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呀呀,咋的了這是!頭晌去趟廟岔請真人,回來咋就聚了這么多人呀?”侯張氏從廟岔回來,剛進營子就見從家大院前圍了好多人。
她和侯明理、弘道擠過人群,來到大門前,正趕上賽刁纏在吵吵。
侯張氏這一嗓子,大家都不說話了。
她左右瞅瞅,見賽刁纏那妖媚樣,就說:“盎,這馬老板咋今兒個有空出來呀,平時不是不出刁家大院的嗎?”
賽刁纏看了一眼侯張氏,白楞一眼沒吱聲。
弘道上前和從四皇上見過,與猍歹嚎打了個招呼。
他轉身和大家說:“無量觀!修道的人不喜歡參與世事,今兒個侯明理夫婦請我來幫著看看新宅風水,路過這里,見大家爭執(zhí),就想說兩句,不知妥否?”
“盎,好呀,真人到處云游,見多識廣,讓真人講兩句?!豹[歹嚎拍手贊同。
來圍觀的人也一起拍手贊同。
弘道朝猍歹嚎和眾人點點頭,然后說:“盎,夜了哄晌夜觀星象,發(fā)現(xiàn)紫薇星暗淡。三臺星中,客星倍明,主星暗淡,天下大有不祥之兆呀。貧道看了后呀,心情沮喪,想往們(我們)修道之人,在國家危難之際,定要出山竭盡全力扭轉乾坤。北斗南移,雖有天下大變之象,幸虧晚上做了一夢,夢見太上老君騎金牛從西北翩翩而來,左有十二青龍,右有二十六白虎,前有二十四朱雀,后有七十二玄武。那威儀甚是氣派,著實威風。醒來貧道就想啊,看來救星來了。貧道云游曾到過陜西一帶,那里種地之人甚是團結,各村之間互相聯(lián)絡,成立聯(lián)莊會,規(guī)定了豐年災年免租要義。豐年多繳點,災年少繳點,這樣大家就能共同渡過難關。聯(lián)莊會還組織壯丁,抵御胡子搶劫,一方有難,約定示警信號,八方得到信號,立刻前來支援。貧道感覺他們做得很好呀?!?p> 弘道講完,大家有的雖沒聽太明白,但收租子和聯(lián)莊會的事,都明白了,紛紛贊同。
從四皇上也和大家說:“盎,真人講的很有道理呀,看來往們這按收成來收地租,還是對的。各大院的財主們,應該知道殺雞取卵,竭澤而漁的害處吧!”
猍歹嚎也說:“盎,按真人說的,咱們也應該成立個聯(lián)莊會啥的,這樣大家心里也踏實點。不然,這兵荒馬亂的,不等啥時候啊,就會冒出一股胡子來,那禍害起人來,了不得呀!”
侯張氏扯了扯侯明理的袖子,使了個眼色。
侯明理立馬兒說:“盎,真人、從先生和龔甲長說的都有道理啊,大家說咋做,我就隨大溜了!呵呵?!?p> “盎,那就這樣,真人您費點心思,把陜西那聯(lián)莊會的章程、規(guī)則啥的,給往們寫一份,大家根據(jù)咱們營子的具體情況,再填補篩檢一下?!睆乃幕噬辖ㄗh。
“盎,這個不善呀,靠勺!就這么定了,下月初一,咱們在從家大院成立聯(lián)莊會,財主、佃戶們都過來,在聯(lián)莊會上畫個押,按個手印,咋樣?”猍歹嚎最后說。
“好!好!往們選從先生做會長!”
“盎,對!從先生是個大善人,合適!”
“是呀!盎,要是少繳點租子,度過這荒年,那真就是活菩薩了!”
……
下地這個小營子原來有從家大院、刁家大院和龔家大院三個大院。
如今加上新建起來的侯家大院,就變成了四個大院。
這四個大院下經(jīng)營著一千三百多畝地。
以賽刁纏為主角的,在從家大院門前的鬧劇,最終變成了財主們和佃戶的現(xiàn)場交流會。
這個會上有三個大院同意成立聯(lián)莊會,規(guī)范土地租金。
但唯獨這賽刁纏,就是不想按收成收地租,她站起身狠狠地瞪了一眼包逸仙。轉瞬又把眼神落在從四皇上身上,慍怒地噘了一下嘴,又拋了一下媚眼,扭著屁股回刁家大院去了。
這一情形被侯張氏看在眼里,偷偷對包逸仙說:“盎,小嫂子呀,那個小狐貍精你可得小心點,你沒看見嗎?她找你鬧哄地租是假,想接觸從先生是真呀!她對從先生還不死心呀?!?p> 包逸仙笑一笑說:“盎,就她,往們家從先生能看上她嘛!”
“你家現(xiàn)在有一千多畝地啊,這浪眼子玩意(風流女人),心里的小九九(算計)肯定是奔這一千多畝地來的。常言說的好,母狗子不調腚,牙狗子(雄狗)不上身。貓叫羔子,狗走秧子,都是母的先發(fā)情。這母狗要是發(fā)起騷來,牙狗子哪能承受得了!”
包逸仙聽了,依舊是抿嘴笑了笑。
赤勒川雖說是塞外,但陰歷九月下雪也是很少見的。
那一年的大雪卻提前來了。
當時人們還穿著夾襖,棉衣服都沒準備好,個個凍得滴里哆嗦的(發(fā)抖)。
包逸仙早早起來,打算去喂豬、喂雞、掃院子。
她推開門一看,大雪把門都頂住了。
她趕緊把柜子里的棉衣服找出來,給從四皇上和從素花準備上,提醒他們起來后穿棉襖。
從四皇上伸了個懶腰:“盎,下雪了!?咋這么早就變天了!你把家里的舊衣服找找,有厚實點的,給那些當兵的披上。這大雪天,別把人凍壞了。”
包逸仙應承著找出一些舊棉衣,抱著出了門。
到大門外一看,一個當兵的都沒有了。
院子外白茫茫一片,偶爾能看見地面上有些貓啊狗啊的爪子印。
她來到當兵的住宿的那幾間小偏房,里面一個人也沒有,只發(fā)現(xiàn)墻根放著一排槍,桌子上放了一張紙條。
包逸仙拿起紙條一看,上面寫道:
“從先生、包姑娘臺鑒:
近日戰(zhàn)事緊急,日寇已抵距青羊山三十余里。戰(zhàn)事一起,弟將無暇顧及各位安全。只留下四王子遺物步槍六支,建議多招募些青壯,以備自衛(wèi)。懇請確保四王子后裔烏拉沁之安全。
草率書此,祈恕不恭,敬請大安!
草上飛
民國二十二年舊歷九月二十三日”
包逸仙蹣跚著跑回屋,把紙條塞給被窩里的從四皇上。
從四皇上接過一看,突然坐了起來,嘆道:“唵?!完了,完了!這么大的雪天,此戰(zhàn)兇多吉少??!”
從四皇上邊穿衣服邊對包逸仙說:“盎,從鐸和烏拉沁咋整?得接回來呀!這么大雪天的,新來的車把式我也不放心,你還是去找一下明理吧。他是老車把式了,讓他套車去一趟糧捕府吧,趕緊把從鐸和烏拉沁接回來。這兵荒馬亂的,別出點閃失?!?p> 從四皇上穿上棉襖,推門出去看了看天,回頭說:“盎,我去廟岔一趟,和弘道商量一下聯(lián)莊會的事兒?!?p> 包逸仙答應了一聲,也出門去了侯家大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