營子里有個車老板子叫梁棟的,說是曾經(jīng)給日本兵喂過馬。
據(jù)他所知,這種馬是經(jīng)過特種訓(xùn)練的。
他曾親眼看見,一些日本兵把一些反日分子抓來,不用槍嘣人,說那是浪費子彈,而是用日本刀把人挑了。
日本兵事先把人綁在一根木樁子上,腳不著地,懸在半空,下面接一個大盆。
一個脫了上衣,光著膀子的日本兵手拿日本刀,刀刃向上,在一丈開外,奔跑著沖過去,把刀尖捅進那人的肚子里,然后再向上一挑,就把人的肚子劐開膛了。
那人的血就瞬間流在腳下的盆里。
日本兵就用這人血,和馬槽里的草料拌和在一起,拌成人血馬料。
據(jù)說用這種人血馬料喂出來的馬,在戰(zhàn)場上聞到血腥味兒就特別興奮,會橫沖直撞,見人就咬。
王老鑿聽了梁棟的話,嚇得渾身發(fā)顫。
營子里的老人給王老鑿出道兒,說找個會殺牛的,趁早把這種禍害砍了,免得全營子人遭殃。
王老鑿看看死去的兒子,又想想這大洋馬吃了自家的苞米,就想找人把馬殺了,尋思把馬肉賣了也能補償一下自己的損失。
可就在王老鑿打算殺馬的時候,門前的大道上路過兩個牲口販子,說想出5吊錢買這匹馬。
王老鑿左思右想,人死了,活不過來了,苞米吃了,變成馬糞了,要是賣倆錢,也算是補償點自個兒家的損失了。
他琢磨來琢磨去,最后決定和牲口販子做下這筆買賣,經(jīng)討價還價,讓牲口販子加了倆銅子,賣給了他們。
牲口販子把大洋馬搗鼓到赤勒川糧捕府的集市上,遇到了猍歹嚎。
就這樣被猍歹嚎用一塊大洋把大洋馬買下。
本來猍歹嚎以為揀了個大便宜,沒想到是這樣一個禍害,竟然是匹咬人吃人肉的馬,誰家還敢要呀!
這可把他后悔死了。
大家可能還記得那個小猍歹崽子吧。
如今它已長成了半大猍歹,烏拉沁給它起了個名字叫貝吉。
為啥叫貝吉?這是怎樣的一種情感?
讓人似懂非懂,隱約感覺里面有一種兄弟情感,通過一種神秘的信息符號傳遞到這個令人恐怖的野生動物身上。
烏拉沁是把它當(dāng)狗養(yǎng)的。
在外人看來,這只狗有些隔路(奇怪),不會像其他狗那樣“汪汪”叫,有點沉默寡言。
但它這種沉默寡言在狗的世界中奠定了它的江湖地位。
只要它一出現(xiàn),不管多么厲害的狗,都低下頭,嚇得渾身發(fā)抖,吱嚀吱嚀叫喚著往后退,有時還有討好的動作,搖著尾巴。
不過貝吉對烏拉沁很忠心,可以說是唯烏拉沁馬首是瞻,如影隨形。
烏拉沁讓它往東,它絕對不會向西。
他們之間也相互信任,似乎有另一種語言能相互溝通。
那天,烏拉沁在訓(xùn)練貝吉跳板凳、越障礙。
包逸仙正在喂?jié)M院的小雞。
她突然感覺不舒服,就蹲在雞食盆子前嘔吐起來。
那翻江倒海的嘔吐,就差把肚子里的腸子都吐出來了。
烏拉沁忙上前問:“盎,媽,你咋了?”
這時貝吉也趁機跑過來,舔食著包逸仙的嘔吐物。
“盎,沒咋的。”包逸仙站起來,撫摸著肚子說,“呃,烏拉沁呀,你快有小弟弟了!”
“唵?!小弟弟,是貝吉嗎?”烏拉沁眨著眼睛好奇地問。
“盎,不是小猍歹,是個胖小子。或者是個小妹妹?!卑菹擅艘幌聻趵叩念^說。
“盎,我喜歡小妹妹?!睘趵咧钢—[歹說,“貝吉已在這了!”
“貝吉!唉——”包逸仙長嘆了一聲,眼前又浮現(xiàn)出一年前的畫面。
“盎,媽,你把吃的都吐出來了,是不是肚子餓了?還想吃點啥?我去弄。”烏拉沁說。
“唵?盎,我想吃點啥?哈哈,我最想吃的,還是咱們蒙古草原的牛肉呀!”包逸仙笑著說,“唉,可惜這大西溝川呀,哪里見得到牛肉呀!”
“盎,這里連豬肉都很少見。哦,我想起來了!我去弄!”烏拉沁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轉(zhuǎn)身向大院西面跑去了,貝吉緊跟著也追了過去。
“唵?咋說風(fēng)就是雨呀,去哪弄去呀?”包逸仙望著他們的背影,沒弄明白咋回事。
從家大院的小藥房里。
“盎,你也別太勞累,咋養(yǎng)那么多雞呀。你也是有身孕的人了,別抻著身子!(由于干力氣活導(dǎo)致孕婦流產(chǎn))”從四皇上一邊鼓搗中藥,一邊對包逸仙說。
“盎,沒事!往們蒙古女人呀,結(jié)實著呢,孩子快生了,還騎著馬放牧呢!啥都不耽誤?!卑菹烧f。
“盎——我知道你最近犯小病了(害口),想吃牛肉?!睆乃幕噬戏畔率掷锏幕?,坐下來說,“明兒個呀,讓明理去糧捕府集市上看一看。有賣牛肉的,買回二斤來,給你補補身子?!?p> “盎,不用!饞歸饞,畢竟牛肉挺貴的。還是別買了?!?p> 倆人正說著,突然從鐸跑進來說:“盎,不好了,不好了!烏拉沁把咱家的牛殺了!”
“唵?!什么?!”從四皇上和包逸仙幾乎同時站了起來。
包逸仙說:“不可能吧!他——”
從四皇上也說:“是呀,他才九歲,怎么可能殺得了牛呀!”
“盎,是真的!烏拉沁把咱家牛殺了,他正在牛圈剝皮呢?!睆蔫I又重復(fù)了一遍。
從四皇上坐下來,頓了頓,咬著牙,故作鎮(zhèn)靜地說:“盎,沒事!假如是真的,正好,不用去糧捕府買了!”
“唉!他!他從小就和牲口打交道,他有殺牛這本事!那可是種地的牛呀!沒了牛,今年的地咋種呀?”包逸仙幾乎是跑著出了門。
從四皇上追出來,邊追邊安穩(wěn)她:“盎,你別著急。牛殺就殺吧,你別摔著!小心肚子里的孩子!”
原來烏拉沁離開包逸仙后,到房間里找出一把蒙古刀,又找了一些繩子,就來到了牛圈。
老牛抬頭看了一眼,見是烏拉沁來了,也沒在意,他是常客,繼續(xù)吃草。
緊接著它聞到了一股氣味,立刻緊張起來。
抬眼一看貝吉進來了。
人們都把貝吉當(dāng)狗看,沒啥感覺。
但老牛認得它的氣味,這不是猍歹嗎?立馬兒向后退了兩步,但沒辦法退了,韁繩很短,拴在石頭牛槽上。
老牛瞪著大眼睛盯著貝吉,忘記了身后的烏拉沁。
烏拉沁把繩子一頭拴了個套,悄悄從后面繞住老牛的兩條后大腿,然后把繩子的另一頭穿進繩套里,猛地一拉繩頭,就把老牛的兩條后腿綁在了一起,系了個死扣。
同樣的方法,烏拉沁又把老牛的前面兩條腿綁在一起。
這樣,可憐的老牛,頭被韁繩拴在牛槽上,四條腿又失去了自由,只有眼睛還死死盯著貝吉。
它根本沒把心思放在烏拉沁身上,可死神已悄悄降臨。
烏拉沁從小和蒙古勇士混,殺牛宰羊的差事雖沒親自動過手,但也知道要領(lǐng)。
他摸了摸老牛的心臟位置,一刀下去,老牛只牟牟叫了兩聲,就隨太上老君上西天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