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以后,蘇洛與司馬城的話更少了,一個月下來,二人說的話屈指可數(shù),可司馬城依舊習慣在書房內(nèi)看書品茶,蘇洛也習慣地在旁邊翻翻書,給他倒茶,偶爾還會給他盛些湯藥,若是不知情的人見了,會認為二人琴瑟和鳴,夫唱婦隨。
眼看著夏季來臨,院中的梔子花蔥蔥郁郁,欲抽骨待放,蘇洛在院中曬太陽,無事便拿了一束虎妞從附近野外新摘的野薔薇,將花瓣一瓣瓣摘下,放在竹木籃子里,司馬城坐在他旁邊淡淡地飲茶,看她白皙的小手摧殘嬌艷。
當穆桑桑進入院子中的時候,便看到二人這般和諧的一幕,神情帶著任性的委屈。
穆桑桑身著七彩羅裙,身披鵝黃掛襖,嫩白的小臉在春風的輕弗下散發(fā)著少女的矜持與柔情,若不是蘇洛認識她,還當真以為院子來了個誤落凡間的仙子,美得清澈而不食人間煙火,尤其是她還懷抱著一只雪白兔子,活脫脫一個月宮嫦娥落人間,蘇洛想,這樣的女子才與司馬城是絕配,自己有的只是一張冷清的面容,沾滿血腥的雙手……
等桑桑走得近了,蘇洛細看那白唰唰的兔子,發(fā)現(xiàn)那兔子雙眼禁閉,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
突然就聽得虎妞叫道:“嫦娥!”
蘇洛罵道:“什么嫦娥,那是桑??ぶ?,還不快去行禮,沒規(guī)矩!”
虎妞便行禮便嘟著嘴道:“嫦娥不都是美若天仙懷抱玉兔的嗎?”
桑桑對蘇洛和司馬城行了禮,方才對虎妞溫和笑道:“我不是什么仙子,我只是個凡人罷了,來看看王爺與王妃?!彼m嘴上說看王爺與王妃,可眼珠子壓根就沒離開過司馬城,蘇洛在心底唾罵司馬城處處風流惹桃花,臉上卻一片清明。
穆桑桑將白兔放在桌子上,蘇洛怕白兔臟著她新摘的花,將花移到地上。
穆桑桑眼神中夾雜著水汽,略帶哭腔地道:“桑桑知城哥哥已娶妻,本不該來此叨擾哥哥,可城哥哥送給桑桑的玉兔,自上次城哥哥離去后便病了,找了御醫(yī)給它診過,用了不少法子方才拖到現(xiàn)在,眼見拖不得了,帶著它來,讓城哥哥見最后一面,也好留個念想!”穆桑桑說著說著,眼中已帶了淚水,哭得梨花帶雨……
原來這白兔是司馬城送給穆桑桑的,難怪她視若珍寶了。
司馬城溫柔地看向穆桑桑,道:“你也不必擔心,小心傷了身子,改日我再送你一個便是。”
穆桑桑眼眶微紅,似有淚要滴落下來,蘇洛無奈地看著穆桑桑直鄒眉頭,心想這穆桑桑貴為郡主,卻居尊降貴歲司馬城入宣國謀事,將生死置之度外的這份輕易也值得他司馬城為她送上萬只白兔了,如今他二人郎情妾意訴衷腸,自己在旁邊擺弄花草,甚是煞風景。
隨即叫上虎妞,收拾了東西朝屋里走去。
不想?yún)s聽得穆桑桑溫軟無骨的聲音傳來:“素聞王妃醫(yī)術(shù)超群,妙手回春,不知可否屈尊為兔兒診上一脈?”
蘇洛嘴角抽了抽,腳步頓了頓,頭也不回地道:“郡主言重了,我只是久病成醫(yī),‘醫(yī)術(shù)超群’這四字是當不得的,且我也只是給人診過脈,這禽與獸倒是生疏得很,怕傷了郡主的玉兔!”說著頭也不回地往屋里走。
身后傳來穆桑桑的一聲嘆息。
虎妞問:“娘娘,桑??ぶ骺墒峭鯛?shù)拿米???p> 蘇洛道:“不是!”
虎妞又問:“這可就奇了,你看桑桑郡主都依到王爺懷里了,莫不是準備娶來做側(cè)妃的?”
“側(cè)妃”二字一出,蘇洛心中煩悶不已,來回在房子踱著步子。這虎妞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虎妞朝外頭斜眼,道:“他們?nèi)肓藭浚蹂灰デ魄?!”這虎妞真是唯恐天下不亂,蘇洛想,可她還是不由自主地朝外望去,果不見二人身影,嘀咕罵道:“人家你依我濃,有何好看的。”
虎妞閉嘴不語。
過了一會,蘇落道:“虎妞,你前陣子不是說嘛,如今夏日來了,也暖和了,你家虎崽虎妹又長高了一節(jié),未曾添制新衣,我也想備幾身婦人熱天里穿的衣裳,如今日頭正好,不如我與你一道去集市購置些去,你有中意的盡管挑上就是,我送你。”
虎妞雖是個村里的姑娘,窮鄉(xiāng)辟野,無甚見識,可哪個女子不愛美,尤其是這等二八年華,春心萌動的年紀,一聽備制新衣,興奮得拍手直呼。
二人簡單收拾一番,蘇洛也換上一身粗布衣裳,便匆匆出門。
虎妞道:“娘娘,我與王爺通報一聲?!?p> 蘇洛叫住她道:“我們想去哪便去哪,不用王爺準的?!?p> 便這樣,蘇洛與虎妞在司馬城毫不知情之下去了附近小鎮(zhèn)的集市上。
這小鎮(zhèn)就落在皇陵幾十里外,鎮(zhèn)子雖小,可集市上卻熱鬧非凡,許是近京都的緣故。連續(xù)逛了幾家鋪子,都沒有蘇洛看上眼的衣料布匹,使得她意興闌珊,隨意挑了些普通的料子,著人量了身形縫制衣裳,過幾日來取。
與蘇洛相反,虎妞一臉興奮,兩三下便挑了七八種滿意的衣料,且都是喜歡的,拿不定注意舍哪塊,買哪塊。
蘇洛面對他一臉興奮的樣子,搖頭笑道:“都拿了吧!”惹來虎妞滿眼感激涕零的目光。
二人逛得倦了,蘇洛問虎妞:“這鎮(zhèn)子有哪家好的館子?”
虎妞道:“娘娘,晌午已過,我們該回去用午膳了,免得王爺掛念。”
“他佳人在懷,怎會掛念我們!”蘇洛不理她,進了當街一個大酒樓。
這酒樓甚是華麗,上面金光閃閃地寫著“忘香樓”三字,心想這樣的地方竟有這么豪氣的酒樓,確實難得,想也未想,拉著虎妞便找了個雅廂坐下。
蘇洛點了酒樓里最為上口的好酒,最為名貴的菜,整整三十六道,偌大的一張桌子都快放不下了,仿佛要將這幾個月來的清淡日子一次吃個夠本。
虎妞看著一桌豐盛的飯菜,直流口水,沒等蘇洛開口,便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
蘇洛卻光是看著胡丟大好的食欲發(fā)呆,幾杯熱酒下肚,蘇洛臉色微微發(fā)紅,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虎妞,笑道:“我就喜歡你這毫無顧忌,直來直去的性子!也不用忌諱那勞什子的禮,要多快活有多快活。大丈夫當這般活著!”
虎妞睜大眼睛看著蘇洛,道:“虎妞日后還要嫁人的,不是什么大丈夫,娘娘您吃些,這么多銀兩買來的,不吃怪可惜的。”
蘇洛又是幾杯酒下肚,話多了起來,人也豪氣了,道:“我不餓,看你吃我便開心,別給本宮省銀子,這千金散盡還復(fù)來,可這人若是走盡了,便永無回頭之路了……”
蘇洛說著說著,許是嘴了,眼眶微紅,眼神便得迷離起來,許多往事涌上心頭,酒越喝越多。
恍惚中,聽得虎妞道:“娘娘,不可再喝了,您醉了,小心傷著身子?!?p> 蘇洛淺淺地笑道:“你幾時見本宮醉過,本宮還想著能轟轟烈烈地醉上一場,可腦子里卻清晰得很……”
虎妞急道:“如今日頭偏西了,也該回去了不是?”
蘇洛又笑了,道:“回去?回哪里去?哪里是我的家?”
蘇洛想起揚州蘇府,想起了那個載滿她成長樂趣的地方,眼神便得清明起來。
虎妞只道她喝多了說胡話也不予理會,只是纏著她說要走,蘇洛見她煩人,道:“走便走罷,你去雇輛車子,將那幾個鋪子定下的布匹拉來,我倦了,在此候著!”
虎妞道:“這怎么成,娘娘一人在此,我怎能放心,萬一出了事,那可如何是好?”
蘇落道:“這么大的一個‘忘香樓’也非一朝一夕而就,我銀子未付,他們定會護我周全,也不會奈我何。再說了,即便真出了事,多一個你不過多賠個人,你離去反倒有個回去報信的不是?”
虎妞想她說的在理,揣了些銀兩便自個離去。
話說蘇洛驅(qū)走了虎妞,一人坐在雅間內(nèi),獨自面對滿滿的一桌酒席,借著飲了酒竟生出些凄涼來,又是幾杯下肚,看那盤盤碟碟之物也漸現(xiàn)疊影。
這也就罷了,她甚至從酒杯的倒影中看到了劉郢那抹月白長衫的挺拔身姿,猶如月下光華,儒雅風流。
蘇洛晃了晃腦袋,自上次之后,她的杯中已不再出現(xiàn)劉郢的身影,看來自己當真是醉了。
她抬起頭,目光所及之處依舊是劉郢那個挺拔的月白身影。
蘇洛看得癡了,笑道:“怎的到處是他的影子,想來我真是醉了?!闭f著揉了揉眼睛。
那身影慢慢走過來,奪了蘇洛手中的杯子,抓著她的青蔥玉手,嘆氣道:“想來你在他那處也過得不順,竟讓自個醉成這等模樣?!?p> 蘇洛眼神迷離,抓住劉郢的影子,笑道:“你也就是這般在我醉的時候讓我見見,我的酒里多久未曾出現(xiàn)過你的影子了,你的模樣我都忘記得差不多了,如今看來,你依舊如故,可今個兒倒是奇了,我能一手抓實了你,想來人醉了便能生出許多幻象來,且這般實實在在的?!?p> 劉郢看她這等嬌憨之態(tài),嘴角微微上揚,拍著蘇洛的雙肩,道:“洛兒,你醒醒,我不是幻象,我來接你回去?!?p> 蘇洛聽他的話,依舊有些恍惚,她用手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生疼生疼的,讓她的意識清醒了幾分。
劉郢倒了被茶給蘇洛,蘇洛一飲而盡。劉郢看她神色恢復(fù)如常,笑道:“如今你可看好了,我是實實在在的劉郢。”
蘇洛淺笑:“那又如何?莫不是太子殿下與司馬裕殺了岳王,將主意打到岳王妃頭上來了?”
劉郢聲音有些懊惱,道:“你還在怨我,岳王妃?你如今倒只是記得自己是岳王妃了?”
蘇洛面無表情,淡淡地道:“我已嫁給岳王,已為他人婦,對太子殿下已無怨念了。”
說著平靜地看著杯中劉郢的倒影,毫無波瀾。
禾七
這段時間有點忙,上網(wǎng)時間不定,而且寫的東西也沒做什么修改,實在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