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證明,陳樂和喬治斯在思想方面有著巨大的代溝。
一個是大男人,一個是小男孩;
一個是普通人,一個是軍官;
一個是中國人,一個是法國人;
一個是二十世紀初的人,一個是二十一世紀初的人。
無論從哪個方向看,他們都無法重疊交叉在一起。
所以他們兩個人的想法有著很大的不同,是完全不用覺得奇怪的。
另一個意思是,喬治斯的想法也不是讀者朋友們可以輕易猜度出來的。
陳樂想著,既然本方已經進了一個球了,那么下半場就不用再踢了吧?
說起來,場地和天氣的情況已經越來越糟糕了,極其不利于比賽。就不說足球竟然會幾度在空中移形換位,被臺風卷得辨不清落點,還有那磅礴的大雨,嚴重地遮擋了雙方球員們的視線。
還有一個有趣的地方,就是比賽之中,不住地有足球被臺風刮跑。
原本作為觀眾的紅帶兵士卒,現(xiàn)在已經成為四處搜索足球的球童了??墒蔷退闼麄冋一貋淼淖闱蛴胁簧?,也還是不及被臺風刮跑的足球多。于是比賽的備用足球越來越少,說不定什么時候就沒了。
惡劣的條件,無疑令紅帶兵追回比分的想法,變得更加難以實現(xiàn)。
紅帶兵應該會知難而退吧?這是陳樂的想法。
紅帶兵必須要迎難而上!這是喬治斯的想法。
在上半場結束后,益智和紅帶兵就比賽是否繼續(xù),作了一番爭論。毫無疑問的,爭論的勝利者是手里有槍的人。
喬治斯的想法是,紅帶兵作為法國的國防軍,就要有與之相應的光榮與驕傲。雖然比賽的形勢對他們十分的不利,但是國防軍就是要排除萬難,爭取勝利,就算最后無奈地失敗了,也雖敗猶榮!
他的心態(tài)隨著比賽的進行,已經發(fā)生了莫大的轉變。由最開始的無理由輕視,到現(xiàn)在的不得不重視!當初他答應加拉校長的要求時,曾經得知過陳樂的一些事情,不過他還是以為那些事情完全是加拉校長的夸大之詞。
陳樂的技術比他想象得要強,至少那過人的靈巧,射任意球的靈犀一現(xiàn),都證明了他的能力。
還有加拉校長提醒過的一件事,那就是陳樂總會有一些小手段,能夠讓球隊獲得一些優(yōu)勢。可是那哪里是一些優(yōu)勢,比賽的現(xiàn)實是益智的莫名手段,一度令紅帶兵的進攻無從下手!
喬治斯想到這里,就對加拉校長的說話說一半,恨得牙癢??墒钱敵跛麧M不在乎的神色,哪里能令加拉校長產生詳說的欲望。
陳樂越發(fā)地覺得喬治斯的腦子不正常,同時也覺得自己的腦袋也越發(fā)地不牢靠。
此外,因為球場四周沒有可供遮風擋雨的地方,所以雙方都認為,在中場休息的時間段里,根本就無法休息。
最終商定,下半場的比賽,不經中場休息就馬上開始。
雙方乒乒乓乓地糾纏在一起。
既然紅帶兵一心要繼續(xù)比賽,陳樂就吩咐了益智的球員們保持狀態(tài),不容疏忽。
他的小命還是要靠取得這場比賽的勝利來維持的,益智的球員們也明白這一點,紛紛表示會竭力幫忙!
況且益智只是負責防守,比賽的難度其實是比紅帶兵小很多的。因為球場上的積水已經再無法進行地面的傳遞了,只能通過傳高空球來配合了,所以紅帶兵的球員在進攻的時候需要判斷足球的落點,但這點實在難以完成,徒浪費心力而已。他們有時候眼看著足球是會飛到自己的腳下,可往往會在眨眼間,就被臺風吹得轉移了方向。而益智在這方面就方便多了,只需要跟著自己盯防的對象就行了!
還有一點就是,下半場的紅帶兵是逆風進攻!
有時候他們明明向前傳出高球。然而足球在傳出之后,如果運氣不好的話,會經過臺風一卷,就往他們的身后回落去了。
陳樂就這樣看著,只見紅帶兵雖然進行著多次無意義無效果的進攻,卻是毫無怨言和氣餒,只懂得默默地收拾失敗,重新安排攻略。
陳樂單是看著,都替紅帶兵的球員們感覺到辛苦。
紅帶兵自失球之后,活動就變得不再懶散。但是他們想要扳平比分,情勢卻不容樂觀。
“轟”地突然一聲巨響,把益智的球員們嚇了一大跳。他們紛紛往響聲的出處望去,只看見跑馬場的一截圍墻已經被臺風吹塌了!
此時臺風的風力顯然又變得更大了,已經足以把站立不穩(wěn)的人吹倒!
“小心!別發(fā)呆了!”風雨聲中遙遙傳來守門員楊淼淼的呼喊聲。
楊淼淼的提醒,讓益智的球員們發(fā)現(xiàn),紅帶兵竟然沒有受到剛才圍墻倒塌的影響,依舊心無旁騖地一心進攻。他們趁著益智球員發(fā)呆的當頭,竟然一路推進,突破了益智的后防,獲得了射門的機會。
這一次射門的,是紅帶兵的高大中鋒。
就是剛才,他在黃崇偉的壓逼騷擾下,依然可以保持著平衡,一路艱難地帶著足球前進,好不容易才進入射程,然后起腳射門??上У氖撬倪@一腳射門依然只能無功而返,原因是足球又被臺風倒吹了回去。
不過這一下,卻是驚出楊淼淼一身的冷汗。原本他已經判斷好球路,準備撲救了。如果臺風不吹的話,他就能夠正正地把足球抱在胸前,可是適才足球偏偏就被臺風刮了一下,頓時讓他判斷不出足球會飛往何方。
幸好的是足球沒有飛進益智的球門。
隨著“轟隆隆”地幾聲巨響,跑馬場又有幾截建得不牢靠的圍墻,也被臺風刮得接連倒塌了!
然后繼著這聲響,狂暴的風雨裹著細沙撲人而來。
帶沙的雨水擊打得人人都生疼,使得裸露在風中的肌膚就像被砂紙摩擦著一樣。
想來是因為臺風終于把海邊沙灘上的沙子裹挾而來了!而這些沙子沒有了圍墻去阻擋,直接就往比賽的球員們襲擊而去。
益智這邊尤可適應,到底是背對著風向,但是紅帶兵那邊就慘了,球員們被帶細沙的風雨正面侵襲,連眼睛都沒辦法睜得開了!
益智的前場三人組趁機去搶球,卻發(fā)現(xiàn)對方已經拿準了他們的弱點。
益智三人組的一對一防守能力不強,因此被他們逼搶的紅帶兵球員,用了最簡單的方法對付他們,就是用個人的帶球能力,一一盤球突破他們。
紅帶兵球員的踢球實力,終于陸續(xù)地被喚醒了。
陳樂見狀,心中暗暗舒了一口氣,想到好在有這場臺風,也好在喬治斯莫名其妙的堅持冒風雨比賽,不然紅帶兵就難對付了。
這時候,由喬治斯帶起頭,紅帶兵的球員們紛紛唱起了歌曲。
盡管陳樂聽不明白他們唱的是什么,但依然感覺到歌聲中傳達著堅決、堅持和堅定的意味。
“這是法國的軍歌,”越南裁判不知道什么時候來到了陳樂的身邊。他似乎對陳樂頗為欣賞,但是陳樂卻對他高華人一等的自我感覺感到厭煩。不過說起來,越南人幫助法國人統(tǒng)治廣州灣,確實有法國人第一,越南人第二的意思在里面。
所以他只是對裁判報以一聲“哦”。
場上的歌聲越來越嘹亮,還帶起了場邊觀戰(zhàn)的紅帶兵士卒用歌聲相和,竟然令歌聲能夠隱隱與風雨聲抗衡。
紅帶兵球員似乎因為軍歌而變得勇猛了,悍不畏死地搶著球。
軍歌雄壯,帶著一往無前的意味,唯一的缺陷,就是歌聲中還伴奏著陣陣“呸呸呸”吐沙子的聲音。
而益智球員則仿佛被對手的氣勢嚇到了,變得縮手縮腳起來,另外,他們的體能已經跟不上了——異常的場地和天氣,讓他們不得不浪費更多的體力進行奔跑和跳躍。
一時間,紅帶兵在益智的球門前制造了不少的威脅,只是在臺風的影響下,一直沒能扳平比數(shù)。
益智的鏈式防守因為體能的問題而開始潰散。陳樂賽前擔心的事情終于發(fā)生了,益智的球員們因為頭一次經歷不能換人地打滿九十分鐘,所以體能方面的劣勢開始凸顯出來,更何況他們還沒有經過中場的休息。
陳樂的體能也因為場地和天氣的影響,而幾乎告罄。逼不得已之下,他也學著紅帶兵唱歌的方法,用歌聲來鼓舞益智的士氣,好歹用毅力撐過這場比賽。
“我們也來唱歌!就唱益智的校歌吧!”陳樂大聲地四方呼喊,等到激起大家的認同后,才起頭唱道:“大哉我益智學校,學制新兮科學好,此間修業(yè)皆英豪。唯廣州灣教育基礎兮程度高。吾求知識增益,光陰惜惜惜,精神奮奮奮。德育智育體育勵同群,學業(yè)進進進,名譽升升升,人才濟濟為本校之光榮?!?p> 原來陳樂不但和喬治斯、紅帶兵士卒有思想上的代溝,而且和益智的學生們也有思想上的代溝。只是一條歌罷了,為什么卻能夠激起益智的球員們莫大的勇氣和士氣?他對此完全不能明白。
只聞球場上歌聲迭起,兩隊人都做著最后的努力爭取勝利。
陳樂一邊支支吾吾地哼著校歌,一邊在心里祈禱益智的球員一定要撐住。這種激勵的情況之下,形勢若不能有所突破,不久就將成回光返照之相。
球場的積水似乎越來越多了,已經布滿了跑馬場的每一個角落。球員們每一步踏上去,都可以激起大片的水花。
然而,球場上的積水還有快速向上積累的勢頭,不一會兒,就從人的鞋底處,漫到了人的腳踝高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