兆慶二十八年的夏天,皺國以宣國奪岳王之妻之名,任岳王為兵馬大元帥,浩浩蕩蕩地正義之師在鄞州會集,拉開了兩國交戰(zhàn)的序幕。
宣國任四皇子劉瓴為勇武將軍,帥二十萬大軍,扎守邊境。
與此同時,高高在上的兆慶帝陷入了沉思,自上次蘇洛夜襲皇城之后,一夜之間,他仿佛老了許多。雖然自己手上的蘇洛是假的,可不知為何,他原本以為殺了蘇洛找郝長歌取而代之,便能將蘇家的大業(yè)收入囊中,可他萬萬沒想到,他能抽利的,也緊緊是蘇家在陵安的四十多家商號,這些對蘇家的財富來說不過九牛一毛,看來蘇洛還是給他留了后招,這這個蘇洛,真是可恨,即便是死了也不讓自己得逞!且那三十萬大軍……
一想到三十萬大軍,兆慶帝手心就捏出了冷汗。
這三十萬大軍是宣國建國之初先帝組建的一支秘密軍隊,須‘白虎令’方能驅(qū)使,一直以來這‘白虎令’都掌握在歷代君主手中,只是到了他這一代,因為江山來得‘名不正言不順’自然沒有‘白虎令’相傳,卻不知為何那白虎令竟輾轉(zhuǎn)落入蘇望山之手,著實令人頭疼,如今蘇望山和蘇洛都已死,‘白虎令’卻不知所蹤,為此他將一批批密探潛入各國各地搜索都一無所獲,他擔心的是‘白虎令’落入他國之手,若是如此,大宣國前途堪憂。
朝堂之上,文武百官議論紛紛,眾人都一致認為應該交出蘇洛,求得宣國一時的喘息機會,他們哪里知道內(nèi)中有那么多紛亂復雜的關(guān)系,另外少部分人認為泱泱大國之君,連個弱女子都保不住,皇家顏面何存?主張頑強抵抗,至死不屈。
而太子劉郢卻一個人冷清地立于殿中不言不語。那晚之后,他看到郝長歌的第一眼便知道那不是蘇洛,因為蘇洛的笑里,有無邊的落寞和傷痛,而郝長歌的笑卻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蘇洛的一笑一顰都印在他的腦海里,成為一種揮之不去刻骨銘心的的痛。他曾命心腹之人查了那晚刺客夜襲皇宮之事,得知蘇洛已面目全非地死去,他命人將萬葬崗中的每一具尸體都掀開來查看,試圖找到那個血肉模糊的面孔,可他找到的無數(shù)個血肉模糊的面孔中,沒有一個是蘇洛。于是他心中升起了希望,興許,蘇洛還活著!也就是這希望支撐著他愈挫愈勇地活下去。這一年來,他命人各國各地秘密尋找蘇洛的下落,依舊一無所獲,但他從未放棄過。
他無數(shù)次地問過自己,自己這是怎么了,蘇洛不過是區(qū)區(qū)一婦人爾。
兆慶帝看著他冷清的面孔道:“太子,對戰(zhàn)事你有何高見?”
劉郢淡淡地道:“兒臣認為,鄒國垂涎我大宣物饒豐富已久,攻我大宣之意并非一朝一夕而成,也并非因區(qū)區(qū)一女子而動干戈,若是輕易將蘇洛送與鄒國,不僅解決不了根本,反倒失了軍士的斗志,未打先輸,為今之計,唯有傾舉國全力抗敵,方為上策!”
兆慶帝叫道:“好,不愧是朕的兒子,看得通透入理,其他人休要再議,全力抗敵。”
其實劉郢很清楚,與鄒國的一戰(zhàn)勢在必行,父皇不愿將郝長歌拱手相送,是不愿將蘇家財富送給司馬城,便宜了鄒國,這么一問不過是想借他的口來應戰(zhàn)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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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洛自上次之事后便被趙母禁足于家中,甚是無聊,外頭不斷有消息傳來,說是兩國戰(zhàn)事已拉開,司馬城也上了前線戰(zhàn)場,其所統(tǒng)帥的軍士所向披靡,連取大宣國兩邊城,劉瓴負傷。
蘇洛漫不經(jīng)心地聽著喜兒繪聲繪色地描述前方戰(zhàn)況,手中把玩著那把阿古送給她的黑色匕首,淡淡地道:“喜兒,我不喜聽這些,以后別給我說,你想找人說,找我二姐去?!?p> 喜兒立馬住了口,急道:“小姐不喜歡,喜兒自是不說。小姐喜歡聽什么,喜兒打聽來說?!?p> 蘇洛試探地問:“董淮安這人你可認得?”
喜兒驚訝地叫道:“小姐怎么想起了姑爺?”
這次輪到蘇洛愣神:“姑爺?”她蘇洛何時定的親,她怎的揮然不覺?
喜兒疑惑問:“小姐怎的連這個都忘了,不過那時小姐還小,連喜兒都不是記得很清楚,后來都是聽夫人說的?!?p> 蘇洛道:“說來聽聽?!?p> 喜兒想了想,道:“小姐未出生之時,董家與我們趙家相交甚密,當年據(jù)說是指腹為婚的,將小姐指給了他們五歲的淮安少爺,可小姐出生之后,體弱多病,整日泡在藥罐子里的,當時老爺只是個小小的縣令,他們董家也不見提起這門親事,許是嫌棄小姐的。小姐外出求醫(yī)之時,董家就派人來貼,說他們有意將當朝宰相田橫的二千金娶為淮安少爺?shù)恼蕖:髞?,董家犯了事,被朝廷通緝,這事便無人提及?!?p> 蘇洛輕輕地“哦”了一聲,問:“董家是什么來頭?”
喜兒凝思道:“喜兒也不是很清楚,似乎是朝中的一個什么侯爺,皇親國戚的,如今卻淪落得亡命天涯?!?p> 蘇洛想起那日見到董淮安的情形,心中感嘆:“人生際遇真是奇妙,我無心之下竟救了自己的未婚夫。”可一想到要嫁給那個人便渾身不是滋味。
蘇洛問喜兒:“那董淮安可是見過我?”
喜兒道:“那次小姐十三歲生辰,便請了董家的,誰知道來的只有董淮安一人,他見過小姐。也是那日之后,小姐便一病不起了。”蘇洛聽她說著,隨意說了句:“看來那董家也不待見我,我是不會嫁了的,你下去吧!”
喜兒走后,蘇洛卻驚魂未定,按常理說,趙家小姐是見了董淮安之后才大病不起,而趙家小姐對自己這個未婚夫定是印象深刻,且那時董家未敗落,極有可能將來蘇洛會嫁到董家,可趙家小姐卻對董淮安之事只字未提,她對自己保留了,為的是什么?難道其中有什么隱情?似乎自己漏掉了什么?再則,想起父王與司馬城的約定,蘇洛心中寒意陡然而生,嘆道:“這些人,都是不消停的!”
蘇洛用手托著腮幫子在房中的桌旁冥思,許多事情她想不明白,尤其是司馬城。父王為何要將自己許配給他,是單單為了那個東進的理由,還是父王就認定了司馬城,而司馬城于自己,到底是什么想法……
不由自主地,她又想起那晚司馬城在床前欲刺殺自己的情形,他說什么來著……
“我該拿你怎么辦……”
這么無可奈何地一句話竟從司馬城這樣的人口中出來,甚是滑稽。
他司馬城是什么人,為達目的,不擇手段,殺人如麻,這些詞都是從子蘇的口中得出的。據(jù)子蘇說,司馬城專做殺人的買賣和賣消息的,可如今司馬城竟是鄒國岳王……
正凝神間,聽得窗外小鳥嘰嘰喳喳地碎語,蘇洛行至床前,看著那鳥兒,眼前一亮:這可是她與七子傳訊的鳥兒……
一連幾日,蘇洛仿佛無事一般,在廂房中逗鳥兒尋開心,趙母見了,嘆氣道:“你總是這般讓人不省心,自個悶在房中難不成還要生悶氣不成?我這般對你也是讓你懂得收斂,若不然,嫁出去吃虧的不還是你?!?p> 蘇洛虛心地點點頭。兩只烏黑的大眼睛滑溜溜地轉(zhuǎn),笑道:“娘,您坐,緹兒給您端茶!”然后畢恭畢敬地扶著趙母坐在桌子旁。趙母板著眼道:“你這孩子,有什么所求盡管說了,用得著如此粘人嗎?”
蘇洛笑道:“還是母親大人最了解緹兒!聽聞明日是十五,娘,緹兒今年都十六了,不如到萬安寺去求個姻緣如何?”
趙母疼惜地笑看她道:“都說女大不中留,才夸進十六的門便急著想嫁出去了?”
蘇洛嬌笑道:“娘,緹兒知道緹兒的婚事一直是您心頭的大事,也是件難事,求了姻緣也好還了娘的愿可不是?”
趙母寵溺地道:“說說看,我們緹兒看上了哪家公子,這么急著嫁出去?”
蘇洛紅著臉,吞吞吐吐地道:“那日,見了岳王之后,緹兒覺得他甚好!”說完羞得雙手遮面。其實蘇洛倒不是真想找司馬城當夫君,倒是因為那日氣了司馬城,想他也不可能喜歡自己,自己這般說來,倒是斷了趙家給他定親的念頭。
趙母嘆道:“你那日這般無禮,還想著岳王會疼愛于你嗎?邯京到處是風流才俊,偏挑了這個不待見你的?!?p> 蘇洛委屈地道:“可緹兒心中愣是裝了個不待見自己的人,您說如何是好?”說完后眼中仿佛有淚在蕩漾。
趙母看著她這般,知道一個‘情’字最磨人,卻也不說她,只是嘆氣,最后說:“明日便去萬安寺吧!”
萬安寺在邯京城郊,一個千年古剎,郁郁蔥蔥的古樹將整個古剎遮得陰深悠遠。如今方入夏,和著山風在林中漫步,讓人有種說不出的暢快。
本是和趙母及眾丫鬟小廝一道行走的,最后蘇洛卻自個左看看右敲敲地東跑西竄,仿佛這萬安寺是個極其稀奇古怪的玩意。聽得趙母喊道:“緹兒,有你這般皮的女兒家嗎?慢著點,別跑丟了?!?p> 蘇洛邊跑邊道:“娘,緹兒回家后多日不出門,好不容易出這么一趟,就讓緹兒盡興如何?”
趙母點點頭,蘇洛已跑開老遠,直到看不見趙家的人,方從一處僻靜的禪房中走出一個黑衣人。那人看到蘇洛,鞠躬后問道:“小姐!”抬起頭看她時方驚訝道:“你的臉?”
蘇洛點頭道:“不礙事,不過是換了張皮囊而已,準備的事一切可安排妥當?”
那人點頭稱“是!”
蘇洛擺了擺手,那黑衣人瞬間消失在寺內(nèi)禪房中,仿佛剛才他的出現(xiàn)是幻覺一般。
禾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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