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托夢述前事
人在夢中,對怪誕事物的反應(yīng)往往和現(xiàn)實中很不一樣,所以陸越銘此時非常平靜,根本不覺得恐懼或者稀奇,只是問道:“先生是被燒成灰的,為何用這般形象來見我?”
吳忠道:“相由心生?!?p> 陸越銘道:“不知是先生本來就好佛理,還是人變成鬼以后,就會通佛理了呢?”
吳忠道:“這個,陸大俠以后自然會知道。今日來找陸大俠,是想求大俠一件事?!?p> 陸越銘道:“那先生請講吧?!?p> 吳忠道:“今夜子時三刻,安樂莊要有一場大劫,只求陸大俠能夠轉(zhuǎn)告莊主,到時請將全莊的人撤離莊外,嚴加防備?!?p> 陸越銘心想,這可不是小事,不能輕易答應(yīng),于是問道:“請先生明說,到底是怎樣的大劫?”
吳忠嘆道:“是當年我們莊造下的孽,現(xiàn)在到了報的時候。你就跟莊主說,那魯伯義來了,他要報當年的仇,今夜子時三刻,他要火燒安樂莊,老仆我就是死于他之手,還有最近那些人,包括仁義莊那個丫鬟?!?p> 陸越銘問道:“那魯伯義,是活人呢,還是和你一樣?”
吳忠道:“尚在人世,要我這樣還好了。”
陸越銘道:“那何必要全莊皆走?把他一人抓住不行么?”
吳忠嘆道:“你是不知那人有多可怕,十年前,我安樂莊便無一人可敵他,如今他比以往,更是強了不知多少。陸大俠,更多的事情不便多說,請你務(wù)必答應(yīng)。”
陸越銘心想,那人殺了仁義莊丑事的人證,而且在青云寨來攻時犯下這些案子,這牽涉面可太大了,必須問清楚。于是他道:“吳先生,在下不是你們莊的,如今情勢復(fù)雜,我怎能不明就里的便答應(yīng)你?”
那吳忠低下頭,嘆道:“那是十二年前,那魯伯義,本是這里一農(nóng)戶,但是這人生來極其聰明,靠著平時勞作的間隙,習(xí)文練武,居然兩者皆精,尤其是武藝,年紀輕輕,方圓百里便已無對手。而且這人是個大孝子,以他的本領(lǐng),又正逢亂世,定能有一番作為,只是其母早亡,父親又落了殘疾,于是一直不肯遠行,就這樣安度了半生。等到十二年前,其父過世,他七日不吃不喝,然后變賣家財,選了一塊上好的墳地。但就這時,我莊前莊主看上了那塊地,結(jié)果無論送了多少金銀,請了多少說客,他都是不答應(yīng),最后他煩了,一氣之下,提出比武一場,誰若贏了,地便歸誰,輸者再不可糾纏?!?p> “這一下,我安樂莊犯了難,說來慚愧,那魯伯義武功之高,我莊無一人能敵。最后只有讓我們莊的吳安公子出戰(zhàn)。這公子是老莊主當年和丫鬟有過不潔之事,私生下來,那丫鬟拼了一死才讓老莊主給他名分。在老夫人的影響下,從小他便遭全莊的白眼,但因此他從小好強,武功也已經(jīng)更勝老莊主。此時也只有他能夠敵那魯伯義了。”
“于是那一日,這兩人一口氣戰(zhàn)了幾百回合,最后吳安公子以一招之差落敗,我們安樂莊不止丟了土地,還折了面子。但如果這時再仗著人多勢眾的話,反而讓人恥笑。所以我們老莊主便私下里向官府誣告那魯伯義私通反賊,當時天下初定,諸多亂軍余黨未除,朝廷抓的也緊,加上老莊主上下打點,終于把魯伯義坐了死罪,投入大牢,他妻兒也尋了短見。至于那地,經(jīng)過官面走個過場,也落到了我安樂莊的手里。然而那魯伯義也不知用的什么辦法,居然逃了出來。如今他已經(jīng)要回來報仇了?!?p> 陸越銘道:“報仇?已經(jīng)報過了吧。難道十年前,讓貴莊前莊主等一干前輩遇難的大火,不是他放的么?”
吳忠道:“那個不是,那場火……”說到這里,他欲言又止,陸越銘于是又道:“你若不全部講來,我就絕不幫你這個忙?!眳侵抑挥械溃骸澳且粓龌穑俏覀儏前补臃诺?,他自從那一戰(zhàn)敗后,受到的排擠便更甚了,心中郁結(jié),結(jié)果一次練功走火入魔,兇性大發(fā),出手殺了老莊主,莊主夫人等許多長輩。然后上那九龍山占山為王,化名混世白發(fā)魔石惡,因為他那日走火入魔,導(dǎo)致一夜白頭……”
陸越銘聽到這里,就感覺身子一陣搖晃,還有別人叫他的聲音,他慢慢醒了過來,只見任風和齊巍兩人正在自己身邊,見他醒來,忙道:“陸老弟,你是做噩夢了吧?!?p> 陸越銘長嘆一聲,還有什么噩夢比回到現(xiàn)實更惡的呢?沈小姐此時已經(jīng)到了青云寨了吧,記得那鐘離英曾經(jīng)放出話來,只怕沈小姐已經(jīng)要步那沙月梅的后塵……也不會,按照小姐的性格,應(yīng)該是不會被活捉的,想到這里,他心口就忍不住的疼。
這時,在一旁的譚學(xué)禮問道:“陸兄弟,我也不多客套了,我來這里是打算問一問你,就假如,最壞的事發(fā)生了,你打算怎么辦?”
陸越銘一下子被問住了,支支吾吾的答不上來,譚學(xué)禮又道:“我就直說吧,要真那樣,咱們兄弟肯定得散,你想怎么樣?你是想分一筆錢,以后好好混,還是跟青云寨拼了?你老實回答,不用騙我,我譚某人的說話算數(shù),你怎么選,我都不會怪你。做兄弟一場,別的我不圖,就希望這時候你能信我一次。”
陸越銘咬牙道:“跟那青云寨拼了?!?p> 譚學(xué)禮道:“你想好了,那基本上沒什么用,肯定拼不過的。你不要揀我愛聽的說。”
陸越銘嘆道:“現(xiàn)在是譚大哥你信不過我啊?!?p> 譚學(xué)禮苦笑一聲,道:“不錯,那到時就跟我們干吧。你齊大哥,任大哥也是這樣想的。”
陸越銘也苦笑道:“聽憑譚大哥吩咐?!逼鋵嵥@話真不是裝的,要是換做以前,他嘴上會做偽,但心里想著的一定是如何開溜,別傷到自己。只是現(xiàn)在實在不同,和沈小姐以及眾位兄弟經(jīng)過了這些風風雨雨,他已經(jīng)完全變了想法,此時他是真心不覺得,自己偷生是什么令人愉快的事了。
幾人又商討了一些事情,然而完全沒有頭緒,中間閑暇時刻,陸越銘想起自己做的夢,總?cè)滩蛔∠胝f說,于是就想方設(shè)法把話題扯到了這個夢上。等他說出他夢到鬼來托夢,說今晚有大災(zāi),幾人也都一笑了事。
陸越銘就想結(jié)束這個話題,隨口補充了一句:“看來只是個荒唐夢,那鬼還說,那混世白發(fā)魔石惡,就是安樂莊當年一個公子來著……”
哪像譚學(xué)禮聽了臉色大變,上前一下子抓住陸越銘衣領(lǐng),正色道:“陸兄弟,我們做兄弟一場的,有什么話你直說,假托做夢,來這旁敲側(cè)擊的一套,是干什么?”
任風和齊巍也大驚,忙上前勸道:“譚大哥你冷靜點,有話好好說,老弟你也是,有什么話直接跟譚大哥說,別瞞著?!?p> 陸越銘被這一套給整糊涂了,只有道:“我沒什么意思,我是真夢見他這么跟我說的……我……這到底怎么回事……”
譚學(xué)禮看著陸越銘的眼睛一段時間,手稍微松開些,問道:“你是不是以前聽人說過這個?!?p> 陸越銘急道:“沒有,我真的是做夢夢到這個的。”
譚學(xué)禮松開手,半晌后道:“唉,要你沒騙我,那么是真來鬼了,你說的那個,白發(fā)魔石惡的,是真的,我?guī)熋脛倓偛槌鰜淼?,就我們幾個知道。所以說,現(xiàn)在要么是你從哪里聽來了,嘴上說你夢到的,想干點什么。要么就是,那死鬼下人真去找過你?!?p> 陸越銘急道:“我真的是夢到的,不然我編這個干嘛?!?p> 譚學(xué)禮道:“我就信你一次,通知大家準備好,去救小姐?!?p> 陸越銘問道:“你剛才不是說,這樣反而怕打草驚蛇,對小姐不利么?”剛才談?wù)摰慕Y(jié)果,就是這個計劃,萬一小姐真的說動了萬花夫人,而自己做出這種舉動,就會反而驚動青云寨。
譚學(xué)禮急了:“說是這么說,這是打個幌子,咱們晚上好撤,你不是說今晚有災(zāi)么?咱就借著這個躲一躲。難道還跟姓吳的一塊兒陪葬么?”
陸越銘趕忙道:“那……我也不肯定是不是真的?!?p> 譚學(xué)禮道:“你說的那么玄,那就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唄?!?p> 陸越銘又問:“那么通不通知吳莊主?!?p> 譚學(xué)禮大聲道:“通知什么?那姓吳的把我?guī)熋猛鹂永锿?,我閑的告訴他?”
陸越銘心里叫好,他也對吳莊主很不滿,再說這種事,太難令人相信,到時候又得費很多口舌,尤其是涉及兩莊十三門的其他人馬,這種是非別趟最好。反正自己也沒答應(yīng)那個鬼,自己只是說,他不說實話,自己就不會幫他,又沒說說了實話就一定要幫,再說就算食言又如何?他怕的人可是多了,鬼他還是從來就沒怕過。
但是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問道:“但是要是這些人全遇難了,以后咱們不也孤掌難鳴么?”
譚學(xué)禮冷笑一聲,道:“你覺得現(xiàn)在他們這樣,有什么用么?大敵臨頭還自己斗來斗去。我?guī)熋靡呀?jīng)說了,叫大家準備好,她這一去,就是成了,咱也立刻回鎮(zhèn)里守著,再也不跟這些人混了?!?p> 陸越銘對這個舉動有很多不理解的地方,但還是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