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侯文斌一個噴嚏惹來一個雷后,侯張氏總覺得這孩子不尋常。
她沒事的時候就看著這孩子琢磨,越琢磨就越感覺這孩子不尋常。
到底哪兒不尋常呢?對,他的眼睛,這眼睛好像在哪兒見過呢。
她一拍爺勒蓋(額頭)突然醒過腔來,這侯文斌的眼睛,不和那天晚上夢里的那條蛇的眼睛長得一樣嗎?難道他是常仙轉世?
侯張氏把這事兒說給了包逸仙聽,包逸仙說:“盎,倒是聽說過有人打撞客(鬼、仙、精怪附體),遇到狐仙常仙拉哄的,可是——我自個兒,從來沒親眼沒遇見過這事兒呀,也沒見過有轉世的。不過,那天刁鬼家的房子,被雷劈得確實是挺蹊蹺的。嚆?”
“盎,哼是,那這孩子還真得好好養(yǎng)著,我供那常仙就供對了呀。”
倆人正說著話,忽然聽到睡著的侯文斌冒了一句話:“盎,酸結巴!”
侯張氏示意包逸仙別出聲,倆人盯著侯文斌的臉。
就聽侯文斌接著冒了一句:“完了!”
倆人使了個眼色,悄悄來到外屋。
侯張氏說:“盎,我養(yǎng)活這么多孩子,頭一次見到,剛一個來月就冒話的?!?p> “盎,有的孩子說話早,這孩子,也忒早了呀!”
“是呀。他說的啥,酸結巴,完了!”
“盎,是三結巴,完了吧!”
“是酸?!?p> “是三?!?p> 就在倆人爭辯孩子說的是啥的時候,順溜猴興沖沖地跑進來,說:“盎,這回,三結巴完了!”
侯張氏和包逸仙互相看了看,突然異口同聲地說:“是三結巴呀!”
順溜猴一聽也愣了,說了句:“唵?原來你們都知道了呀?”
“唵?啥呀?都知道了???”
“三結巴呀,三結巴被擼了(撤職了),被日本鬼子把團長給擼了!現(xiàn)在成副的了。完蛋了!看他以后還嘚瑟(得意忘形)個啥?!”
龔家大院廂房前。
赤勒川日本憲兵隊隊長吉川筱冢正在用日語給大西溝川自衛(wèi)團的人訓話,翻譯官立馬兒翻譯過來:“我知道,你們都是忠良國民。可是,樂團長得到情報后,卻擅自行動,沒有向憲兵隊匯報,就直搗匪穴,打草驚蛇,遭遇了義勇軍的埋伏,給大西溝川的自衛(wèi)團造成了巨大的損失。且把唯一一名知情匪首殺掉,導致偵破線索中斷,沒有大局觀念?,F(xiàn)我命令,免去樂團長團長職務,改任副團長,以儆效尤!”
三結巴一聽,把自己的團長給擼了,成了副團長,憋著氣:“咻——咻——”剛想開口,見吉川筱冢一瞪眼睛,他又把話咽了回去。
“現(xiàn)在我任命!”吉川筱冢接著用日語說,“任命龔耀中為自衛(wèi)團團長,同時兼任下地甲長。希望龔團長和樂副團長通力合作,謹記‘日滿親善、五族共和’要義,教育村民養(yǎng)成忠良國民,共建滿洲赤勒川王道樂土。根據(jù)軍部情報,延安觸角已伸入滿洲,希望兩位團長擁護大東亞圣戰(zhàn),清除大西溝川反滿抗日分子,把延安的觸角斬掉,把共產黨分子趕出滿洲,趕出赤勒川!”
“是!把共產黨趕出滿洲,趕出赤勒川!”翻譯官翻譯完后,帶領大家一起喊起了口號。
吉川筱冢宣布完,帶著憲兵隊的人走了。
三結巴依舊坐在廂房里出氣吹哨:“咻——咻——”
龔樂氏來喊他吃飯,他也不理會。
“盎,憋啥氣呀憋氣!”猍歹嚎過來,見三結巴在憋氣,訓斥他說,“看你那點尿性(能耐)!當了個屁官就牛*狼煙的(牛氣、傲慢),沒了官就蔫不唧的(情緒低落,精神不振)!告訴你,這為人處世學問大著呢。這個破團長,我根本就沒看上眼。你愿意干,還接著干。不過,有事要和我商量。別一門心思跟著日本人。告訴你,這大西溝川日本人也好,義勇軍也好,胡子也好,咱都惹不起,要學會搋面(和面),來回搋,來回揉,才能出面筋筋兒,才知道啥該做,啥不該做。那樣,才能不吃虧!知道不?趕緊去吃飯!”
這時的三結巴突然鼻涕眼淚一起流,不跟猍歹嚎去吃飯,而是回身把大煙槍找出來。
猍歹嚎看了,氣就不打一處來。
他一把奪過大煙槍:“盎,整天價不學好,不走正道兒,你知道人家都叫你啥嗎?‘雙槍將三結巴’!”
三結巴一把又把大煙槍奪回來,順手掏出大肚匣子,一手一支槍,對著猍歹嚎喊:“盎,滾,滾,滾,滾——開!滾——開!”
猍歹嚎見狀,趕緊回正房,向龔樂氏告狀去了。
一個噴嚏引來驚雷把刁鬼的房子劈了,冒一句話把三結巴的官給擼了。
這些話從侯張氏嘴里說出來,經過渲染,蒙上了一層神秘色彩,吸引了營子里人的好奇心。
好多人認為這是她死了大兒子受了刺激,把愛轉移到小兒子身上的緣故。
可接下來兩件怪異的事件,讓營子里的人有點發(fā)毛了。
從家大院小藥房。
包逸仙在用藥碾子磨藥,從四皇上呢,在書桌前寫字。
這個時候,大門被敲響,接著,侯張氏抱著侯文斌來到小藥房里。
“盎,都這么大了呀,才三個多月吧,咋長得像一生日大的孩子呀!”包逸仙撂下手里的活計,把侯張氏讓進屋里。
從四皇上轉過頭,向侯張氏點點頭,繼續(xù)寫字。
“嗯,是呢,咋長這么快呢?就是閑不住,像個長蟲似的亂爬?!?p> 說到這,侯張氏把侯文斌放到炕上,讓他自個兒在炕上爬著玩。
就見侯文斌爬著爬著來到了炕梢,想夠墻上掛的一幅字畫。
“盎,喜歡字呀?看來長大了是個念書的坯子呀!”包逸仙夸獎他說。
從四皇上寫完字,轉過身來,看著侯文斌有趣,就拿手中的筆逗他:“盎,喜歡毛筆字啊?給你,寫兩個?”
侯文斌看了看從四皇上,順手把毛筆搶到手。
從四皇上一愣。
侯張氏趕緊從侯文斌手里往回奪筆:“盎,快撒手,把筆還給大爺,快點?!?p> “盎,他要玩,就讓他玩去吧,反正我這里的筆,有的是?!睆乃幕噬纤餍园押钗谋蟊饋?,“來,文斌,長得多像文武呀!”
包逸仙聽見從四皇上提文武的名字,趕緊給他使眼色,生怕勾起侯張氏的傷心事:“唵?你也不會抱孩子呀,孩子小,不好抱,快把他給我。”
就在這時,侯文斌突然拿著毛筆在從四皇上臉上畫了個“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