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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蟬戰(zhàn)長平

卷十八 伐上黨(一)

季蟬戰(zhàn)長平 彭海波 10597 2022-01-11 12:40:06

  陘城外,秦軍大營,旌旗招展,人頭攢動,嘈雜喧嘩,一片忙碌。季蟬手扶長劍,站在營帳前,默然不語,看陳力等人拆卸帳篷。身旁吳大卻是忍不住又附耳低聲道:

  “五百主,葉桑小人,不得不防?!?p>  “嗯。其亦為百將。若戰(zhàn)不利,吾自不輕饒?!?p>  吳大點頭,心內(nèi)稍安。季蟬見其模樣,便是笑道:

  “要汝勿為我短兵,何以不聽?”

  “我豈知短兵如此多規(guī)矩,連個強(qiáng)弩亦生事端。下回我?guī)€腳弩來。”

  “莫氣。我已與祝榮當(dāng)面問清,短兵弓弩登記在冊即可。戰(zhàn)時短兵,比之平時,多有變通。葉桑之舉,亦補(bǔ)我等之疏漏也?!?p>  “哼!我恨小人!”

  “王孫息怒?!?p>  季蟬嬉笑勸道。

  “我恨小人!”

  跟前聽到的陳力忽近前來,跟說一句,又回去接著打包帳篷。季蟬干笑不語。

  營帳折疊扎緊,裝上馬車,捆綁牢實。早飯后,營壘中皆在打理行裝,裝載車輛。自軍運載輜重馬車有數(shù),只能將自軍配給箭矢,帳篷,木柵等裝車。士卒自有之被褥,換洗衣物,甲胄,盾,戟矛,短劍,弓弩,箭矢等皆須自行背負(fù)攜帶。季蟬身為五百主亦是無公車可用,需和士卒一般步行,自有之物亦須自行攜帶,只是如此繁重之物,皆是其隨軍庶子方盼背負(fù)矣。

  主將短兵來催時,幕府校尉亦來督軍。季蟬連連應(yīng)諾,帶隊出自營,于大營中列隊,待令匯入行軍隊列之中。見到風(fēng)間,忙是施軍禮問好。風(fēng)間卻是笑道:

  “季兄多禮矣。子我同為五百主,勿須如此。”

  “臨陣殺敵,望五百主照應(yīng)?!?p>  季蟬仍是言語恭敬。

  “子我同在一軍,自是聽主將令,相互照應(yīng)。雙劍公乘之威,吾甚指望。”

  “我必力戰(zhàn),與五百主相互照應(yīng)?!?p>  “叫風(fēng)兄?!?p>  “與風(fēng)兄相互照應(yīng)?!?p>  “甚好。季兄長劍,我甚羨之。我軍已前行,先走矣。扎營再敘。”

  “扎營再敘。”

  眼見風(fēng)間急急走去自軍,季蟬面上亦是一肅。上黨之戰(zhàn),軍中皆以為險。雖言攻韓上黨,然其地實已歸趙矣。與趙兵接,必然之事也。所不知者,乃何時與趙兵接矣。待風(fēng)間軍過,一旁幕府校尉示意季蟬軍接上。季蟬遂率先步入出營隊伍,其后吳大率一屯短兵跟隨,方盼等庶子隨短兵行,個個身背大包裹,從后看,只見雙腿不見人,猶如會走大包裹。百將譚峰之軍隨后,其軍中庶子與其軍同行。其后,華寶,葉桑等百將皆率自軍匯入出營隊伍。

  走在軍中,季蟬手扶劍柄左顧右盼。春風(fēng)拂面,天高云淡??觳阶咴诼飞?,好多士卒很快見汗。尤其是負(fù)重前行庶子。軍中無爵兵卒,亦是苦累。但有爵位者,必帶一庶子隨軍。軍中常戲言,庶子如牛馬,恰如其分也。尤其今日于國境內(nèi)行軍,將軍未下令披甲。是以除卻有車馬乘騎的將校,騎兵,步行士卒皆未穿甲,戴盔。是以庶子所負(fù)之物更多,甚是沉重。

  待走上河堤,駐足待命之時,庶子皆是坐在地上喘氣。眾軍則多不覺累。只見汾水東岸,戰(zhàn)事正烈。季蟬手扶長劍,眺望對岸,心中沉甸甸。

  此時站在上風(fēng)處,聽不見東岸喊殺哀鳴之聲,然天空湛藍(lán),視野極佳,放眼望去,水悠悠,土黃黃,草木蔥綠,秦人軍服色樣黑中帶紅,格外深沉,趙人軍服色澤鮮艷十分亮眼,遠(yuǎn)遠(yuǎn)望去,雖是小小人,卻能見其形狀,如觀無聲之戲。然待命河堤上秦軍,卻無嬉笑者。如此非軍律不允也,乃士卒自不愿喧嘩。想到自己今日不用披甲,卻是不知,早有同袍奉將令已出戰(zhàn)先行,浴血奮戰(zhàn)多時矣。而待自軍上陣時,又不知何人翻倒,立功者誰,飲恨者誰。

  汾水橋上,秦軍車馬如龍,步卒如蟻,直入趙境。汾水面上,五座浮橋亦是人馬連綿,直驅(qū)對岸,更有數(shù)十艘渡船往返擺渡秦軍。在寬闊正面上,秦國大軍挺進(jìn)韓上黨地。開弓未有回頭箭。上黨之戰(zhàn)由今日見血矣。眼看對岸,季蟬眼中兇光一閃,復(fù)又歸于平和。

  不遠(yuǎn)處,葉桑亦在河堤上眺望對岸,悄然扭頭偷瞄身佩長劍五百主季蟬,牙關(guān)緊咬,面頰上肌膚起起伏伏,心中五味雜存,不知如何是好。

  “五百主,葉桑偷瞄在?!?p>  陳力附在季蟬耳邊道。葉桑見狀,忙扭回頭去看對岸。季蟬并未轉(zhuǎn)頭,只斜眼向右一暼,未見異樣,便反是扭頭向左看去,轉(zhuǎn)而又扭頭看右邊,見葉桑模樣端正。季蟬面上便是輕笑,低頭與陳力私語:

  “盯緊?!?p>  “諾?!?p>  陳力稱諾。站在季蟬左邊吳大嚕了嚕嘴,手指對岸道:

  “鄭人不堪一擊?!?p>  “嗯。公子喜坐船,喜走路?”

  聽季蟬言,吳大笑道:

  “公子喜坐船,然今日想走路?!?p>  “哈哈?!?p>  季蟬、陳力一聽皆是笑起,吳大亦是自笑。周圍士卒皆是季蟬短兵,聽屯長之言,亦知其意,乃走橋比坐船安穩(wěn),皆是忍不住發(fā)笑。自軍見五百主一群人指點對岸發(fā)笑,不知為何,便覺肩上一松,心內(nèi)寬敞起來。坐在地上方盼,仰望季蟬,面上亦是掛滿笑容。對自家公大夫,方盼盡是敬佩。

  待到自軍走上汾水橋時,吳大不由得意非常。待過橋,便是踏上趙國矣。前軍兩都尉各率自軍,橫掃沿途之?dāng)?。沿路鄉(xiāng)邑皆是望風(fēng)披靡,紛紛降秦。

  浩浩蕩蕩大軍,旌旗飄擺,氣勢如虹,沿大道向皮牢進(jìn)擊。至夜,大軍于皮牢城外扎營,圍三闕一,將北城門放過,其余三面,離城三箭之地外,筑起三座營壘,一面圍城,一面護(hù)城外道路。秦軍大營中,一騎絕塵臨近城墻,于一箭之地,向皮牢城南門樓上射去勸降帛書,旋即撥馬回營。

  皮牢城上遍搭箭棚,火把照亮,嚴(yán)陣以待。城上士卒把箭上所系勸降帛書解下,呈給守在城樓郡尉。南門樓上,郡尉展開帛書,借著火光掃過一眼,哼一聲輕笑,走近城垛,一把將勸降帛書扔下城去。勸降帛書飄飄蕩蕩落在地上,風(fēng)一吹,又順地打滾,只是夜暗,無人欣賞。

  秦中軍大營,幕府大帳內(nèi),油燈照亮,火光燃動。左庶長王龁看過間報,略加思索。帳中王御史、國正監(jiān),國司空,國尉,裨將,諸都尉,眾校尉皆望之。王龁合上間報,正色道:

  “果如大王所料,趙人增兵上黨矣。廉頗領(lǐng)軍二十萬,已進(jìn)駐長平。觀其勢,并無前出援救皮牢之意。我欲乘其觀望,進(jìn)擊之。但下廉頗軍,則上黨可得也。皮牢堅城,鄭人有兵二萬,且有死守之心。我無意在此多停留,枉費兵力不談,且會貽誤戰(zhàn)機(jī)。我意留二萬軍在此,圍而不攻。若皮牢軍出,則野戰(zhàn)滅之。韓上黨之所以兵少,因其東逸。據(jù)報,有十多萬鄭人進(jìn)山,其中大部歸長平,余部留山中,意在阻我進(jìn)兵。是以,廉頗軍數(shù)多于我軍矣。日后之戰(zhàn),更為艱險矣。今日初七,明日初八。明日前軍進(jìn)山,盡快打通道路,入趙上黨腹地,以滅廉頗軍。諸君意下如何?”

  帳中諸將尉,皆以為是。幕府當(dāng)即議定前軍進(jìn)擊次序,王龁隨即發(fā)下將令。各軍都尉皆是領(lǐng)命回自軍。

  天明,季蟬正捧水洗面,自軍主將傳令兵來,叫立到都尉帳中議事。季蟬應(yīng)諾,只帶了吳大、陳力,匆匆出小營,趕去自軍都尉大帳。

  一路又遇同去會議五百主,彼此便結(jié)伴同行,猜測此去必有戰(zhàn)事。待到都尉大帳外,隨行短兵皆不得入內(nèi),吳大、陳力在帳外,與相熟短兵站在一起,低聲說笑。

  大帳內(nèi),晨光泛泛,略顯陰暗。十名主將,二十名五百主皆到齊,依官階,主將站在前,五百主站在后,兩邊有都尉府校尉扶劍站立,四名都尉短兵亦在側(cè),兩名軍吏在一旁案前坐,一人書錄帳中事,一人書錄都尉令。都尉宋象面色沉靜,長須黑亮,雙目掃過眾人,開口說話快如放連珠箭一般,又聲如雷霆:

  “今日攻山徑,我等乃首攻。拿下當(dāng)面山口,我軍即守于此。前軍遞次交替進(jìn)擊,直到打通山徑,突入趙上黨。今日一戰(zhàn)拿下山口,可否?”

  “可!”

  帳中主將、五百主、校尉皆大吼可,士氣如虹。

  “好!”宋象點頭道,面上浮現(xiàn)笑容:“過汾水,我等看人。今日,眾軍看我。鄭人狡詐,欲以皮牢堅城遲滯于我。將軍已命圍而不攻,盡快進(jìn)擊廉頗軍。廉頗軍二十萬,已駐長平。上黨山徑難行,必是連番惡戰(zhàn)。諸君請多加小心。來,看圖說?!?p>  說話,宋象走到一旁架起木板前,指點其上所繪圖形道:

  “據(jù)中軍斥兵報,山口有三千鄭人守。有兩條路進(jìn)山,至此合為一條。由此及彼,即我軍今日須拿下之戰(zhàn)地,其后,亦皆歸我軍守御。待交替輪換到我軍再次進(jìn)擊時,自是交與中軍接防。可有疑問?”

  眾人皆搖頭。宋象一見,繼續(xù)說道:

  “昨夜,我派斥兵入山查探,得報守軍并無后援。我意于當(dāng)面強(qiáng)攻,側(cè)后迂回,前后夾擊,盡滅山口之?dāng)?。?dāng)面三處高堡,各以千人攻之,山路當(dāng)面兩道壁壘,各以千人攻之。另兩千人,由都尉府斥兵引路,于此翻山從側(cè)后迂回,不使其走脫。余部三千人,與我陣前備戰(zhàn),今日必盡滅當(dāng)面之?dāng)?,為前軍打開進(jìn)兵之路。迂回側(cè)后之兩軍,辰時從西營門出,順溝繞走,隱蔽行蹤,已時到達(dá)關(guān)隘后此處,一軍設(shè)伏不動,一軍待聽得關(guān)隘激戰(zhàn)起,即從后突襲敵陣,前后夾擊,破關(guān)隘。正面五千軍,皆已時發(fā)動,一起攻壘。從后突襲之軍必須勇猛果敢,上清壁壘,下開關(guān)門。設(shè)伏之軍,不得放過一個鄭人,但若走脫一人,主將提頭來見。諸君可有異議?”

  眾人皆不語。宋象點頭,開口行令,點主將名,分派戰(zhàn)事。又一番爭執(zhí),定下迂回之二軍,突襲之軍在前,設(shè)伏之軍在后,依此行軍。散帳后,季蟬與風(fēng)堅隨自軍主將李喜,來到其主將帳內(nèi)議事。

  “有何妙計?”

  李喜進(jìn)帳后,即開口問計。風(fēng)堅、季蟬皆是搖頭。李喜咂嘴一嘆道:

  “喳,點我為從后突襲之軍,自是到時猛沖即可。稍后中軍斥兵便來。二位五百主,誰與我在前?”

  “我!”

  風(fēng)堅與季蟬異口同聲道。

  “好!我秦人強(qiáng),皆因?qū)⒉晃匪?,個個當(dāng)?shù)门蓬^兵!”

  “都尉不行。”

  風(fēng)堅笑道。

  三人一時哄笑,帳中軍吏、短兵亦是嘿嘿直樂。李喜手搖劍柄,俯仰脖頸道:

  “都尉若沖死,十軍皆亂矣。風(fēng)堅與我在前?!?p>  “諾?!?p>  風(fēng)堅抱拳施軍禮,大聲應(yīng)諾。李喜又道:

  “季蟬在后?!?p>  諾。

  季蟬亦行軍禮大聲應(yīng)諾。

  “我意,季蟬軍攻北路壁壘及北堡樓。我隨風(fēng)堅軍攻南路,我率短兵攻中間堡樓,風(fēng)堅軍攻南路壁壘及南堡樓??捎挟愖h?”

  “主將,我自分軍攻中堡。請主將殿后?!?p>  風(fēng)堅道。

  “哎,何須殿后。后自有設(shè)伏之軍,不好奪人軍功。從后突襲,已是出敵不意。攻其無備,自當(dāng)猛沖,殺個暢快。若我為都尉,必以二千軍齊上。不待正面攻上,守關(guān)之?dāng)臣匆驯M滅矣?!?p>  “主將好威武!”

  話音未落,一名壯漢大步走進(jìn)帳來。李喜一愣后,忙上前把臂言歡:

  “哎呀,郭啟,昨夜果真爬山乎?”

  “豈可有假!見過諸位。”

  “百將好!”

  眾人皆是識得百將郭啟,忙是問好。李喜卻不待郭啟客套,即細(xì)問:

  “吾軍初來,汝何以知山中密道?”

  “我何以知?乃此地農(nóng)人密告將軍。我奉命隨其夜探,方知虛實?!?p>  “哦,鄭人何以賣鄭乎?”

  “此人乃一藥農(nóng),密道是其進(jìn)山采藥偶得。只因其常受鄉(xiāng)里欺負(fù),其妻更為同鄉(xiāng)惡人多番侮辱,直告到皮牢城里,亦是不了了之,無處伸冤,是以恨在韓天理不彰,故愿為秦民也?!?p>  “哦,如此,算是說得過去。只是我等一出營繞行,鄭人便是從高堡中望見。豈不生疑?”

  “看不見。之所以從西營門出營,順溝走,便是為避過鄭人耳目也。隨我一走便知。兩邊互看不見?!?p>  “如此便好。進(jìn)山一個時辰可夠?”

  “足夠。”

  “我軍中士卒,壯弱不齊,許多氣力遠(yuǎn)不及百將。且兩千人綿延數(shù)里,不當(dāng)數(shù)人輕快?!?p>  “若主將擔(dān)心誤期,吃過便走即可?!?p>  “如此甚好。辛苦郭兄。便先在我營中早飯?!?p>  “謝李兄,我已吃過?!?p>  “再吃點。汝等皆在我?guī)ぶ信愎?,與幾位兄弟。我去找雷堤,跟都尉說卯時出營之事。皆隨意,我去去便回?!?p>  不待郭啟幾名中軍斥兵客氣,李喜說話便已走出帳篷,四名親隨短兵大步跟上。風(fēng)堅、季蟬與幾名軍吏便是招待郭啟幾人。郭啟等人只得是又吃了些肉菜。談笑間,免不得又請雙劍公乘講故事。季蟬便把在宗正衙門公辦時,所遇有趣之事說來,陳力亦在旁添油加醬,惹得帳中眾人不時哄笑。

  吃過早飯,眾人續(xù)在帳中說笑。待主將李喜回來一說,可卯時出營,風(fēng)堅、季蟬便是施禮各歸自軍小營。李喜卻是又將兩位五百主叫住,叮囑道:

  “雖不銜枚,亦須禁聲。惟隱秘,突然,方建奇功。但有暴露,我軍危矣?!?p>  “諾。”

  風(fēng)堅與季蟬同聲應(yīng)諾,快步離去。

  回到自軍小營,季蟬立時將屬下譚峰等五名百將,聚到自己帳中,分說詳細(xì),命早飯后即輕裝出營,隨主將迂回敵后,雖不銜枚,亦須禁聲。留在營中庶子,雜役,在營中休息,已時始起營,裝車,打包,待命移營。

  百將散去后,季蟬叫身邊短兵快吃。有已吃畢早餐戰(zhàn)士,立時檢視戰(zhàn)具,打包甲胄,灌滿水囊,帶齊午飯,整裝待發(fā)。

  眼看身邊短兵忙碌,季蟬亦是仔細(xì)打包甲胄。捆扎好。大王親賜長劍,亦是劍鞘系上兩根纏葛布結(jié)實麻繩,一根從左肩系到右肋扎緊,一根系在腰間,把長劍背在身后。蹲下,站起,來回試試,長劍并不妨事。又拔劍一試,長劍出鞘極順,只是顧著左右人,卻忘帳篷矮。待左右劈砍兩劍后,卻發(fā)現(xiàn)帳中一亮,卻是帳篷頂上耷拉出條縫來。

  “公大夫,我來縫起?!?p>  一旁方盼忙道。季蟬歪嘴一樂,點頭。吳大、陳力等人一邊瞧著,皆是樂。長劍歸鞘卻是有點難。季蟬解開肋下繩結(jié),把劍鞘放下來,將長劍歸鞘,又系緊繩索,將劍背好。又把甲胄包裹斜背身后。再摸摸腰間鼓鼓水囊,衣內(nèi)兜中炕餅,腰中短劍,便覺齊全。出帳前,季蟬又叮囑方盼道:

  “我離營,留軍中庶子,雜役,皆歸汝節(jié)制,須耐心點,細(xì)心點。未到已時,不可起營。主將帳中軍吏若來傳話,須仔細(xì)記下,有空便拿筆墨書于木牘,記明何時,何人,何事,清楚點。但有事,汝覺須記,皆可記?!?p>  “公大夫,我好多字不識?!?p>  “大致記下即可,亦可選人幫書?!?p>  “謝公大夫?!?p>  “何以謝我?”

  “可選人幫寫呀。有人肚里墨水比我多?!?p>  “好。吳兄,可備妥?”

  “妥妥。”

  “陳力?”

  “妥妥。”

  “汝等?”

  “妥妥?!?p>  帳內(nèi)短兵盡皆大聲應(yīng)妥。出營便要禁聲,此時不喊,便須等得開戰(zhàn)之時矣。季蟬出營帳,召集自己短兵。雖說短兵只有五十之?dāng)?shù),吳大卻不受此數(shù)之限,兼有隨戰(zhàn)庶子三人,連季蟬自己,一隊便實有五十五人。一個個熟悉面孔,逐一看一眼,記在心里,此戰(zhàn),愿同出同歸。心中默想,開口已是派人去催各百將。五名短兵跑去傳令。季蟬率短兵出小營,站到路上,左右譚峰、華寶亦帶自軍百人隊出小營。見五百主站在路旁,便是上前行禮說話。季蟬抱拳還禮,詢問出營確切人數(shù),傷病狀況,留營庶子、雜役安排。譚峰、華寶皆是如實應(yīng)答。季蟬滿意點頭。

  稍候,葉桑、孟祥、魯能亦率自軍百人隊出營,見五百主與譚峰、華寶在路邊說話,便亦過來。季蟬明確自軍人數(shù),傷病狀況后,便率軍走去大營西門。沿途營門守衛(wèi)見雙劍公乘,皆是放行,一旁亭中書吏,隨即揮毫,筆走龍蛇,記下五百主季蟬率軍過營門。雙劍公乘在李喜軍。李喜軍與雷堤軍,卯時出大營西門,都尉府軍吏早已告知各門值守。

  到大營西門,未見自軍主將,季蟬便叫自軍靠路邊稍休息。待望見風(fēng)堅陪李喜走來,季蟬忙快步迎上前去。路旁眾軍看著。葉桑面帶譏笑之色。遠(yuǎn)處陳力盡收眼底。

  來到主將面前,季蟬尚未開口,李喜便是笑道:

  “公乘長劍如旗桿!”

  季蟬聞言一笑,沖風(fēng)堅一點頭,走到主將身側(cè),邊走,邊低聲道:

  “我所攻北壁短,可分一百人隊,與主將攻中堡。”

  “好?!?p>  李喜一邊道好,一邊抬手一拍季蟬后背,手掌滑過玄鐵長劍劍鞘,不由自主竟是顫抖。一旁風(fēng)堅暗自沖季蟬點頭。走出兩步,李喜見路邊隊伍中,葉桑沖自己笑,便扭頭跟季蟬說:

  “便叫葉桑軍與我攻中堡?!?p>  “諾?!?p>  季蟬一邊稱諾,一邊心中暗想,葉桑與主將李喜是何因由。正思慮間,郭啟走來其身旁說話,于是季蟬便與郭啟交談,問起山中事來。

  在西營門邊站下,李喜不見雷堤軍來,心中便是煩躁,立差短兵去問。短兵未離,便見雷堤率軍走來,一時西營門二千多人擠在一起,旁人走動不得。守門都尉府軍吏見此,亦不多言。

  在雷堤堅持下,李喜只得與郭啟相商。郭啟自覺可以,即分身邊兩斥兵隨雷堤軍行。李喜不再耽擱,與郭啟一同走出大營西門。

  郭啟出營便離開大路,順著路邊斜坡,下到溝里。跟隨其身邊兩名斥兵亦是敏捷,始終跟隨其后。

  走在溝內(nèi)果是視線受限。如此,高處敵堡亦不可見吾軍矣。李喜走走便是心安下來。眾人魚貫出營,很快二千多人便隱入溝壑之中,不見蹤跡。

  待已時將近,都尉宋象大開東營門,領(lǐng)軍出戰(zhàn)。艷陽下,獵獵風(fēng)中,五千軍前出,于關(guān)前三箭之地外,擺開攻關(guān)之陣,戰(zhàn)鼓架起,只等已時一到,便是擂鼓攻關(guān)。

  關(guān)隘上旗幟迎風(fēng)招展,其色皆同趙軍,站滿甲士。鄭人身上趙軍服飾鮮艷耀眼,個個咬牙,心知無所退也,必是一場血戰(zhàn),能多殺一秦人,便多解一分恨,別無所求。

  關(guān)隘內(nèi),有鄭人從庫中搬出成箱箭矢,順著石砌階梯,抬上關(guān)隘放好。關(guān)隘上弓弩手開箱驗箭,心中底氣更足,身背箭簍中插滿箭矢,尾羽黑灰有白,在陽光照耀下閃閃發(fā)亮。

  搬運雜役上下忙碌。關(guān)隘中稍后位置,一隊隊鄭人排列整齊,整裝待發(fā)。但凡關(guān)隘上吃緊,便可前驅(qū)增援。

  再后,便是杳無人跡。再向后,兩條山徑匯為一條,向東蜿蜒而去,兩旁山上草木茂盛,綠意盎然,偶有鳥兒撲翅飛起,啾鳴出聲。彎彎曲曲,不見人跡山徑中,卻是忽然冒出人來,且越來越多,山徑上,兩旁草叢里一時盡是秦人戰(zhàn)士。

  “穿甲?!?p>  季蟬低聲道。吳大便做穿甲手勢。隨即軍中百將、屯長、伍長皆動作,人人自解身上包裹,取出甲胄穿上。季蟬系甲時格外費勁。長劍在甲衣內(nèi)有點礙事,只是顧不得解。前方李喜披掛整齊,已在做手勢,起身率軍,沿山徑向西疾走。季蟬忙把五位百將叫到身邊,低聲分說戰(zhàn)法:

  “譚峰攻關(guān)門,盡快開關(guān),縱我軍入。華寶攻北堡樓,盡管殺。葉桑與主將短兵攻中堡樓,記得護(hù)主將周全。孟祥、魯能與我殺上關(guān)隘壁壘,沿路接敵不可粘連,皆沖過為要,攻關(guān)為上?!?p>  諸百將皆點頭。季蟬伸手拔出背負(fù)長劍,不再多言,率先向前走去。百將皆歸自隊。五百多人跟隨李喜短兵及風(fēng)堅軍后,很快便向西潛進(jìn),隱沒在路旁茂密草木之后,不見蹤跡。

  藏身樹林,待李喜軍去,雷堤便分派一五百主率軍到山徑中,當(dāng)?shù)澜Y(jié)盾陣,堵死道路。東西兩邊布防,以西方為主,阻逃來之?dāng)?。東方盾陣,防身后來意外之?dāng)?。一五百主,率軍于山徑兩邊布防,狙殺從關(guān)隘逃來之?dāng)常⒆窔⒍萑肷搅种當(dāng)常f(xié)防東向山徑。

  “但有敵從山野逃出,汝提頭來見。但有敵殺穿盾陣逃去,汝亦提頭來見?!?p>  “諾。”

  兩五百主應(yīng)諾而去,心中腹議千百遍。雷堤盯著兩五百主離去背影,對身邊短兵百將道:

  “兩軍掉隊士卒,須照拂好。如遇鄭人,必奮戰(zhàn)殺之,不可放過?!?p>  “諾?!?p>  短兵百將應(yīng)諾轉(zhuǎn)開去,命人去傳于掉隊士卒。

  山徑中,正向關(guān)隘潛行之軍,忽聽到前方陣陣鼓聲傳來。李喜雙眼一瞪,抬手一抹汗津津污皂皂面孔,頓時加快腳步,氣吼吼奔走起,眾軍隨即跟上,腳步雜沓,渾身披掛亂響。

  聽得戰(zhàn)鼓陣陣,看見前軍奔走,季蟬亦是伸長脖子,手握長劍,雙臂直楞著,顛顛前奔,氣喘如牛,身旁吳大、陳力皆是一樣,隨后眾軍遞次奔走,急急前沖,只覺累到不行。

  轉(zhuǎn)來轉(zhuǎn)去,樹木一稀,眼前豁然開朗,望見房屋飛檐,有旗幟迎風(fēng)飄擺,腳下道路亦寬,且有青石鋪砌,其上車輪碾壓出深深淺淺車轍,錚亮耀眼。季蟬一個不留神,差點崴到腳,向旁一歪,險些摔倒,陳力趕緊去扶,一時皆跌跌撞撞。

  隨著路愈寬敞,便是分岔,前面李喜所率風(fēng)堅軍一涌入左側(cè)南徑,面前便是一下空曠,季蟬加快腳步,率先沖入右側(cè)北徑。

  放眼看去,路兩邊房屋林立,前方便是一個緩坡直到關(guān)隘,廝殺之聲清晰可聞,亂箭穿空清晰可見,眾多鄭人正于關(guān)隘上守戰(zhàn),坡道上有一群鄭人,約莫百來人,手拿盾劍,弓弩,似在待命中。一見面前敵蹤,季蟬忽渾身寒毛炸開,頓感身輕如燕,雙眼瞪圓,呲牙咧嘴,雙腿如飛,直踏敵陣。

  鄭人聽到身后腳步震響,回頭看時,卻見一支三棱箭飛來,立時面上中箭,慘叫一聲,翻倒在地。

  陳力、吳大等弓弩手,皆是邊沖邊搶先放箭,一陣猛射,掀翻近半鄭人。待得一群鄭人醒過神來,季蟬已是沖到,一劍砍翻一個,反手又殺一人,左手短劍亦忽出,面前鄭人中劍,捂面慘嚎,季蟬身形一頓間,身后眾軍已是撲上,如虎落羊群,矛刺,劍砍,盾擊,弓弩近射,轉(zhuǎn)眼便將一群鄭人盡皆滅去,不及照拂自家傷員,季蟬踩踏木箱,騰身躍上石階,搶先向關(guān)隘上沖去。

  察覺身后突來敵襲,關(guān)隘上守軍驚恐,便是轉(zhuǎn)身射來敵,季蟬揮劍撥擋飛矢,腳下更是飛快,不待登上關(guān)隘,長劍已是揮出,鋒利劍尖掃過鄭人小腿,被斬鄭人吃痛不住,身形一歪,怪叫一聲栽下關(guān)隘,弓箭離手,憑空掉落。季蟬長劍抬起,架住鄭人砍下短劍,搶步登上關(guān)隘,左手短劍揮起,削去鄭人握劍之手。斷手落地仍是緊握劍柄。斷腕血如噴泉,嗆季蟬滿面,一時視物不清,抬手不及擦眼,又是揮劍隔開刺來長矛,旋身已是轉(zhuǎn)到手持長矛鄭人身邊,長劍劈下,一顆頭顱落地,隨即轉(zhuǎn)身不停,砍斷敵手便護(hù)在右肋下左手短劍,猛然揮出,斬在正藏身城垛口,向下射箭鄭人脖頸,一顆戴盔首級離了身子,撞向城垛,一彈之后,從豁口處直落向關(guān)隘之外。

  正在爬長梯攻關(guān)秦人,一見城上,落下敵軍人頭,頓時吶喊,士氣大漲,地面箭陣亦逼近關(guān)隘,仰射之箭瞬間倍增。

  關(guān)隘上,一群秦人如狼似虎,搏命拼殺,守關(guān)鄭人措手不及,迎戰(zhàn)不過,又無處可逃,怯戰(zhàn)之心一起,便是崩潰。季蟬雙手不停,奮擊殺敵,左右短兵緊緊跟隨,孟祥、魯能之軍亦是涌來,關(guān)隘上鄭人不斷倒地,再無人御敵。爬上關(guān)隘秦人,見迂回從后突襲之軍,如此神勇,大呼萬歲。下面關(guān)門亦在此時,為譚峰軍打開,正面攻關(guān)秦人蜂擁而入。

  關(guān)隘里潰散逃出鄭人,順著山徑逃向大山深處。沖入關(guān)隘秦軍,望見敵蹤便要追趕,卻被所部軍官叫住,命于關(guān)隘,搜索殘敵。

  滿臉是血季蟬,站在關(guān)隘城墻上,手提雙劍,環(huán)視四周,身邊眾軍皆在斬鄭人首級。有傷而未死鄭人出聲哀求,卻是無用,來人照割不誤。

  手提瀝血雙劍,季蟬卻是不用再割敵首級矣。身為五百主后,再要升爵,便要看所部殺敵之?dāng)?shù),兼看是攻城邑關(guān)隘,或是野戰(zhàn)。夠數(shù),則升爵。不夠,便慢慢積攢夠數(shù)。軍中自是皆有記載。今日攻下關(guān)隘,自是有雙份賞。只是,看著關(guān)隘上自軍死去戰(zhàn)士,季蟬心中翻涌。好在人雖身死,軍功仍在,爵位可襲于家中親人。

  一陣搏命廝殺,雙臂酸麻,兩腿發(fā)軟,渾身疲累,季蟬背靠城垛,漸漸呼吸平緩,心緒平復(fù)。一伸手,長劍挑起地上鄭人旗幟,擦了擦劍上血跡,短劍細(xì)細(xì)擦了擦,歸入劍鞘。長劍仍是提在手中。不方便歸鞘也。見陳力,吳大等人皆樂呵呵,腰中掛著敵人首級,季蟬安心許多。放眼四下望去,只覺血腥之外,此關(guān)亦是好地方。只可惜無有女子。一想及此,季蟬忙搖頭,自覺此時想此事,不合時宜。

  肅清關(guān)隘中殘敵后,都尉宋象便是登上關(guān)隘,一眾主將皆是陪同。一番游歷后,便是選中堡旁一間大屋為都尉府所在。關(guān)隘中雖有房屋,卻無法住下萬人,便在關(guān)下一箭之地處,另立大營駐軍。李喜軍突襲有功,得留關(guān)隘中居住。諸人聞訊皆是喜悅。屋中自是比帳篷住著舒坦。

  午飯后,諸多軍務(wù),雜事便是接踵而來。前軍攻山徑下一處都尉,亦是依王龁將軍令入關(guān)進(jìn)擊。在關(guān)隘上值守季蟬,見其軍面色凝重,亦是無語。此時,季蟬已清洗,重新披掛過,長劍亦如常掛于腰帶上。

  放眼看去,天藍(lán)藍(lán),云白白,山青青,路上黃中有綠。只是山巒起伏,草木茂盛,相互遮掩,看不見十多里外皮牢城,亦看不見三軍連營。倒是依稀可見關(guān)外幾里處,有鄉(xiāng)里人家。

  需得跟巡哨之軍打聽一二。左近必有玩耍之處也。季蟬正想入迷,忽目光見到關(guān)外,掘地雜役,便是心里一涼,隱隱痛楚。軍中攻關(guān)戰(zhàn)死之士,皆就近葬于此也,悉有木碑,書明何軍何爵何人,落戰(zhàn)歿日,昭王四十七年四月初八。稍遠(yuǎn)溝壑中,則是將鄭人士卒無頭尸身合葬,覆土蓋之,免生瘟疫。

  “唉?!?p>  倚在垛口,季蟬不由得唉聲嘆氣。

  “五百主何故嘆息?”

  聽出來者口音,季蟬轉(zhuǎn)身道:

  “祝兄方過關(guān),何又回返?”

  “我來親近公乘?!?p>  “公大夫?!?p>  “很快便累功可遷公乘矣。季兄若不歸爵,已然都尉?!?p>  “雷堤亦只主將耳?!?p>  “雖為公乘,所能者亦不同也。五百主何以獨立于此邪?”

  “何謂獨立?左右盡是戰(zhàn)士?!?p>  說話,季蟬瞇眼左右看守關(guān)士卒,皆是自軍弟兄,自感心內(nèi)踏實,伸手拍打城垛,只覺石頭亦是暖暖。祝榮輕笑,趴到一旁城垛上,背曬陽光,一副懶懶模樣道:

  “季兄亦是心軟之人也。”

  “何以見得?”

  “觀逝者而哀之,仁也?!?p>  “我非仁者。吾殺人無數(shù)也?!?p>  說話間,季蟬亦是趴到城垛上,看雜役覆土掩埋。祝榮手一撐,轉(zhuǎn)過身來,背靠城垛,短劍撞在城垛石頭上砰噔直響,眼望東方道:

  “君乃殺敵,非殺人也。殺敵亦仁者也。若殺人即不仁,天下無仁者矣?!?p>  “祝兄所言甚是。我險自誤也?!?p>  季蟬手按長劍,亦是轉(zhuǎn)身,背靠城垛,看向東方道。

  “季兄深愛長劍?!?p>  “此劍利,我甚愛。”

  “再向前,當(dāng)步步艱難。待入趙境,與趙兵接,更險矣。季兄以為何如?”

  “昭王三十九年,我從軍。至今,與魏人戰(zhàn),齊人戰(zhàn),趙人戰(zhàn),鄭人戰(zhàn),嗯,大致如此。惟覺趙人悍猛,最是血勇?!?p>  “是也。哎,季兄亦是老軍矣?!?p>  “吾三十未到,何老之有?”

  “妻妾成群,老自快也!”

  “莫拿我取笑。汝年長于我,只一妻,莫非家貧乎?”

  “噫嘻,當(dāng)請季兄到我家。我家夫人,尚一夫一妻也。常言,一劍一鞘,何見一劍兩三鞘哉?”

  “哈哈哈哈!”

  季蟬聽得仰面大笑,跺腳不停。旁邊值守士卒亦是聽到,竊笑不已。

  “季兄好色,我亦好色。是以,啊哈,季兄當(dāng)知?!?p>  “哎,祝兄在中軍幕府,所知者多。可通言一二?!?p>  “幕府之密,豈可泄之?!?p>  “非與祝兄說笑。我觀關(guān)隘,內(nèi)只眼前之地也。外則數(shù)里外方有人煙。玩耍之處,尚不知何出也。祝兄若知,切莫遮掩不告?!?p>  “哈哈,哎,如此之事,卻是無妨?!?p>  祝榮說話,抬手沖季蟬招了招。季蟬傾身附耳,聽罷,樂的笑歪嘴,盯著祝榮是頻頻點頭。末了鄭重道:

  “今夜同去,一言為定?!?p>  “一言為定?!?p>  祝榮點頭,肩膀一頂身后城垛,站直身子,抬腳要走。卻被季蟬伸手拉住胳膊:

  “便在關(guān)內(nèi)玩耍,吃點喝點,天色即暗矣?!?p>  “哎,聽之甚好。只是軍務(wù)在身,我尚須回幕府復(fù)命。季兄放心,我必如約到?!?p>  “我有三五兄弟,亦好此?!?p>  “一同無妨。一起吃喝熱鬧。鄭女多姿,到時莫怯場?!?p>  “何怯之有?只怕知者眾,去者云集。”

  “是也!再早點。我復(fù)命后,便申出營。不待天暗?!?p>  “將軍會否不允?”

  “不會。鄭人若有詐,自是盡殺之。”

  “嗯。祝兄神勇?!?p>  “哈哈,說笑。季兄莫送。我自回?!?p>  一路說話,走石階下到關(guān)內(nèi)石板路上,祝榮飛身上馬,手提韁繩,雙腳輕敲馬腹,邊與季蟬道別,邊率隊出關(guān),順著大路,縱馬奔馳,回中軍大營復(fù)命去了。

  望滾滾揚(yáng)塵,季蟬胯下癢癢,好想騎馬。

  一連數(shù)日,捷報頻傳。四月二十七,前軍一輪未盡,傳來大捷報,前軍斥兵射殺趙裨將茄。

  守關(guān)眾軍聞訊歡呼。季蟬卻是面有憂色,暗想,舒服日子怕是到頭。果然,繼后便有軍報傳來,前軍攻趙軍關(guān)隘受阻,死傷眾,有主將陣亡。當(dāng)晚,便有中軍校尉率軍而來,接管關(guān)隘防務(wù),并傳將令,宋象軍明日早飯后,馳援攻趙關(guān)隘。

  天方蒙蒙明,季蟬即早早起床,拉撒,洗漱,披掛甲胄,喝水早飯,皆是極快。待將令來,命起行,季蟬便是率所部,站到路旁。駐守關(guān)內(nèi)之軍,自是成全軍前隊。主將李喜側(cè)身一躍,騎上馬背,在馬鞍上坐穩(wěn),手中輕帶韁繩,垂在馬腹旁雙腳輕磕馬肚,戰(zhàn)馬即邁步前行。眾短兵隨即跟上,隨后便是風(fēng)堅軍,季蟬軍。繼后隊伍一直綿延至關(guān)外,與已拆卸都尉大營相連。

  行在山徑中,眾軍皆無言語。旗幟不張,只是行軍。馬蹄聲,腳步聲,車輪車架嘎嘎聲,與山風(fēng)相和,亦是不悶。走出約半個時辰,便是有士卒憋不住,抹去面上汗水,扯著嗓子歌詠起來,頓時萬軍皆唱,一時士氣高昂,腳步輕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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