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聽炮樓子上的勒勒李抻著脖子喊:“盎,樂團長呀,這是咋了,帶了這么多人呀!”
“咻——咻——少,少,少——給我——他,他,他——媽的,廢,廢,廢——話,開,開,開——門!”三結(jié)巴在門外喊叫。
從四皇上從小藥房出來,來到大門前,揮手讓勒勒李開門。
勒勒李把大門剛打開,十多個自衛(wèi)團的人端著槍,齊大忽地從門外涌進來,把從四皇上圍在中間。
“盎,你們要想看病,我去看就得了,舉著槍嘎哈呀?”從四皇上撒嘛一圈兒說。
三結(jié)巴扒開人群,來到從四皇上前面:“咻——咻——別,別,別——裝蒜,你,你,你——和李六子,勾,勾,勾,勾——搭連環(huán),搶,搶,搶——劫,軍,軍,軍——用物資,該,該,該——當何罪?”
“哼!無稽之談,我堂堂的一個看病先生,懸壺濟世是我的本分,和胡子勾搭連環(huán)?笑話!天大的笑話!”從四皇上瞪著眼睛問:“請問樂團長,證據(jù)呢?”
“咻——咻——你,你,你——在,胡,胡,胡——子老窩,亂,亂,亂——石窖,住,住,住——了好幾天,這,這,這,這——就是證據(jù)!”
“唵?!被胡子綁了票,自衛(wèi)團的沒去營救,反污為通匪,這就是你們自衛(wèi)團所維護的‘王道樂土’?”
“咻——咻——是,是,是,是——不是通匪,我,我,我——不和你,爭,爭,爭——辯,你,你,你,你——到糧捕府,憲,憲,憲——兵隊,笆,笆,笆——籬子里,去,去,去,去——說吧!”
猍歹嚎上吊,從四皇上蹲了笆籬子,這兩件事竟然讓一個幾個月大的孩子冒出幾個字,畫了兩筆黑道道,給應驗了。
看著從四皇上被拉上馬車,送往赤勒川憲兵隊,侯張氏揮手就在侯文斌屁股上拍了一巴掌。
本來心里亂成一團麻似的包逸仙,見侯張氏把侯文斌打哭了,還只得勸慰她:“盎,別打他呀!你打孩子有啥用呢。唉——這都是命呀,都是劫數(shù)啊?!?p> “盎,要是他不在從大哥臉上畫那個‘X’,咋能出這么大的事兒!”
“好了好了!快想想下一步咋弄吧!”包逸仙焦急的在地上走圈兒,突然停下腳步說,“這事兒,是不是該找弘道幫個忙?”
“盎,對呀。他四處云游,說不定有辦法?!?p> 廟岔塞罕廟門前。
“盎,來讓我抱一會兒吧!我說你甭來,這么遠,還抱個孩子?!卑菹蓮暮顝埵鲜掷锝舆^侯文斌。
“盎,你一個人來,我哪兒放心呀!”侯張氏說,“現(xiàn)在大秋頭子的(深秋),是猍歹下山的時候。你一個人遇到了,哪應付得了呀!人多好呀,能壯膽兒呀?!?p> “鬼——鬼——刁——”侯文斌突然喊叫起來,還用手指著。
侯張氏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見兩只眼睛兩個鼻孔從大樹后面探出來。
一開始嚇了一跳,定了定神,才反應過來,那不是刁鬼嗎?臉又拉吧(粗糙)又黑,和樹皮差不多。只有那眼睛嘰里咕嚕地轉(zhuǎn),鼻子部位,兩個孔洞出著氣,才知道是個活物。
“唵?刁鬼?文斌咋會認得他?”包逸仙也看到了刁鬼。
刁鬼見到侯張氏和包逸仙,呲牙一樂,露出雪白的牙齒。
或許是刁鬼也不愿見老熟人,呲牙一樂算是打招呼了,轉(zhuǎn)身進到廟里去了。
侯張氏和包逸仙遲疑了一下,也進到廟里。
廟里冷冷清清的,沒有香客。
就見刁鬼在香案上找了一會兒,好像找到點陳年貢品,放到嘴里嚼了兩下,感覺不對勁兒,又呸呸兩口吐了。
“無量天尊。兩位女施主來此,是為從先生的事而來吧?”倆人一回頭,看見弘道站在身后。
“盎,真人好!”侯張氏和包逸仙趕緊施禮問好。
“真人真是神人,能掐會算,沒問,就知道了往們的心思了?!卑菹烧f。
“哪里有啥神人呀,只是我接到的信兒早了一點?!焙氲缹扇俗尩蕉U房,分賓主坐下。
“盎,真人呀,我從大哥可是良民,沒和胡子有啥瓜葛呀!”侯張氏把孩子從包逸仙手里接過來。
“嗯,你們放心,從先生沒啥大事兒。我在糧捕府縣城有個同道,他打通一下關(guān)節(jié),憲兵隊沒咋為難他。只是,他總說‘往們中國人’那樣的話,犯了日本鬼子的忌諱,要在那監(jiān)獄里待一些日子了。這不,這是從先生讓我給從夫人帶回來的信兒?!?p> 看到從四皇上的親筆信,包逸仙突然大哭起來。
侯張氏和弘道頓時感到很驚異。
包逸仙邊哭邊說:“盎,沒事兒,沒事兒!我是高興的?!?p> 原來這幾天包逸仙表面上不動聲色,而心里卻是火燒火燎的。
可家里沒有主心骨兒啊,自己不能垮下了,還得強裝鎮(zhèn)靜。
這回有了從四皇上的準信兒后,她終于控制不住淚水了。
包逸仙哭著看完信,把信好好收起,從內(nèi)衣里掏出一些錢來,對弘道說:“盎,托真人的朋友給我家先生帶去,告訴他,凡事需要上下打點的,別在乎錢財?!?p> “盎,那就順便捎封信過去吧!”弘道找來筆墨,讓包逸仙寫了一封信。
見包逸仙寫信,侯文斌從侯張氏懷里掙扎著非要去抓筆。
弘道看了侯文斌一眼說:“盎,這孩子天資聰穎,很有慧根呀?!闭f著就從書案上取出一支筆來遞給他玩。
侯文斌接過筆,看著弘道,嘴里不住地說:“黨——黨——”
侯張氏不明白啥意思,弘道卻哈哈一笑說:“盎,緣分呀!緣分呀!”
這時窗前一個人影掠過,是刁鬼。
侯張氏看見后問:“盎,原來說好的,是讓刁鬼借住在廟里的,白天該嘎哈嘎哈去。這大白天的不去要飯,在窗前老晃悠啥個呢?要不來飯,他吃啥呀!”
“唉!要飯難呀!”弘道嘆了一口氣說,“按理兒說,今年是豐年,可讓這種大煙的事一擠兌,好地二陰地都種大煙了,山坡地打那點兒糧食還是不夠吃。整個赤勒川家家日子難過,全靠干菜葉子加點小米做菜粥度日子。現(xiàn)在啊,已沒有人家愿意拿出多余的吃的,給要飯的了。他出去也要不來啥?,F(xiàn)在就在廟里偷吃點貢項(貢品)啥的活著呢?!?p> “盎,唉!都是他自己作的呀!”侯張氏長嘆一口氣說,“想當初,他們刁家那是多大的一個家業(yè)呀!在大西溝川,那可是響當當?shù)?。唉!不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