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就聽到廳上有吵嚷之聲,蘇洛與子陌往前廳趕,方到前廳,便看到有三四個侍衛(wèi)打扮的人簇?fù)碇粋€月白長衫的俊朗男子在前廳與子柔子替說話,他們看到蘇洛來,目光都轉(zhuǎn)向蘇洛。蘇洛看到來人,眉頭一蹙:這王八羔子怎的消息這般靈通?
心中痛罵,臉上卻笑意迎人,蘇洛上前拱手行禮道:“安王殿下消息倒是靈通得緊,我前腳搬進(jìn)來,安王后腳就來了!”這安王果真不簡單啊。
司馬??刺K洛的盈盈笑臉,搖著一張純粹裝飾的金邊折扇,笑道:“可不是嘛,本王可是對你惦記得很,之前礙于趙致那老古董,想去府上拜訪怕他麻煩。如今倒好,一出宮門沒多遠(yuǎn)便見著了,方便得緊,沒理由不走這趟,父皇身子不適,日后還望趙醫(yī)女多擔(dān)待著點(diǎn)呢?!?p> 蘇洛笑道:“安王殿下哪里話,這是趙夙緹份內(nèi)之事,下官可是拿了朝廷俸祿的?!毙闹袇s在默默揣摩司馬裕此行之意。
司馬??刺K洛也不請他入內(nèi),一直在前廳站著,笑道:“本王風(fēng)塵仆仆的趕來慶賀,趙醫(yī)女也不賞杯茶喝?”
蘇洛陪笑著說不是,遣子陌引司馬裕到右邊的茶室內(nèi)飲茶。
待遣散了所有下人,只剩下蘇洛和司馬裕的時候,蘇洛輕輕捏著茶杯,沉聲問道:“安王殿下這是何意?”
司馬裕笑道:“幾日不見,趙醫(yī)女的話本王是聽不懂了?”
蘇洛冷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安王殿下既然用了我趙夙緹,又何必試探于我?你那藥本就是一味補(bǔ)藥!”
司馬裕哈哈大笑道:“本王可沒說那是毒藥!”
蘇洛咬著嘴唇,心中罵道:“好一只老狐貍!與司馬城如出一轍!他們姓司馬的都是人精?!弊焐蠀s不清不淡地道:“安王說的也是,倒是下官多心了,錯怪了安王對皇上的一片赤子之心!”那“赤子”二字蘇洛咬得極重,似在有意提醒司馬裕。
司馬裕冷聲道:“女人倒是小氣得很,你也別拿這事生氣,我給你陪個不是還不成?”然后鄒著眉頭嘆道:“如今這世道可變了,堂堂一個王爺要給醫(yī)女陪不是?”
蘇洛笑道:“可不是呢,堂堂王爺還會戲弄個小醫(yī)女呢?”
司馬裕臉上有些掛不住,道:“你好一張伶俐的小嘴,我之前怎就沒發(fā)現(xiàn)你趙家有這么乖巧的女兒,聽聞你那姐姐也是個了不得的女人,在鄞州之時,還是‘鄞州第一美人’可有此事?”
蘇洛兩眼放光,笑道:“自然不假,安王殿下莫不是看上我那姐姐了?姐姐如今已長成,爹娘正愁著她的婚事呢,安王殿下若是歡喜,不如我做個媒人如何?”
司馬裕笑道:“哪里有你這樣的女子,你可不是想著將來嫁入我安王府的嗎?竟毫無醋意?你這般無動于衷,我倒是心中不快了!”
蘇洛往司馬裕的茶杯上倒?jié)M茶,輕撫茶杯,笑道:“江湖兒女,何必拘小節(jié),若是這事成了,將來說不定還能效仿當(dāng)年娥皇女英,流芳百世。我那姐姐不僅生得如花似玉,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比不得我這樣只會些醫(yī)術(shù),乏味得緊?!碧K洛邊說邊在心中思量:若是趙夙襲真嫁給了司馬裕,不僅給自己出了一口惡氣,且有司馬裕在一側(cè)看著,趙夙襲自討不了好去,司馬??刹皇亲託懩莻€懵懂癡兒,什么國色天香,對司馬裕這樣的人而言不過是小增情趣罷了。
司馬裕聽了蘇洛的話,語氣黯淡了下來,沉思道:“縱使她貌若天仙,也比不得一人!”
蘇洛問:“哦?”
司馬裕搖著扇子道:“蘇洛!你可識得蘇洛,一個美若仙子下凡的女子,也是挑起鄒宣兩國戰(zhàn)禍的禍水紅顏!”他說這話的時候,神色黯淡,可那眼神卻是灼灼生輝的。
蘇洛心中苦笑,若是她不識得蘇洛,這世間便無人再識得蘇洛了,淡淡地道:“聽說過?!?p> 司馬裕摸索著折扇,若有所思道:“那年宣國皇帝壽誕,本王與岳王扮作使臣隨從入宣國皇宮,有幸得睹青洛郡主芳顏,確實驚為天人,傾國傾城,那一支《傾國》滿座動容!得此一女相伴一生,無憾也,也難怪岳王為了他不惜大動干戈,若是我,也毫不手軟揮戈東向?!彼f這話的時候,神情恍惚,仿佛在追憶著什么,蘇洛看著他的表情,輕輕地嘆了口氣。
片刻之后,司馬裕又恢復(fù)了那種捉摸不定的笑,道:“宣國太子劉郢與岳王二人角逐,人人都道蘇洛非許劉郢即許司馬城,卻不知黃雀在后?!?p> “啪”地一聲,司馬裕的水墨折扇打開,悠閑自得地扇著。
蘇洛淡淡地看這司馬裕,仿佛要看到他心底,卻又仿佛只是看著他的俊臉,悠悠地道:“原來安王是存了這個心思,難怪我那姐姐安王是看不上了。不知安王有何妙計?”
司馬裕笑道:“你那姐姐我也喜歡得緊,不如一起納了來?”
蘇洛道:“安王您說笑了,安王的心思在蘇家的女兒身上,姐姐與我可不同,我只要好吃好喝便好,姐姐一心只想嫁個有心人的,安王這般莫要糟蹋了姐姐。以姐姐的性子怕是日子難熬!”
司馬裕笑道:“本對你那姐姐了無興致,如今聽你一言,倒是有些意思,改日去會會才好?!?p> 蘇洛輕輕一笑:“若是安王歡喜,下官愿保個媒?!?p> ******
兆慶二十八年的冬天來得特別早,稀稀疏疏的一場小雪將整個后花園點(diǎn)綴得如夢如幻,蘇洛在房中端著個小爐子烤著炭火,開著窗看窗外的飄雪,若有所思,子陌在旁邊煮著熱茶。
蘇洛道:“子陌姐姐,又是一年冬天,洛兒又虛長了一歲?!闭Z氣中有掩飾不住地落寞。子陌看她心中郁郁,也不說話,自顧著手中的活,有條不紊地煮茶倒茶。
蘇洛看子陌不說話,又自言自語道:“這個時候,宣國也該下雪了。宣國的冬日一定很美,揚(yáng)州的冬日就很美?!?p> 子陌接話道:“邯京的冬日也不錯,雖沒有宣國的婉約,卻也多了一份氣度?!?p> “司馬城如何了?”蘇洛突然想起司馬城來。
子陌嘆了口氣道:“還能如何,如今邯京城中亂作一片,宣國的人頻繁出入安王府,而趙夙襲那邊,該是這幾日了?!?p> 蘇洛沉思片刻,道:“趙夙襲若是敢動手我自不會手軟。這邯京城被他們襄國之人搞得烏煙瘴氣,是該清清了,司馬城倒是放心。子殤來了嗎?”
子陌略帶幽怨地道:“在門外跪著,已一天一夜了,不敢打擾了小姐喝茶?!?p> 蘇洛淡淡地嘆氣道:“大冬天的,何必如此,讓他進(jìn)來吧!”
子殤進(jìn)來的時候,手已凍得通紅,他僵硬地拍了拍身上的積雪,給蘇洛下跪。
蘇洛將火籠子遞給他,道:“子殤你奈何如此執(zhí)著?”
子殤接過爐子,暖了暖手,神色黯淡地道:“小姐,子殤不求別的,只求小姐放過她?!?p> 蘇洛道:“你要我如何做?要不就將她許了你吧,她若想活命,必定要嫁人的?你想他嫁誰?”
子殤眼神恍惚,心中猶疑不定,最后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道:“安王!”
蘇洛突地幽幽站起來,厲聲道:“為何?你明知安王是個靠不住的主,還將她往火坑里推?”雖然子殤的想法與她不謀而合,可她還是忍不住要問問子殤心中所想。
子殤表情淡淡地道:“或許,跟著個沒有將來的人,她日后的日子才由得自己選擇,若是跟了我,她是不喜歡的,何苦苦她一世?!?p> 蘇洛幽幽地嘆了口氣,這蘇家的癡兒?。∮行┖掼F不成鋼地道:“子殤啊子殤,你這般為她,值得嗎?”
子殤淡淡地回她:“子殤未曾想過值不值得,子殤只想著她好?!?p> 蘇洛擺了擺手,道:“我明白了,你下去罷,你去趟宣國,將這封信交到陵安廖掌柜手中,宣國與鄒國的一戰(zhàn),終是拉得長了些。我本欲置身事外,可如今看來,是當(dāng)不得閑人了?!?p> 子殤收了信,房門“吱呀”一聲響,一陣?yán)滹L(fēng)灌入房內(nèi),蘇洛抬頭去看,子殤已走得遠(yuǎn)了。
子陌看著子殤消失的背影,奇道:“小姐,這信大可讓別人來送,讓子殤去送信,可是大材小用了。小姐將子殤支走,莫不是怕他誤事?”
蘇洛若有若無地點(diǎn)點(diǎn)頭,道:“我蘇家的人,沾上個‘情’字,便身不由己了,我這是為他好。”
子陌輕輕嘆了口氣。問:“小姐打算如何處置趙夙襲?”
蘇洛搖了搖頭,道:“要處置的人不是她,她只是為別人做事罷了。今日與她碰面的都有哪些朝中官員?”
子陌拿出張紙條,遞給蘇洛,蘇洛看后將紙條扔入炭火中燒毀,道:“我倒是小看了他們,朝中這幾個人你們也盯緊了。本以為肅王司馬翦是個安份的人,想不到,最急功近利的人便是他,我在宮中行走多日,他一直推病不與外人相近,竟未曾見過他,看來是時候去看看了?!?p> 第二日一大早,宮中便有人來宣蘇洛,說是皇上急招,蘇洛匆匆換了朝服,便與前來迎她的中年太監(jiān)李春坐了車架往宮中行去。一路上,蘇洛笑問:“李公公,皇上這般急著召見,不知所為何事?還勞李公公提個醒?!?p> 李公公皺著眉頭道:“昨夜宮中來了刺客,驚擾了圣駕,皇上昨夜一宿未曾歇下,今日便召了醫(yī)女?!?p> 蘇洛驚呼,問:“刺客可有抓到?是何人?”
李公公搖了搖頭,道:“刺客來襲之時,恰巧安王在皇上寢宮處,竟活捉了刺客,是什么人倒是不知,只有安王和皇上在審,對了,這事后,皇上還召了您父親趙侍郎,不知所謂何事?!?p> 蘇洛一聽皇上召了趙致,心中狐疑頓生,卻默默無語地坐著一言不發(fā),直到入了御書房。
御書房內(nèi)延順帝在龍椅上坐著,安王站在一旁,一個小太監(jiān)在來回伺候著茶水,一個身著黑衣的高大男子背對著蘇洛跪著,他旁邊跪著趙致。
蘇洛一入書房便磕頭道:“皇上萬歲!”
延順帝眼神平淡,看不出喜怒,倒是安王一臉祥和和盯著蘇洛。
延順帝冷冷地道:“趙醫(yī)女,你跪著吧!”
蘇洛一聽,心知不妙,延順帝從未讓她這般跪著,想是出了不小的事,蘇洛又磕了一個頭,在趙致和黑衣人身后不遠(yuǎn)處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