議事堂內(nèi),白凝脂面帶寒霜,對面是低著頭一聲不吭的林又又,余無憂余長老倒是坐在一旁悠閑喝茶,好不愜意。
“你自己幾斤幾兩沒點數(shù)嗎?劉彪修為已至六樓境,更有怒霄弓傍身,就是尋常七樓境在他手上也討不到好處,你不過四樓境修為,竟敢去堵路報仇?!能活著回來算你命大!”白凝脂氣不打一出來,胸脯急劇起伏倒是讓一旁的余無憂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林又又垂頭喪氣不敢吱聲,心中卻暗罵余無憂幾百遍了,都怪這個大嘴巴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全抖了出來,一點也不給她委婉捏造的機會,還坐在一旁看戲。
這種惡人就該拉到菜市口砍頭示眾!少女惡狠狠地想到。
旁邊的余無憂一口茶水差點嗆出來,這小姑娘心也太歹毒了……
通過傀心咒他當然知道少女此時心中不停地在咒罵自己,但是有關系嗎?沒有關系,他堂堂玉劍宗長老會跟一個弟子計較?那也太小瞧他余長老了。
書上說的好,君子以厚德載物。
反正這會兒挨罵的又不是他。
一通訓斥下來白凝脂怒火漸消,只是依舊眉頭緊鎖,面沉如水,道:“如今劉彪在你體內(nèi)打入了一道怒霄弓的火氣,你經(jīng)脈封阻修為盡失,也只能請宗主出手了?!?p> 一聽要驚動宗主,林又又登時慌了,若是宗主知曉了此事,她就算是捅了天大的簍子了,免不得重罰。
可又不敢向白凝脂求情,于是委屈巴巴地看向余無憂。
白凝脂順著她的目光看去,面色不善地盯著余無憂,似乎想看他有什么話講。
余無憂以暗中旁觀讓自己置身事外,又身為長老,白凝脂也就沒有向他發(fā)難。這個時候出頭,無異于尋死。
余長老深吸了口涼氣,恨不得沒看見少女的求助。
好家伙,剛才還在心里罵我,現(xiàn)在有難了就求人了,誰幫誰賤吶!
余無憂訕訕一笑,放下茶杯道:“余某以為,驚動宗主就沒這個必要了,宗主正潛心日夜苦修,實在不好打擾。不如……暫且讓她這樣毫無修為,以作懲戒,也免得她再生事端?!?p> 白凝脂沉吟片刻,微微點頭道:“余長老所言有理,那便先這樣,待二位長老回來再作處置?!?p> 林又又急道:“那我這些時日豈不是什么都做不了?”
白凝脂思索間一旁卻傳來喝茶飲水聲,頃刻間有了打算。
白凝脂看了一眼余無憂,道:“我看不如從今日起你輔佐余長老管理藏書閣,趁著這些日子好好靜心反省,修心養(yǎng)性?!?p> “啊這……”林又又雖然不情愿,但是為了不讓宗主知曉此事,也只能如此了。
說不定只要在長老回來之前讓余無憂給她拔除了最后一道火氣,此事就到此為止,長老也不會知道。
走在去藏書閣的路上,林又又越發(fā)覺得不對勁,但是又說不上來,看著前面優(yōu)哉游哉的男人,少女對他的感觀又改善了一些,畢竟在白師姐面前幫了自己不是。
二人到了藏書閣,余無憂吩咐林又又日常打掃便仰頭坐在椅子上閉目養(yǎng)神了。
這回林又又倒是老老實實地聽從照做了,期間眼見四下無人,便湊近偷偷問道:“你是修士的事白師姐知道嗎?”
“不知道?!庇酂o憂仿佛夢中囈語回應道。
“那整個宗門只有宗主和我知道?”
余無憂不言,林又又權(quán)當他默認了,又接著問道:“你現(xiàn)在什么境界???八樓境嗎?話說白師姐現(xiàn)在就是,她會不會看出來你有修為???”
“難道你是九樓境?這么一來也難怪你能在白師姐面前隱藏自己的修為了……”
“劉彪那個畜生六樓境,靠他手上的弓可戰(zhàn)七樓境,可他在你手上卻走不過一個來回,手還被廢了,真是大快人心吶!可惜沒把他宰了……”
“對了,他那把怒霄弓不是被你拿了嗎?趁現(xiàn)在沒人拿出來讓我看看。”林又又一個人嘀嘀咕咕半天,見余無憂沒回應,心中不快,拍了拍他的肩膀。
“別跟我裝睡,快拿出來看看,哎呀,別那么小氣嘛……”林又又一個勁地搖晃余無憂坐著的椅子,險些連人帶椅掀翻過去。
到底是習過重劍的,看著挺瘦弱的一個小姑娘力氣卻不小。
“不行,給你你不得給我摔咯?”余無憂果斷拒絕。
她最親近的師姐就是被這把弓殺害的,要說她不恨這把弓余無憂打死都不信。
“哎呀,不會的,殺害雪紅師姐的是劉彪那個畜生,我還不至于昏頭去恨一把弓?!绷钟钟挚赡茏约憾紱]發(fā)覺自己正以一種極為親昵的語氣和余無憂說話。
似乎二人所知曉的“秘密”讓二人間的隔閡正逐漸淡去。
余無憂嗤之以鼻,甚至差點笑出聲來。
你不昏頭誰昏頭,自己剛來第二天就被記恨上了,更何況這把兇器。
只是雖然余長老意志堅定,卻還是敵不過林又又的軟磨硬泡,半信半疑地道:“真不會?”
“真不會!”林又又信誓旦旦就差發(fā)誓了。
“行吧行吧……小心點別給我弄壞了,這種品級的法器在咱們宗門估計都找不出幾件?!庇酂o憂拿出錦囊卻沒了下步動作。
“等什么呢?拿出來啊!”眼巴巴的林又又急切道。
“那你倒是關門吶!”余無憂沒好氣道。
“哦哦……”林又又趕緊關了大門,兩人如同做賊一般。
把赤紅大弓交由林又又的余無憂還在絮絮叨叨囑咐,生怕磕著碰著了。
其實哪用得著這么小心,這等法寶就是拿刀劈用劍砍都不能傷其分毫,余無憂這般姿態(tài)純屬是覺得逗小姑娘好玩。
怒霄弓入手林又又只覺得溫熱,弓身溝槽內(nèi)流動的火焰沒有焚云箭那般灼熱霸道,反而馴良柔和。
“劉家老狗倒是舍得,好好的一件法寶給孫子當玩物?!庇酂o憂將桌上的油燈推遠了些,被一股無形之力扯向怒霄弓方向的燈火仿佛脫離了那股力量一般霎時擺正。
“為什么這么說?”林又又不解地問道。
余無憂笑了笑,道:“以劉彪那點修為還要倚靠煉手功法才能拉開怒霄,你覺得他能發(fā)揮出這把弓的幾成威力?”
林又又驚奇道:“原來這把弓這么厲害!”
倒沒有不自量力地拉弓,若是修為還在說不定她還會不服氣地試試,可如今與凡人無異,僅有點蠻力,如何能驅(qū)使這件法器?
“我看你就很輕松,你實話跟我講,你現(xiàn)在是啥境界?”末了又加了一句:“你放心,我不跟別人說?!?p> 余無憂打了個哈欠雙手枕在腦后,懶洋洋地道:“等你能自己看出來了我再告訴你?!?p> “我呸!本姑娘自己能看出來還用得著你說?小氣鬼!你以后一定娶不著媳婦!哪個女人瞎了眼會看上你啊?”林又又罵著罵著發(fā)現(xiàn)這廝又閉眼沒了反應,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沒了興致。
“怒霄弓……”林又又端詳著手里的大弓,思緒萬千,眼神逐漸暗淡。
得了片刻安寧的余無憂猛地睜眼,如潮水般浩浩蕩蕩的莫名悲傷,通過傀心咒涌來。
只見一旁的少女雙手抓著弓,肩膀顫動,淚珠一滴一滴落在弓身上,被上面流動的炙火瞬間燒成霧氣,徐徐飄散。
不斷傳來的悲痛讓余無憂一陣心煩,索性抓起那把弓扔在地上,漠然地道:“早些回去休息,明日別到太晚。”
“如果……如果有一天我能拉動怒霄弓了,你可以把它借給我嗎?”林又又輕聲問道。
余無憂沉默了片刻,道:“可以?!?p> 林又又走后余無憂再次坐回椅子閉目養(yǎng)神,只是罕見的心神不寧。
傀心咒的弊端越發(fā)明顯,自己的心神居然會被林又又影響,這讓余無憂不禁有些后悔使用這種古老而殘缺的咒法了。
不靠譜啊……
余無憂睜開眼目光落在地上的怒霄弓上,將其收入錦囊。
以牙還牙,以眼還眼嗎?怕是沒這個機會了。
打入劉彪主仆二人體內(nèi)的術(shù)符雖然只能短暫掩蓋二人的記憶,卻能在術(shù)法失效前變?yōu)橐坏来呙?,讓秘密永遠留在二人腹中。
萬無一失。
研創(chuàng)這術(shù)符的人必然是個奇才,但絕對跟好人沾不上邊。
神府之中悠長的鐘鳴蕩開,一切雜念消失殆盡,余無憂心中古井無波。
余無憂哼著不知名的小曲兒,手指在木桌上輕叩,思緒遠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