材鋪老板這么簡單,很有可能是李嗣昭的親信。
因為他看到,這瀘州城的幾個棺材鋪,都以秦壽馬首是瞻,顯然是他在管理所有棺材鋪。
而這種涉及到斂財?shù)氖拢钏谜巡豢赡芙唤o外人去做。
只要李嗣昭知道了他今日的舉動,必定會生出好奇,讓人盯緊他。
在這些軍閥眼里,平民賤如草芥根本沒有幫助的必要。
因此李燁的舉動,在他們看來根本不是普通的發(fā)善心,而是另有深意。
特別是在這種緊張的戰(zhàn)爭時期,這種異樣的舉動,自然更引人注目。
現(xiàn)在李燁只需要在這里住下,靜靜的等待戰(zhàn)爭爆發(fā)。
然后在合適的時候獻(xiàn)計,以謀士的身份進(jìn)入李存勖的視野。
是的,李燁根本沒打算顯露他逆天的武力。
而是打算偽裝成一個神機(jī)妙算但是多病的謀士。
他逆天的武力是底牌,日后奪權(quán)的奇招,因此不能暴露。
再一個,李燁如果顯露出了變態(tài)的武力,李存勖會有危機(jī)感,并處處防著他。
別的不說,前面的李存孝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
李存孝對李克用那么忠心,還是義子。
還不是因為功高震主,又因為李存信的挑撥,被李克用車裂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