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萬年后。
蒼莫站在高高的城樓上,一身黑衣如墨,長長的銀發(fā)隨風飄揚,冷俊無比的臉上,那雙流光溢彩的眼眸十分漂亮,但他沒什么表情,給人一種生人勿近的,四萬年前他的君后出了事,而今,她還沒醒過來。
蒼莫掩下眼底的落寞,說:“走,去迎接。”
與往常一樣的迎接,一樣的宴席,一樣的交談,但蒼莫都心不在焉。
有某種陰影籠罩在他心上,揮之不去。
世人都知道,他在等他的君后,一年又一年,就算有戰(zhàn)役,他也不曾離開過魔宮,只是怕錯過她醒來的那一瞬間。
人境已經(jīng)走向統(tǒng)一,蠱境卻逐漸開始戰(zhàn)亂,靈境的變遷也很大,而幽境,除了偶爾的摩擦小戰(zhàn),倒是相安無事。
時間對他而言,早已沒了意義,守護北幽,等于守護她,這是他活下去的唯一理由。
“阿莫,這些年來,你心思越來越沉了?!辟龛鞣畔乱活w白棋,說。
蒼莫不說話,只是拿起黑棋繼續(xù)往下。
在夙梓眼里,蒼莫是沉穩(wěn)精明,理智威嚴的,但如今他越發(fā)冷冽陰沉,對他這個長輩也不像過去那樣溫雅有禮了,現(xiàn)在只有恭敬肅然。
原因是什么誰都知道,這座冰山只有君后能融化了。
棋下了一會兒,夙梓嘆息,說:“老臣輸了?!?p> “梓叔,再來一局?”
夙梓搖頭,說:“你心神恍惚都能贏,我還有勝的可能嗎?”
他老了,早就不如當年了。
“阿莫,我曾說你像你母親,如今我又希望你不要太像她了?!?p> 固執(zhí),母子那可怕的固執(zhí),真是一脈相承?。?p> “梓叔,我覺得挺好的?!?p> 這么多年守著昏睡不醒的君后,一個妃子都不納,長老會都快急死了!但是急又如何?。可n莫的脾氣誰不知道啊。
夙梓是支持一夫一妻制的,但如今這樣的局面,他真的無法肯定君后能醒過來,所以不想看著蒼莫被耽誤,畢竟他身為長輩,總要以蒼族的未來考慮。
“梓叔,凡兒會醒的,你們不用勸我什么,我相信她?!?p> 夙梓搖頭嘆息,不再多言。
凡兒體內(nèi)的邪氣在一萬年前就已經(jīng)消散了,她很快就會醒的。
這個想法,他在心里對自己說了整整三萬年。
東幽。
兩個奴仆相攜走出殿,低聲說:“好神奇啊!”
“是啊,真不敢相信?!?p> “一萬年居然越睡越美,想當初她還只是具干尸呢?!?p> “噓!別說這兩個字!”
點點睡了足足四萬年,兩萬年前她開始恢復,暗黃干癟的身體開始一天一天地變回來,兩萬年的時間恢復到原來清秀的模樣,傲霜烈高興極了。
在去覲殿之前,傲霜烈親吻了她粉色水潤的唇后,看了她好一會兒才說:“小娃娃,本座要去覲殿,很快就回來。”他溫柔地幫她捋了捋頭發(fā),然后才起身,臨走前設下結界,才快步離開。
這些年,他是半點都不敢松懈,生怕她在他不經(jīng)意間就永遠離開。眼下她恢復如初,他更是繃緊弦,期待她醒過來,又擔心她再出什么意外。
他增強了御令,它依然掛在她身上,他不在她身邊時,它就是他的分身,發(fā)揮最強的力量保護著她。
如今他的生活,可以說是以她為重心。
長老會總時不時地暗示他納新妃,可是他都冷冷拒絕了。
他說過要娶她,怎么可能會另娶別人,就算她從未說過要他專情,他也不想如此。
那個傻娃娃,她那么單純,怎么會要求他什么?他一直都知道,她所求不多,只希望能夠留在他身邊,她甚至連叫他娶她的心思都沒有。
他愛一個人,就會給她最好的,人是她的,心是她的,君后自然也是她的。
只要她醒來,一切幸福,觸手可及。
傲霜烈結束覲殿,剛想回去,就有人來報。
“主上,青閆君的千金璐馨姑娘到了?!?p> “青閆君沒來?”傲霜烈反問。
通報人低頭說:“是的。”
傲霜烈頓時會意了什么,臉色陰沉,直接走回嘯空殿了。
青閆君的女兒會來魔宮,肯定是長老會的主意,傲霜烈在她進魔宮的時候就下了一道令,嘯空殿和鳳棲殿她一步都不能踏進去,敢違抗,就打斷她的腿!
青閆君是傲霜烈父君年輕時的副將,傲霜烈父君很賞識的,他的女兒從小嬌慣了,總時不時地進宮,用意何在,誰人不知!
以前她來不來他都不在意,但如今,他是半分情面都不會留,小娃娃在康復,她若是敢搗亂,他會弄死她!
“我要見主上,你們憑什么不讓?!知道我是誰嗎,知道我爹是誰嗎?!”一個嬌滴滴的聲音大老遠傳來,那語氣趾高氣揚,聽著就讓人不舒服。
“姑娘,主上要休息,若無召見是不能進嘯空殿的?!?p> 她抬頭看天,這才幾時啊,主上怎么可能會是在休息,分明就是不想見她!
爹爹說了,主上有心上人了,讓她不要再把心思花在這里了,可她不信,她倒要看看,是什么狐媚子在擋她的路!
以前那兩個主上根本就不喜歡,她沒什么好擔心的,可是她很久就聽說主上喜歡上一只穢品,這么骯臟卑賤的東西,也配?
一開始以為主上就是圖新鮮,哪里知道他居然要立她為君后,真是豈有此理!她偷偷來魔宮,好不容易才到達這里,怎么能徒勞而歸?!
聽說那穢品四萬年前生病了,至今未醒。哼,賤貨就是賤貨,不堪一擊,想裝病弱來博取同情!
她過去都是住在碧露居的,但是她這次直奔鳳棲殿,誰知還是被攔下了。
她氣極了,對著侍衛(wèi)撒氣,“我爹是百將之一,我想住哪就住哪,你的狗眼瞎了嗎?”
“姑娘,這是君后的寢殿,只有夫人才可以入住,這是規(guī)矩?!卑棕狗蠲词?,主上早料到這女子來意不善,才叫他過來守著。
“主上還沒立后,我憑什么不能???!我就要住!”她邁開腿要進去,白毓退一步,保持距離,一個抬手示意后面的人上前。
他們手持鐵棍,個個面無表情。
“你們要干什么?”璐馨看著冷冰冰的鐵棍,有些害怕。
白毓依然恭敬,不茍言笑,“主上有令,嘯空殿和鳳棲殿您若是硬闖,當即執(zhí)行棍刑,不得有誤。”
“你!”璐馨臉都氣紅了,可又能怎樣呢?他們都是聽令辦事。
她狠狠瞪了白毓一眼,氣呼呼地走了。
嘯空殿她不敢搗亂,鳳棲殿她又進不去,只能回碧露居跳腳。
可是這樣下去,她是見不到傲霜烈的,不行,不能認輸!
于是她整理好衣服,又大搖大擺地走出去了。
傲霜烈給點點輸完法力,看著她仍然熟睡的臉,清秀甜美。這樣默默無言的握著她溫暖的手,他感覺整個屋子安靜中帶了些溫馨,讓人內(nèi)心平靜舒服。
突然,他看見她的睫毛好像動了動,就像撥動了他內(nèi)心的那根弦,他猛地俯身,期待地呼喚:“小娃娃?”他抬手輕撫她的臉,更加溫柔地呼喚她:“小娃娃,聽得到嗎?醒過來啊,看看我,睜開眼睛看看我……”
外面突然傳來不適時的呼喊:“主上!我是璐馨啊,主上!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和您說……!”
而屋內(nèi),點點像是又陷入了沉睡,沒有給傲霜烈任何回應了,剛才的微動仿佛是他的幻覺,讓他再次從天堂落入地獄。
而外面的聲音不時傳來,讓他頓時煩躁無比!
他臉沉得嚇人,眼眸慢慢爬上了駭人的血光,他抬起雙手捂住點點的耳朵,回頭怒吼:“侍衛(wèi)都死絕了嗎?!把她給本座扔出去!?。 ?p> 他的聲音像雷一樣大的嚇人,嘯空殿有些震動,侍衛(wèi)們連忙架著還沒回過神的璐馨走了。
主上從沒發(fā)這么大的火氣,真是要命??!
外頭終于安靜了,傲霜烈回頭看點點,慢慢放開她,與她額頭相抵,很呼吸努力平靜下來。
“小娃娃,對不起,我以后都陪著你,什么都依你,你快醒醒好不好?”
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變得患得患失了,他總覺得眼睛出幻覺,可是又希望是真的,他們那么相愛,她怎么能這樣折磨他?
可是沉睡的女子沒有任何反應,均勻的呼吸一如既往。
當晚,傲霜烈就直接派人把璐馨押回她父親那里了,青閆君什么都沒說,接回女兒后就把她禁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