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達被姚無雪的情緒感染，心有戚戚。
姚無雪抬起頭來，道：“他生前沒有弟子，你怎么會認得他？”
嚴達早想好了說詞，正色道：“晚輩并非師父生前所收，機緣巧合之下，遇到師父的坐騎皇雀，才有幸拜見先師遺骨?！?p> “皇雀，它必是記恨于我了，”姚無雪搖搖頭，“若不是我，他也不會死，這幾十年，我一直派人尋找皇雀的蹤跡，希望通過皇雀找到他，兩年前，聽說皇雀在血狼嶺附近出現(xiàn)，我讓書君去找，終是沒有找到。”
這件事嚴達倒是知道，當時皇雀發(fā)現(xiàn)了五行同修的嚴達，想招為易九洲的傳人，在考察時，被其他修士看到，消息不徑而走，當時還在練氣八層的衛(wèi)書君帶著紫荊花深入萬獸荒原，與嚴達隔洞相遇。
“青云花千樹，黑山采藥人?！币o雪嘆道：“我早就在懷疑花千樹，原來真的是他，你師父光明磊落，終還是死于小人之手?！?p> 嚴達道：“前輩知道我?guī)煾傅乃酪?？?p> 姚無雪道：“你不知道？”
嚴達搖頭道：“師父對自己的事只字未提，我也是從天微群英的記錄中，找到一點蛛絲馬跡，知道師父大戰(zhàn)百草園，重傷而死?！?p> 姚無雪道：“六十年前，你師父獨闖百草園，與青云殿高手混戰(zhàn)，這一戰(zhàn)的詳情，被青云殿封鎖，外人一概不知。青云殿高手云集，你師父當時晉升地仙不到十年，遠遠不是對手，此戰(zhàn)之后，你師父消失無蹤?！?p> 頓了一頓，姚無雪接著道：“沒人知道你師父為什么會獨闖百草園，我當時在養(yǎng)傷，更是不明就里，直到你傳話過來，我才明白，你師父當時必是去殺花千樹，因為花千樹就住在百草園?！?p> 嚴達感覺已經(jīng)越來越接近真相，繼續(xù)問道：“我?guī)煾笧槭裁匆獨⒒ㄇ?？?p> 姚無雪嘆了一聲，道：“你既是易九洲的弟子，那我就跟你說一說易九洲的事吧。六十年前，你師父橫空出世，四行同修，同級修士幾乎無人能敵，可是不久，青云殿發(fā)出青云令，十大仙門合力誅殺大盜易九洲?！?p> “大盜？”
“在易九洲出世不久，十大門派的一些產(chǎn)業(yè)相繼發(fā)生被盜案件，盜賊每次作案都留下一朵紫荊花，騎著飛行靈獸，來去如風，經(jīng)過多方查證，這個盜賊就是你師父，易九洲，因此被命名為大盜?！?p> “青云令發(fā)出之后，十大仙門調(diào)出精英，組成獵魔隊，錯劍堂派出三名地仙，我就是其中之一?！?p> “易九洲來無蹤去無影，獵魔隊找了兩個月都沒有將他找出來，有一天，我們錯劍堂收到消息，說易九洲會在黑山出現(xiàn)，我跟兩名師兄就趕過去了，易九洲果然在那里，一番大戰(zhàn)之后，易九洲打傷了我的兩名師兄，逃進黑山深處，我一個人追了進去?！?p> “黑山有一種巨毒墨蛇，我進山不久，就被墨蛇咬傷，身上沒有帶相應的解藥，全身無力，我以為自己死定了，不料，易九洲折回來，不光沒有殺我，還把我救下，用身上的丹藥壓住毒性，但是易九洲并非煉丹師，也沒有墨蛇之毒的解藥，便要將我送回錯劍堂。”
“就在這時，遇到一個來黑山采藥的散修，自稱可以治墨蛇之毒，當時毒性發(fā)作，無從選擇，就用了那名采藥人的解藥，那人的解藥果然不錯，墨蛇之毒很快就解除了?！?p> “我自然不能再殺易九洲，功力未復，也無力殺他，易九洲在黑山上照顧了我?guī)滋欤乙娝f話做事光明磊落，絕非奸佞之輩?！?p> “從黑山回來，我就去查大盜的真兇，可仙道上突然流出我的傳聞，說我與易九洲有私情，歇力為他開脫罪名，我百般申辯，終未能取信于人?！?p> “當時，我與平刀門的沈力有婚約在身，沈力聽到這個消息，去找易九洲決斗，結果被易九洲擊敗，沈力性格剛硬，竟然當場自殺，平刀門與錯劍堂原本世代交好，因為這件事，兩派雖不至于反目成仇，卻已不再往來?！?p> “事情并未就此結束，我回到錯劍堂，不到一個月，被查出身中黯然香之毒，這種毒藥性緩慢，很難盡除，日積月累，靈力不進反退，最終成為廢人，能化解黯然香的最好解藥就是冰心草，冰心草歷來為青云殿獨有，青云殿以我跟易九洲的關系復雜為由，拒絕提拱冰心草，為了解毒，門派花費巨資，從拍賣場買下千年血漿果，把我全身血液盡數(shù)換去，才得以保住修為?！?p> “結合黯然香的藥性，我想了兩天兩夜，最后斷定，要想在我身上下毒，有一個人最可疑，那就是黑山上的采藥人，是他治好了我的墨蛇之毒，同時，也可能在解藥中放了黯然香，這個人雖然易了容，依然可以看出花千樹的影子?！?p> “易九洲聰明絕頂，自然比我更先想到，青云殿是仙道第一門，沒有足夠證據(jù)，不能指證花千樹，易九洲只是一個散修，沒有什么顧忌，而且扣了大盜之名，他早就對青云殿不滿，更痛恨花千樹，所以才有了后來的百草園一戰(zhàn)?！?p> 聽姚無雪這么一說，關于易九洲的很多事都連了起來，可以依稀感受到易九洲快意恩仇的雄風，可依然有一些疑問無法得到解釋，比如真正的大盜到底是誰，花千樹為什么要對姚無雪下毒，卻又不殺死她？
姚無雪道：“百花園一戰(zhàn)，易九洲再沒出現(xiàn)，仙道中人都認為他必死無疑，幾千年來，沒有一個敵人能活著從青云殿走出去，既便是我，也沒太多的希望，因為……”
姚無雪手上突然多出兩把劍，一黑一白，黑劍厚重，白劍輕盈，兩把都是絕好的上品靈器。
“這是易九洲的黑白雙劍，十年前，我在一個拍賣會上買下它們，易九洲若是活著，黑白雙劍是萬萬不會離身的，你既是他的弟子，這兩把劍，就交給你吧，也算是物歸原主，只是你修為尚淺，不到迫不得已，別使用黑白雙劍，以免遭人覬覦?！?p> 姚無雪雙劍一橫，嚴達對著雙劍叩了三個頭，將易九洲的黑白雙劍捧在手中，“多謝姚長老，晚輩對天發(fā)誓，只要晚輩不死，終將取下花千樹項上人頭。”
姚無雪看著嚴達，看了好一會，略顯落漠地道：“花千樹只是一個庸才，你現(xiàn)在不是他的對手，我要殺他卻易如反掌，只是花千樹縱然死上千遍，你師父都不會再回來了。”
花千樹六十年前是地仙，如今依然是地仙，姚無雪已經(jīng)晉升虛仙，要殺花千樹真的沒什么難度，花千樹至今活著，一來他是青云殿的人，后臺硬，二來，姚無雪心灰意冷，也無意再殺花千樹。
嚴達收了黑白雙劍，取出易九洲留下的那個小箱子，雙手托到姚無雪面前，“姚前輩，這是師父讓我轉交給您的?！?p> “他還記得我么……”姚無雪身體微微抖了一下，接過箱子，取出里面的事物。
一方白絹，一棵冰心草。
姚無雪手執(zhí)白絹，看著絹上字跡，又落下淚來。
嚴達這時才發(fā)現(xiàn)，那白絹的背面左下角繡著兩把交錯的短劍，還有一個小小的雪字，無疑，這是姚無雪的白絹。
嚴達隱隱明白了姚無雪與易九洲的關系，天意弄人，一個是名門弟子，一個是荒原大盜……
“易九洲殺上百草園，就是為了這棵冰心草，果然，是我害了他……他真傻，黯然香之毒并非只有冰心草可解，他以為我非死不可了嗎，你為什么那么傻，你為什么不先來看看我……”語句中，那個“他”不知不覺換成了“你”。
事情很明白了，易九洲知道姚無雪被花千樹下毒，為了給姚無雪弄到解藥，一怒殺上百草園，重傷而死。
嚴達不忍看姚無雪傷心的樣子，插話道：“百草園一戰(zhàn)，最后是皇雀救走了我?guī)煾福瑩?jù)皇雀說，它趕去時師父已經(jīng)重傷不起，擊倒師父的是青云殿的花萬朵，但是花萬朵沒有殺我?guī)煾?，而且給了這棵冰心草，任由皇雀把師父帶走?！?p> “花萬朵？”姚無雪奇怪的笑了一笑，“原來是她，呵呵，也只能是她了。”
嚴達聽不懂姚無雪的話，繼續(xù)道：“師父是被花萬朵所傷，卻從沒提起這個人，似乎并不恨她，花萬朵的實力很強嗎？”
姚無雪道：“我和你師父還有花萬朵，是同一批晉升地仙的修士，也是那一批修士中公認最強的三人，你師父排第一，花萬朵第二，花萬朵能打贏你師父，是因為她有落日劍，那是一件法寶?！?p> 法寶是地以上修士的常用武器，法寶的威力超乎想象，而且高低懸殊，沒有固定的等級劃分，誰用得好，打得贏，誰的法寶就更厲害。
“至于你師父為什么不恨她，”姚無雪又是一笑，笑出淚來，“他當然不會恨她，他怎么會恨她……”
嚴達忽地想起李東陽，一時無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