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羊鎮(zhèn),是廣闊流亡地中最接近中央帝國邊境的聚集點之一,每天都有成百上千的人口流動,小偷、妓女、雇傭兵、匪徒、商人、野心家、人族、魔族……各色人等匯聚于此,形成了一片混亂,卻有著它獨特秩序的灰色地帶。
李天逸,兩年前以雇傭兵的身份成為白羊鎮(zhèn)鎮(zhèn)長,在他任職期間,白羊鎮(zhèn)的繁華程度又上了一個臺階,他大力發(fā)展賭場經(jīng)濟,為商人貿(mào)易提供便利,用鐵血手段排除異己,短短兩年,白羊鎮(zhèn)就從周邊脫穎而出,人口、經(jīng)濟都在穩(wěn)步增長。
五天前。
鎮(zhèn)內(nèi)某處豪華的辦公室中,李天逸倚靠在窗邊,對身邊半蹲在地的黑衣手下說道:“最近有什么異常嗎?”
“沒有,大人?!焙谝氯寺曇舻统?,每吐出一個音節(jié),就像發(fā)射了一枚炮彈,“非要說的話,最近進城的人變多了,屬下覺得,這是正常現(xiàn)象?!?p> 李天逸不置可否,不知道為什么,冥冥中他總感覺,這幾天會有大事發(fā)生,而且,這件大事與他有關(guān)。
自退役后,六年的流亡地生活讓他變得小心翼翼,任何風(fēng)吹草動都足以令其從睡夢中驚醒,他見過太多血腥、污穢的事情在這座小城內(nèi)上演,印象最深的,就是上一任鎮(zhèn)長,在其不敢相信、驚恐、絕望的眼神中,他親手割破了對方的喉嚨。
“那批貨……送到血牙手里了么?”
“您信守承諾,”黑衣人抬起頭,露出紅色的肌膚,嘴角扯出一個微笑,異常難看,“血牙大人很滿意?!?p> “非得從帝國那邊撈人?這樣下去,早晚會出事?!?p> “流亡地符合要求的太少,滿足條件的要抓到又需要付出很大代價,”黑衣人低聲道,“從帝國那邊進貨,要‘劃算’的多?!?p> 李天逸冷哼一聲:“可我遲早會被軍方盯上,說不定現(xiàn)在就有一把狙擊槍的槍口正對著我!”
黑衣人啞然失笑,“李大人,做什么事沒有風(fēng)險?您想成為魔人,這是必須要承擔(dān)的代價?!?p> “更何況,有我們族群一個中隊的戰(zhàn)士保衛(wèi)您,帝國除非出動大規(guī)模軍隊,不然……誰也別想傷您半根毫毛?!?p> “哼,那原盾的特別行動隊呢?燈塔呢?”
“李大人,不是我貶低您,”黑衣人低下頭,神情有些不屑,“這點雞毛蒜皮的事情,他們是不會出動特種部隊的,就算派人前來,頂多也只是試探一下,真要滅掉我們跟您自己的衛(wèi)隊,需要聚集他們相當(dāng)一部分底層力量?!?p> 至于更高的戰(zhàn)力,很明顯,不會讓他們把時間與精力浪費在一個小小的白羊鎮(zhèn)上。
李天逸輕嘆口氣:“對了,聽說前段日子有一伙魔族部隊越過邊境線?”
黑衣人身子一滯,“你打聽這個做什么?”
“不是打聽,”李天逸轉(zhuǎn)過身,平靜地看著黑衣人,“因為這件事情,軍方加大了盤查力度,接下來幾個月,你們要的東西很難運出來?!?p> “我們的契約上可是明確規(guī)定,你按時交貨,我們提供必要的幫助和你要的……血石。”
“但你們的魔族伙伴卻搞得整個邊境風(fēng)聲鶴唳,”李天逸神情陰郁,五指交叉,“我在帝國的渠道徹底斷掉了。”
“不論如何,今年年底,你必須把東西交到血牙大人手上。”黑衣人咧嘴一笑,露出猙獰的尖齒,“不然,他會很不高興的……”
李天逸坐在原地,輕撫緊蹙的眉頭,發(fā)出沉重的嘆息。
“偏偏是最后一個月……血石……還差一塊就夠了?!?p> ……
白羊鎮(zhèn),金華賭場。
“大、大、大?!辟€桌旁邊,一位身體還算健壯,滿臉萎靡的浮夸男子小聲念叨著,隨著荷官一陣眼花繚亂的操作,結(jié)果出來了,2點、3點、3點,合計為8。
“完了,全完了?!?p> 男子喃喃著,他輸光了手里所有現(xiàn)金,抱頭蹲在地上,放聲大哭??蘼曇鹆似渌€客的注意,他們只是朝這邊看了一眼,旋即收回目光,準(zhǔn)備迎接下一輪。
“小九,把這位客人請出去。”
名為小九的服務(wù)生高大挺拔,頗有幾分英俊之氣,他三兩步來到楊三才跟前,拽住他的胳膊,踉踉蹌蹌地把他拖出場外。
“不!你們不能這樣對我,我還有錢,我還有錢……”
“楊先生。”小九無奈道,“您在這里已經(jīng)賭了整整三天了,不管有沒有錢,盡早收手吧,算是我私人的一個提醒?!?p> 小九是金華賭場新聘的員工,經(jīng)理看他長得眉清目秀,又有幾分氣力,熟人介紹,便讓他在賭場內(nèi)打工。他在這里工作快三個月了,見過太多賭癮纏身的賭鬼,寧愿窮盡一切,也要在一方小小的臺桌上叱詫風(fēng)云。但輸者多,贏者少,贏幾個小錢可以,想贏大錢……在流亡地,沒有人是善男信女,開賭場的更是惡棍中的惡棍,錢可能還沒拿到手,人就已經(jīng)變成了一具冰冷的尸體。
小九親眼見過經(jīng)理是怎么誘騙這些利欲熏心的賭徒的,不用多么復(fù)雜的話術(shù),只需要最簡單的勾引,他們就會乖乖中套,心甘情愿地把辛苦掙來的錢交給賭場。他心中始終有一些不忍,但,人是要生活的,而賭場的服務(wù)員,無疑是一份相對輕松,待遇又比較優(yōu)厚的工作,前提是賭場老板不倒。
“不,我真的還有錢……”楊三才的聲音有氣無力,忽然,他掙扎起來,眼眶通紅,揪住小九的衣領(lǐng),嘶聲咆哮道,“你看不起我……你覺得我沒錢,對不對?你錯了,我有,我有的是錢……”
“先生,您冷靜點?!毙【沤o了楊三才一巴掌,對方似乎清醒了點,他啐了一口,想要將其拖出賭場,楊三才造成的影響已經(jīng)吸引了不少客人的注意,不趕快處理掉的話,會影響賭場的正常運作。
“你覺得我是廢物……你看不起我。”楊三才右手捂著自己被打的臉龐,嗚咽道,“你知道我表哥是誰嗎,我表哥可有錢了,做軍火生意的,你等著,過兩天我回來了要你好看……”
軍火?
小九面色一變,又憐又氣,這些賭徒都沒腦子的嗎?自己廢了就算了,還想把親人拖下水?
“小九,向這位尊貴的客人道歉?!?p> “是,安經(jīng)理。楊先生,對不起?!?p> 小九俯首低眉,來人西裝革履,戴著一副金邊眼鏡,外貌看上去相當(dāng)精明,“楊先生,對吧?小九剛才過于粗魯,我代表賭場向您表示最真摯的歉意,希望您不要放在心上。”
“你們這些人,我明白的,狗眼看人低,”楊三才揉揉自己酸痛的手臂,埋怨道,“我只是身上沒錢了,又不是破產(chǎn)?!?p> 安經(jīng)理順從地說著“是是是”,恭敬的將楊三才請到了二樓的貴賓室中,喊來一位頗為性感的女服務(wù)員,為楊三才揉捏肩膀,他本人則是親自為楊三才倒酒。
“啊~舒服。”楊三才渾身放松,軟倒在舒適的沙發(fā)里,左邊抱著佳人溫軟的身軀,吐氣如蘭,右邊是賭場經(jīng)理為他端茶送水,一時間,楊三才有些飄飄然,如處仙境。
“楊先生,您剛才提到自己有一個表哥?”
楊三才抿著酒,目光迷離,“嗝~是啊,我這次就是跟著表哥來的,一到白羊鎮(zhèn),他就把我丟在這不管了,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p> 安經(jīng)理兩眼閃過一絲精芒,他叫來小九,輕聲說了幾句,小九面色凝重,點點頭,離開了房間。
幾人又聊了些日常瑣事,酒過三巡,楊三才已醉的不省人事,陷入了一個迷迷糊糊的狀態(tài),只聽到安經(jīng)理、女服務(wù)員的聲音時不時在耳邊響起。
“楊先生,今天時候不早了,要不您就在這歇著吧,我讓小紫留下來陪您?!?p> 賭場二樓的貴賓房跟賓館并無二致,除了一應(yīng)娛樂道具外,還有一張柔軟的大床,供貴賓休息使用。貴賓室臨近街區(qū),從這里,可以很好的欣賞遠處的夜景,玻璃是隔音的,適合貴賓們在這里嘗試各種新奇刺激的玩法。
“好啊……沒問題……”楊三才傻呵呵笑道,眼前暈晃晃的,整個世界似乎都在旋轉(zhuǎn)。
小紫驚呼一聲,求助地看向安經(jīng)理,安經(jīng)理指指旁邊的大床,對她使了個眼色。
小紫厭惡地看了一眼懷中醉鬼,無奈點頭。
恰巧此刻,敲門聲響起,安經(jīng)理整理了一下自己衣著,推門離開。
……
“查到了嗎?”
“楊三才沒說謊,他確實有一個表哥,明面上經(jīng)營著服裝生意。最近住在白羊鎮(zhèn)的玫瑰旅館?!毙【诺吐曊f道。
“那小子說他哥做軍火生意的,能核實么?”
“核實不了,如果他不是瞎說,那他表哥隱藏的夠深?!?p> “呵呵,干這一行的,確實得隱蔽才行?!卑步?jīng)理點燃一支煙,呼吸間,吐出圈圈煙霧,“楊三才這個人查了沒有?”
“非常干凈,從出生到現(xiàn)在都有記錄可循?!?p> “你覺得,他會是個誘餌么?”
“不太像,”小九遲疑一會兒,“他看紫姐的眼神……不像是作假。至少好色、嗜賭這兩點是真實的?!?p> “你觀察的不錯,跟我想法一致,”安經(jīng)理微微一笑,“如果這件事能成功,總算解決掉一件心事。”
他隨手將剩余的煙頭丟在地上,皮鞋踩滅火星,“幫我接通老板的電話,我有重要事情匯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