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佑今日很悲傷,自打他知道自己的奇異以后,本以為不用下山去了,沒想到不僅要下,節(jié)奏還加快了不少。
一日的光景就給他湊齊了五十來號人,而且全是踏入立命境的修者,此時這一群人就站在他身后,頗有些風(fēng)蕭水寒,壯士不歸的感覺。
而且掌柜的把人給他的時候可是說了,這五十張嘴以后就全靠他負責(zé)了,生死也得他看著,都是爹生娘養(yǎng)的,若是回來的時候缺胳膊少腿了,就讓自己給個交代。
溫姨,掌柜的,廚子和賬房,還有天玲兒徐光慶,其余一些寨主倒是想來,卻被李三生一句話給勸退了,
來什么來,又不是去送死,那么多人,弄得像送葬一樣。
溫婉玉紅著眼睛,今日就要把自己幸幸苦苦養(yǎng)大的孩兒送走了,心中自是不舍的,眉稍垂落,偷偷的摸了一把眼淚,
“佑兒,此次下山,一切小心,凡事多問問胡老三?!?p> 溫婉玉絮絮叨叨的交代著,似有千言萬語說不干凈,看的身后的天玲兒直皺眉頭。
“我說溫媽媽,溫大姐,你再說下去,小佑今日便走不了了?!?p> 溫婉玉聞言,護犢子一般的將李天佑拉在身后,那雙美目一眨不眨的瞪著天玲兒,
“狐媚子,你再多說,我明日就給你送行?!?p> 怎料那天玲兒呵呵笑道,
“行啊,給我送行,那我就帶著李大哥走,與他浪跡天涯,做一對快活神仙去?!?p> “你敢!”
兩女同時將目光轉(zhuǎn)向李三生,只見后者作仰天狀,一副事不關(guān)己,高高掛起的樣子,他本就將給李天佑的人強行壓縮到五十人,而引得二女不滿,現(xiàn)在哪里還敢摻和。
二人互相冷嘲一下,然后天玲兒開了口,
“小佑,你此次下山去,玲姨給你準(zhǔn)備了二十位立命境,我可是打聽過,修者,軍中也是很少見的,要不是你溫媽媽壓著,我便給你弄上五百立命境出來也不止?!?p> 天玲兒就是喜歡暗嘲溫婉玉的年齡,當(dāng)然,她這番話自是引起了對方的不滿,
“誰知道你的人來路正不正?!?p> 李天佑還沒說話,溫婉玉就已經(jīng)頂了一句,這時候,哪敢讓這二人掐起來,他趕忙道,
“玲姨,你對小佑的好,小佑全部記在心里,你放心?!?p> 你放心三個字一說出來,便上前一步,湊在其耳邊,悄悄的說上一句,
“小佑定然幫你將掌柜的拿下。”
說完,便向后一步,這下子,天玲兒眉開眼笑,像得勝將軍一般瞟了眼溫婉玉,可一旁的溫婉玉眨眼間便是寒霜掛上了眉間,掌柜的啊,有我在,你就偷著樂吧。
“小佑,那玲姨就等你的好消息了!”
看完,還不忘拱火似的說上一句,溫婉玉張口就要說些什么,卻見李天佑面目嚴肅,跪在地上。
“此經(jīng)一去,便是黃沙野草作伴,寒風(fēng)鐵甲作陪,就不能守在溫姨身邊,陪著您了,還望您照顧好身體,自當(dāng)佑兒歸來時,便是鼓樂馬蹄,樹碑立傳,給您臉上長上幾分光彩?!?p> 幾句話,溫婉玉兩行清淚就流了下來,佑兒這傻孩子,只要他有了自保的手段,她哪里還奢求他樹碑立傳啊。
還欲張口,卻是李三生快步走來,再說下去就真得明天走了,
“天佑,我是讀書人,修行之事上幫不了你,此番下山你需尋得安身立命的本事來,就如你所說,鼓樂馬蹄,樹碑立傳,你若能耐了,那便去做就是了。”
“掌柜的,天佑記住了”,他也是說,掌柜的生白白凈凈的,一臉書生的模樣,也不知道這一身通天的修為哪里來的。
“記住就好,趕緊滾蛋,別誤了時辰?!?p> 得了回應(yīng),語氣就變了,拉著溫婉玉的手就向后退去,當(dāng)然,天玲兒他是不敢碰的。
李天佑起身拍了拍塵土,帶著這五十人就朝山下走去,一刻鐘不到,這些人就只能看個影子了,遠遠的,傳來一聲大喊,
“娘,孩兒走了?!?p> “山下若是待不住,那便回來,臥龍山永遠有你一口吃的?!?p> 溫婉玉說完,淚水噴涌而出,抱著一旁的李三生哭個不停,而一旁的李三生卻是顧不得安慰,卻快速開口,
“鼓樂馬蹄,樹碑立傳。”
語氣之快,生怕少年再叫一聲爹似的,他李三生倒是想,可一想到張黑子和岑老二說過若是天佑認了他做爹,那也得認他們二人,他就總覺得哪里不對勁,好像是自己吃虧了一般,于是,緊守牙關(guān),不讓李天佑喊爹。
此時以正值深秋,臥龍山上的樹雖說有了靈氣的蘊養(yǎng),可終究是與那傳說中的靈樹相比差了幾分火候,葉子微微泛著枯意,小路上也是一陣陣的反著秋寒,
雖說跟著李先生,可這五十來號人就這般離開生活了多年的地方,心中不免空落落的,
不過胡老三是開心的,他是唯一一個被派到李天佑身邊的寨主,雖說他那寨子不大,可總歸是一畝三分地,但在他看來,若是與跟在這位身邊,那就沒得比了,
他總覺得,李先生日后必成大事,自己這懶散性子跟在他身邊,也不求某一個大功,只求自己待在李先生左右,有點用處,這樣以后給他那傻兒子能謀個安分事便知足了,現(xiàn)在,就是雪中送炭,這些道理,是李先生教的,
若不是自己以前參過軍伍,這差事估計都落不到自己頭上。
呲著一口大黃牙,喜滋滋的湊到李天佑身旁,
“李先生,我們第一站,先去哪里?”
“你定就是?!?p> 胡老三眼睛一瞇,他就喜歡李先生這一點,不僅讀書多,有涵養(yǎng),還非常識趣,哦不,怎么說來著,是做人如尺,量人先量己,也是李先生說的,
當(dāng)真是知識淵博,一個破尺子都能說的這么有趣味,讓他佩服的緊。
“三生爺早都跟我說了,漠北漠西兩府都在募兵,只不過我們臥龍山就處在漠北府的漢州境內(nèi),便去那里就是了?!?p> 李天佑點了點頭,心下卻有了疑問,
“大周募兵,允許拉幫結(jié)派嗎?”
在他看來,自己這五十多人一起入軍,就是赤裸裸的拉幫結(jié)派,搞山頭主義,這都能接受。
“李先生您有所不知,西北民風(fēng)彪悍,素來信奉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這一套,往往一個軍隊中,沾親帶故的都在一個隊里,那戰(zhàn)斗力就提升不少,
因為這樣一旦有一人死了,那其余人便是死了父兄,死了親戚,死了鄰里,那整個軍隊?wèi)?zhàn)斗力就會直接飆升,
久而久之,朝廷也就默認了這般,在西北募兵時允許一起入營,按我們的人數(shù),若是足夠好運,李先生你說不一定能做個百夫長呢。
這都行,合著自己啥都不做,就成百夫長了?
”不過若是有修為傍身,極有可能會被招進精銳部隊里去,在那里,餉銀足足多了三倍,各種延壽之物也由朝廷一力承擔(dān),畢竟,哪怕是軍營中的修者也不是很多?!?p> 這胡老三一股腦把自己知道的全部說了出來,
“那你為何不踏上修路,入這發(fā)餉三倍的部隊?”
反問了一句,這胡老三尷尬的摸了摸頭,也不害臊,
“我是個懶漢,又容易滿足,再加上修路就要去尋那長生,我可不愿意,明明有百歲壽歲好活,非要去搏那長生,我才不傻呢。”
這家伙說著,忘了他身旁的人是個剛剛踏上修路的人,這話一出口,才反應(yīng)過來,悄悄抬眼看向李天佑,只見后者壓根不理他。
連這油滑的漢子都知道長生難覓,掌柜的,你又為何讓我踏上這沒有目標(biāo)的路途呢?
李天佑很是苦惱的想著,現(xiàn)在的他,雖然沒有了靈毒的困擾,可依舊覺得,做個普普通通的百姓是好的,
可他雖兩世為人,卻不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有一種人,心比天高,生來就想著與天地爭個高低,正應(yīng)了那句,
生當(dāng)作人杰,死亦為鬼雄,
縱使壽歲無多,可三魂七魄也要拼上一拼,看看能不能與這天地同歲,日月同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