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有關于小侯爺石裴之死的案子就在大理寺進行了審理,因為涉及到石家和沈家兩大皇親,長安城的百姓對案子的關注程度非常之高,整個案件的審理地點也由原來的大理寺內轉移到長安街上的臨街衙門,對外公開。如意跟著沈易喬一起到辦公衙門的時候,外面已經層層疊疊地圍了許多看熱鬧的老百姓。
沈家這邊如意和沈易喬到場觀審,而小侯爺那邊則是小侯爺的父親等人到場,如意看著石裴的父親形容蒼老,兩鬢斑斑,心里其實也有些不好受,但事關立場,就要跳出平常人的憐憫之心來看待兩家人的牽扯。
巳時一到,衙役們有節(jié)奏地以梆子敲地,喊著“威武……”,段雙卿就身著官袍從后堂出來,端坐高堂。這次如意又仔細地打量了段雙卿,雖然那張娃娃臉多多少少給人親近無害的錯覺,但他的那雙銳利的眼睛卻是讓人心里藏不住秘密的。
“日前接到永安侯爺府訴狀,狀告沈家本草堂的大夫楊明用藥下毒,毒殺永安小侯爺石裴,本官自接案以來一直細心查證,今日已有初步的結果,故而今日在此,了結這樁案子,也是向長安百姓做一交代,現在,開始審理此案?!倍坞p卿聲音沉穩(wěn),先向眾人簡單介紹了基本情況。
“帶疑犯楊明!帶永安侯府石忠”段雙卿的話音一落,旁邊近身的衙役便高喝一聲,不一會,楊大夫的身影便出現在眾人的視線中,后面還有永安侯府小侯爺石裴的跟班石忠,兩人雖身著囚服,但好歹形容干凈,氣色也還算不錯。
“楊明,你且將事情發(fā)生之經過仔細說來,石忠,你則在一旁聽著可有出入。”
“是,大人?!?p> “遵命,大人?!?p> “那天是三月十七,正當中午的時候,這位小哥來到本草堂,聲稱小侯爺患了風寒,便帶著我去了永安侯府,我到的時候,小侯爺正在床上躺著,”楊大夫看了一眼石忠又說道:“當時,這位小哥說,小侯爺正在休息,不如就隔著床幃把脈診斷就好,不要驚擾了小侯爺的睡眠?!?p> 說到這里,楊大夫稍作停頓,又說:“我們看病都講究望聞問切,但這小侯爺的名聲這長安城上的人都有所耳聞,我當時也未作他想,只要不惹得他不高興就好,就聽從了小哥的建議,小哥將小侯爺的手從床幃中挪了出來,我就在床前為小侯爺做的診治,病人確實患了風寒,我就開了兩貼藥,讓這位小哥同我回本草堂取藥?!?p> 正當如意聚精會神地聽著楊大夫的陳述的時候,左邊肩膀被輕拍了一下,如意嚇了一跳,回頭看過去,卻是趙君顧,如意輕蹙黛眉,朝趙君顧撇了撇嘴,又回頭接著聽楊大夫的敘述。
“我一共開了五天的劑量,但是,在第三天也就是三月十九號那天,就傳來小侯爺暴斃的消息,而且死因還是因為我開的藥里面的蒲蘭草導致中毒,接著我就被帶到了大理寺收押。”楊大夫對段雙卿一彎腰,“大人,草民不知小侯爺緣何中毒,還請大人明察!”
“楊大夫你莫急,石忠,楊大夫所說的話,你可有異議?”段雙卿示意楊明起身,又將目光移向堂下的石忠。
“楊大夫所說的都是實話,但我家小侯爺確實是因為吃了楊大夫開的藥而中毒身亡的。”石忠有些許不自在地躲避著段雙卿銳利的眼神。
“哦?”段雙卿將驚堂木“啪”一拍在桌上,“你確定嗎?”口氣威嚴而具有威懾力,石忠腿一軟,跪在了地上。
“小民句句屬實,第二晚,少爺服用楊大夫的藥之后不久,便上床歇息,第三天早上我去叫少爺起床的時候,我和石義在門外敲門半天,也不見少爺有動靜,我們就推門而入,只見少爺還在床上躺著,臉色烏青,一探少爺的鼻息體溫,已是冰涼沒有了氣息,石義當場暈了過去,我則喊來了老爺他們。”
石忠說到此處,小侯爺的父親也在一旁悲慟出聲來,“大人,還望為犬子做主,還我們一個明白?!?p> 如意在一旁看到現在,略微有些著急了,“喬哥哥,小雪到現在還沒有來,也不知道結果怎么?”
“如意,你先別急,我覺得這段大人還有下文等著呢,如果他要說的就只是這些東西的話,根本就不用自己盤查這么久,所以他一定還發(fā)現了別的東西?!壁w君顧倒是先開口安慰了如意。
“嗯,正如趙公子所說?!鄙蛞讍桃娏粟w君顧也沒給個好臉,目光直視前方,連頭都未曾轉動一下,見沈易喬如此,如意偷偷將手放在了沈易喬的手臂上,輕輕一擰,疼得沈易喬咬牙回頭瞪著如意,如意卻朝沈易喬魅惑地扯了個笑容,趙君顧仗著身形的優(yōu)勢,將如意的小動作看得一清二楚,也不由得失笑。
“所以,兩位要說的就這些了是嗎?”段雙卿神情凜冽,目光掃過石忠和楊明,楊明一直不閃不避,而石忠則一直低垂著頭跪在地上。
見兩人點了點頭,段雙卿起身,從桌后走了出來,拿著一把吊著紫色流蘇穗兒的折扇來到兩人面前,“你們沒有要說的,那換我來問?!?p> 石忠抬起頭,看見段雙卿手中的扇子,瞬間失了血色,面如土灰,像個斷線的木偶一般跪坐在地。
段雙卿走到小侯爺的父親跟前,問道:“據我所知,小侯爺年少的時候因被凍壞身體,而留下了體寒的宿疾,一直都在服用驅寒的藥物,自身也一直十分注意保護身體,所以這十多年來基本上沒有感染過風寒,對吧?”
“確實如此,犬子因為這體寒的宿疾,一直都相當注意防寒,大夏天也會穿著夾衫。”小侯爺的父親有些不明所以,卻還是照實回答了段雙卿的問題。
“可是前一段時間卻感染了風寒,你們沒有一個人奇怪嗎?”段雙卿又繞回楊大夫和石忠跟前,“以前給小侯爺開藥的大夫說,小侯爺之前十多年一直服用的是赤靈丸,是最近兩三個月才改用離陰丸的,不知其中又有何故?”說到這里,也朝如意那邊望過去一眼。
如意這邊倒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說明白也明白,說不明白也確實糊涂,只等著段雙卿繼續(xù)說下去。
“姐姐,我來了,小兔子今早上死掉了?!毙⊙┑纳碜訑D過人群,來到如意旁邊,低聲對她說道。
“真的?看來蒲蘭草和夜芝草合用會造成中毒這件事可以確定了!”如意也不禁欣喜。
那邊,段雙卿則繼續(xù)說道:“在解釋這個問題之前,我想先讓石忠來講講這把扇子的故事?!倍坞p卿半蹲下身子,將手中的折扇遞到石忠手里。
石忠小心翼翼地接過折扇,輕輕地打開,如意探頭望過去,只見扇面上畫著一美人卷珠簾,正靠著窗欞對著外面的風景輕蹙蛾眉,旁邊還提著兩句詩,扇面的褶皺遮擋,看的不太真切。
石忠站了起來,對著扇面又是哭又是笑,喃喃道:“云兒,呵呵,這扇子的主人是個叫丁云,我也不叫石忠,叫宗宣。我們本是兩小無猜,幾年前那石裴到了我們村中,無意間遇到了正在街上買東西的云兒,就上前去調戲,被云兒奚落了一頓,掃了他小侯爺的面子,就被他懷恨在心?!?p> 宗宣恨恨地咬咬牙,“后來,后來你們知道他做了什么嗎???!”說到此處,異常地激憤,“他派人綁架了云兒,下藥強暴了她,還讓一堆人輪奸了她,云兒的性子剛烈,不堪受辱,當場想要咬舌自盡,卻并未真死,后來我們在破廟里找到她的時候,她整個人面目全非,就剩下一口氣了,要我為她報仇,可是我一介平民,如何斗得過那石裴,向縣里的衙門狀告不僅不受理,云兒的爹還被打死了,我就知道,光靠告他是不能讓他給云兒償命的,所以我后來就想辦法接近他,最后毒死了他。”
宗宣笑得陰狠,“哈哈哈……那石裴估計也知道自己壞事做得太多,連吃的東西都要我們試吃過后才入口,可他再怎么小心翼翼,最后終于是讓我毒死了他……哈哈哈……”笑了一陣,宗宣又哭著讀著扇面上的詩句,“憐卿一片情深意,卻怕相思經流年,怎知未經流年,卻早已相思成灰……”
不一會兒宗宣就收起了之前所有的神情,只是一片木然,“在下只有一問,大人是如何得知的?”
“本來,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其中的關聯,但是前幾天我得知蒲蘭草和夜芝草合用會引起中毒,整件事情就清晰多了,從你的箱子里找到這把扇子,要查你的身世其實并不難?!倍坞p卿也是一唏噓:“你若愿意多等上些時日,或許原本可以不用這樣的。”
“呵呵,只可惜晚遇了大人幾載,宗宣愿意領罪。”說著,宗宣向段雙卿一鞠躬,然后起身,說時遲那時快,一頭撞在了衙門內的承重柱上,懷中的扇子原本潔白的絹面也被染的血紅一片,落在如意腳下。
那扇面上正題著:春日風醉海棠顏,蛾眉輕蹙卷珠簾。憐卿一片情深意,卻怕相思經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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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青蘿
昨天太困,就沒有多寫,所以今天更的就晚了些,周末抓緊存稿!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