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叮！成就加一

　　老子當(dāng)然懂“禮”，可能還是當(dāng)代中除了周室公卿尹氏之外最懂“禮”的人了。

　　那是老子擔(dān)任守藏室史的時間非常長久，隨時隨地能夠查閱藏室里面的典籍。

　　周禮就是周王室的立身之本，由周文王姬昌首創(chuàng)，后來被周公旦改良并發(fā)揚光大。

　　用專業(yè)一些的用詞，周室之興謂之為周禮，成其法則以宗法之術(shù)。

　　什么意思？就是周王室制作出了禮法來作為統(tǒng)治的根本，再用分封制度來保證自己的統(tǒng)治能夠穩(wěn)固。

　　說白了，宗法就是分封制度，一開始封國可是有三千多個，后來諸侯兼并才變得越來越少，有些諸侯國則是滅亡在異族手里。

　　現(xiàn)在還死死抱住周禮和宗法的諸侯國不多，魯國算是其中最為堅持的一個。

　　魯國為什么那么堅持？原因是魯國算是周公旦的嫡系，他們能夠立國的原因是周王室出爾反爾污蔑帝辛的兒子武庚叛亂，東征時順手滅掉了奄國。

　　當(dāng)時周公旦受封于奄國故土，由于周公旦要留在鎬京輔佐周天子，于是讓自己的長子伯禽代為赴任，沿用周公初封地“魯”稱號建立魯國，定都“曲阜”。

　　魯國從立國之初就不以武力強悍著稱，一開始還與諸多東夷體系的異族國家比鄰，只能仗著自己是周公旦嫡系的身份，遇到危險時頻繁調(diào)動周王室分封的諸侯相幫啦。

　　現(xiàn)在天下大勢一再出現(xiàn)改變，算是處在變革的階段，有些諸侯依然奉行周禮，更多的國家則是不再將周禮當(dāng)回事。

　　孔子在魯國出仕，魯國又是一個那么特別的國家，以非公族想要抗衡公族出身的三桓，自然需要掌握“禮”的解釋權(quán)，用大名份去壓制三桓。

　　“禮為重，瑤以為甚是。”智瑤說道。

　　人與其余生物的區(qū)別，不就是因為懂得克制本能的驅(qū)使嗎？而“禮”的存在對區(qū)別人與禽獸的作用自然是極大的。

　　智瑤絕對不想培養(yǎng)出一幫無情無義的人，別到時候無法得到他們助力，反而一再被坑害。

　　孔子見智瑤贊同，一下子變得非常激動。

　　然而，智瑤追求的禮，跟孔子想要掌握的禮，真心不是一回事。

　　接下來是孔子跟老子的交流時間，雙方就“禮”到底是什么進行暢談。

　　在孔子看來，禮是一個國家的根本，提出“禮本乎心”和“約之以禮”的看法。

　　所以吧，了解魯國情勢的人哪能不懂，孔子要的就是“禮”的解釋權(quán)，用“禮”當(dāng)武器去實現(xiàn)自己的政治抱負(fù)。

　　能夠在場親眼親耳聽到圣賢的交談，智瑤覺得自己窺探到了一些歷史的迷霧，更加明白了學(xué)說產(chǎn)生的背景。

　　“原來儒家的‘禮’是這么來的？”智瑤心想。

　　老子當(dāng)然知道孔子要做的是什么，但是周禮的出現(xiàn)本身就是為社會制定一種約束的規(guī)則。

　　一談，中午談到了傍晚。

　　能夠聽到學(xué)問人進行探討，沒有人事先離開，能夠偶爾插上一兩嘴都感到與有榮焉。

　　智瑤就是全程在聽，看了看天色站起來，走到旁邊吩咐道：“取來吃食?！?p>　　那可有得跑了。

　　食物需要從老智家在“洛邑”的產(chǎn)業(yè)送到這邊，耗時至少兩刻鐘。

　　智瑤又命自家的仆從在邊上擺開陣勢，像是放置一些火爐、烤架，取出一些烹飪用具，再搬來木炭。

　　眾人看到智瑤的舉動，只是看而沒有干涉。

　　他們之中的多數(shù)人皆是貴族，從級別來定論則是沒有任何一人比智瑤更加尊貴，別說是智瑤像是在鼓搗晚食，任是直接當(dāng)場脫褲子撒尿，他們也只能是干瞪眼看著。

　　慢慢地，老子與孔子不再交談，與另外六人靜靜看著智瑤指揮人在忙碌。

　　有老智家的仆從已經(jīng)生起篝火，由于生火時有冒煙，有“皂”氣勢洶洶地帶人過來，一聽這里的煙霧是晉國智氏弄出來，變成一臉賠笑問要不要幫忙，不需要幫忙就灰溜溜地離去。

　　那個“皂”就是小吏，剛才跟著一起過來的還有“閽”。而“閽”其實就是守城士兵，“閽人”則是宮城門衛(wèi)。

　　不是晉國智氏，換作是其余誰敢在城中鼓搗出那么濃的煙霧試試，罰款那是必須的，嚴(yán)厲處置就是抓起來在公開場合處以鞭撻之刑。

　　見證那一幕的孔子很想說點什么，可是又不敢。

　　以律維持本身就是“禮”的一部分，碰上了惹不起的人，非但沒有任何處置，相反還想知法犯法，不是禮崩樂壞的一種體現(xiàn)又是什么。

　　當(dāng)然了，智瑤也不是到了犯法的地步，頂多就是不顧潛規(guī)則了而已。

　　由于到處都是茅草屋，城池之內(nèi)不能隨意生火，免得火星被風(fēng)吹得到處飄引發(fā)火勢，再出現(xiàn)火災(zāi)之類。這在任何一座城池都是通用的規(guī)則。

　　有智氏的仆從運來了一些陶罐，還有許多的食盒。

　　陶罐之內(nèi)盛著羹，食盒則是一些處理好了的肉類。

　　當(dāng)前肉類以牛肉為貴，別說是平常人家了，哪怕是貴族一年都吃不上幾次牛肉，再來便是羊肉，其余肉類都不算是主流肉類，另外當(dāng)前是不吃內(nèi)臟的。

　　怎么能宰牛吃肉？哪怕是到了春秋的晚期，中原列國用于耕作的畜力還是馬，也就是馬來拉犁，倒是楚國那邊因為水田多的關(guān)系才大肆用牛來拉犁。

　　所以了，牛并非不能宰殺，只是更多的人用牛來拉車，覺得是有用的大牲口而不輕易宰殺吃肉而已。

　　因為這邊事先沒有備下案幾，剛才智瑤特別吩咐運了一些過來，案幾和圃團擺放好就是開始上菜。

　　陶罐被一個又一個分發(fā)下去，封口掀開時冒出了極濃郁的香味。

　　“羊羹，有莖，何莖也？”孔子對于能吃到羊肉羹感到非常幸福，尤其是聞著沒有太濃烈的羊膻味，相反有一種菜香。

　　主食也被一一分發(fā)，粟飯之上還有栗子，聞著也是極香，使人光是一聞就有胃口。

　　隨后便是老早就在烤的一些牛肉和羊肉，甚至還有送過來的煎牛排和燉羊排。

　　孔子可算知道羊羹里是什么菜了，分明是野菜嘛！

　　他干有教無類的事業(yè)，子弟們?nèi)タ准覍W(xué)習(xí)，吃的就是老孔家的飯，搞得妻子亓官氏極度不愉快，不止一次鬧過的。

　　因為人太多又太能吃的關(guān)系，老孔家可不是要想方設(shè)法搞來食物嗎？因此沒少去野外找野菜，對野菜是什么味道熟悉得很。

　　當(dāng)然，野菜也有很多種，羊肉羹里面的野菜叫蕨菜，也叫拳頭菜，大量食用會中毒，偶爾吃一吃還是非常有口感的。

　　因為肉食實在太多的關(guān)系，甚至旁邊還在烤肉，搞得現(xiàn)場飄滿了肉香。

　　老子見智瑤重新坐好，滿臉為難地問道：“貴，何求也？”

　　他們是什么人，智瑤又是什么人，身份地位的差距實在是太大了。

　　現(xiàn)在沒有“禮下于人必有所求”這句話，該懂的人情世故，不是小年輕就該懂。

　　智瑤說道：“聃子所學(xué)多也，游歷天下亦是時?！，幷堮踝油鶗x，居我家時日？”

　　這個是真事，老子盡管已經(jīng)七十歲的高齡還是會整天到處瞎跑，僅僅是去秦國就有好幾次了。

　　秦國在諸侯間的名聲非常不好，老子連秦國都愿意去，有智氏的嫡出血脈來邀請前往晉國，有點逼數(shù)就不該拒絕。

　　其余人對智瑤擺出這樣的陣仗來邀請老子都是一副羨慕的模樣，只是老子卻很苦惱。

　　“聃所學(xué)不適于晉，這……”老子會的東西非常多，擺出來的每一種學(xué)問都不是晉國所追求。

　　軍果主義的晉國追求只有兩個，一為生產(chǎn)，二為武力，其它都屬于次要，甚至可以說有和沒有不存在區(qū)別。

　　“學(xué)問為學(xué)問，學(xué)而知之為重也！”智瑤其實知道老子是一位‘管理學(xué)’方面的高手，只是老子自己都不知道而已。

　　然而，老子真心不想去晉國，原因是他相當(dāng)厭惡各種征戰(zhàn)，肯定也就難以喜歡一再對列國付諸武力維持霸權(quán)的晉國。

　　并且老子還有一個大志向，也就是發(fā)現(xiàn)秦國那邊能夠大有作為，想干“化胡”的大事業(yè)，教懂秦人化的諸胡，乃至于秦人本身。

　　不想去晉國的老子看到智瑤非常誠懇，今天又是這么一副大陣仗，婉拒沒有成功，只能很是勉為其難地答應(yīng)下來，想的卻是：“我去一段時間，然后再走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