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章 剁了你的狗爪
岳霜面不改色,沒有和他計較,意味深長看了一眼,“張百戶鬧夠了沒有?
張百戶能破皇銀案,這種案子,難道就只有這些想法不成?!?p> 黃威聽到皇銀案,倒抽了一口涼氣,面色有些不自然。
原來前些日子京師沸沸揚(yáng)揚(yáng)的皇銀一案,居然是這個猥瑣小兒破的。
“是啊,錦秋,你看看你問得都是什么,岳百戶,不好意思啊。
錦秋,人家岳百戶都問你了,不要拿著捏著了,在哪亂說,想到什么,說就是了?!?p> 王越也在一邊幫腔。
沈杰雖不說話,可也在一邊等著,他也想知道
,這個張錦秋到底是真的聰明過人,還是上一次純屬瞎貓碰上死耗子。
“咳咳,那好,我可說了,錯了別怪我?!?p> 張錦秋收起嬉皮笑臉,正色起來:“失蹤的女子,都是年輕貌美,你看,唐老太他們本來也能抓去的,可是沒有,所以看得出,他們圖的是色。
他們知道唐老太乃是穩(wěn)婆,又是半夜以接生為由,讓人放下戒備,這才得手。
這說明,這些人做之前早就做好了充分準(zhǔn)備,甚至都要動手的人家什么情況都了如指掌。
想來,該是昌平或是附近幾個縣的人,若是外地來的,恐怕早就露餡了?!?p> 張錦秋一連串的分析,有條不紊,邏輯縝密。
大伙想想,女人,你說說,他們能干嘛?”
“我知道,錦秋的意思是,那些女子,怕是被賣進(jìn)妓院那種地方了。”
王越心直口快,有些得意。
自愿落入煙花柳巷的人少之又少,那些龜公老鴇,自然就會動些玩心思,逼良從娼。
“這些本官都已經(jīng)想到,京師附近的煙柳之地都派人查過了,可都一無所獲啊?!?p> 黃威適時說到。
“所以,我猜是暗娼?!?p> 張錦秋不緊不慢說出自己的猜想。
暗娼這玩意兒,隱蔽性更高,都是熟客,更不受官府管轄,當(dāng)然,下手就黑的多了,打死人的現(xiàn)象也是層出不窮。
黃威恍然大悟,可又露出為難的臉色:“若是暗娼,這怕是查詢起來………”
“這個簡單”,一直沒有開口的沈杰突然張口,“黃大人只需拿住當(dāng)?shù)貛讉€潑皮,一般來說,暗娼若是招客,定是會找這些潑皮混混做中間人?!?p> “拉皮條………”
張錦秋腦子里想到的第一個詞。
“那好,本官這就下去安排。
諸位大人一路上舟車勞頓,本官已經(jīng)吩咐下去,安排好飯食住處,請諸位大人用過好好歇息一番。”
沈杰和他客套幾句,黃威便匆匆離去。
“這個黃大人,看起來倒還是個好官啊。”
王越感嘆一句。
“好官?好個屁官,色中厲鬼,剛剛那眼睛,都快陷到岳姐姐身上了,對不?!?p> 張錦秋故意說到,怕是剛剛,只有王越?jīng)]有發(fā)現(xiàn)。
偷偷看了眼岳霜,這女人依舊是面無表情。
“啥?”
王越如同炸毛,忿忿不平,“這個老色鬼,一副死豬樣,白瞎了我的眼,白瞎了我的眼。”
張錦秋看王越這般模樣,嘎嘎直樂。
“叁,肆,王越,出去在門口守著,把門關(guān)上?!?p> 岳霜突然發(fā)號施令。
“是”。
兩人起身,干脆利落出去。
王越眼巴巴看著沈杰,見沈杰沒有開口道跡象,也只好一塊出去。
門一關(guān)上,岳霜就開口:“好了,現(xiàn)在你該說說,你到底發(fā)現(xiàn)了什么?”
張錦秋心里一緊,繼續(xù)裝傻充愣:“什么發(fā)現(xiàn)什么?剛剛不都說了,岳姐姐又忘了?”
張錦秋自從發(fā)現(xiàn)岳霜并沒有反對自己喊岳姐姐,索性厚著臉皮就這么喊下來。
拉進(jìn)兩個人的關(guān)系,首先就要從稱呼上拉進(jìn)。
岳霜扣了扣桌子:“你不說?我不介意幫你………”
“好,好,好,我說,我說,你這女的,長的好看,咋就動不動喜歡動手………”
張錦秋嘀咕半天,外人聽起來更像是調(diào)戲一般。
岳霜第一次面色有些不自然,還從來沒有人
敢在她面前如此放肆還能活蹦亂跳的,更別說一天時間兩次了。
“不要賣關(guān)子,說?!?p> 岳霜將那點(diǎn)不自然掩飾過去。
“說,這就說?!?p> 張錦秋見岳霜有些惱火了,見好就收。
“剛剛看卷宗時,不知道岳姐姐和沈頭有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問題?
上面寫著,從四月十六到二十八日,十二天里足足有十名女子失蹤,五月初一到初十,又有七名女子失蹤,再從二十到現(xiàn)在,又是五人。
可臨近的縣里,偏偏是四月三十,五月十五丟的人?!?p> “你是說,這些案子都是一伙人做的?”
沈杰想了想說到。
“不對,”張錦秋搖搖頭,“沈頭,你想想,順天府和刑部什么時候來的人?”
“四月三十和五月十八,怎么………”
沈杰聲音戛然而止,好像想到了什么。
“這就對了,也就是說,昌平?jīng)]有丟人的那幾天,偏偏是順天府和刑部派人下來的幾天?!?p> 張錦秋舒了口氣,“是不是可以以為,這伙人知道官府什么時候來人,至于去別的縣,只是為了轉(zhuǎn)移注意罷了。
還有那個黃威,剛剛我問他,那個唐家小媳婦好不好看,他說是青葉鎮(zhèn)最好看的小娘子。
敢問岳姐姐,你可見過縣衙去問人,最多是問是否賢惠,誰會去問好不好看?
還有,他怎么知道這唐小娘子和其他失蹤的女子,誰更漂亮?誰的身段更好?
要知道,絕大多數(shù)人一輩子活動范圍不過方圓十幾里罷了,又怎么會知道隔壁縣城的女子誰更漂亮?
再加上這個黃威是個老色鬼,所以我更確定,這個黃威,怕是和案子脫不了干系?!?p> “至于暗娼,你是故意說的?”
岳霜問道。
“自然,如今北邊災(zāi)荒不斷,餓殍滿地,那些暗娼缺人?
放著好好的災(zāi)民不要,偏偏要截良家婦女,他們這不是有病?
要是不這樣,怎么騙過這位縣令大人。
再說了,我就不信做這種買賣的能是什么好人,這也算做了件好事。
若是真的和這位縣令大人有關(guān),能做這種事的,定是有些勢力的,很可能就是當(dāng)?shù)卮髴艋蚴橇忌迫思摇?p> 至于到底是誰?只需要盯住黃威就可?!?p> 張錦秋有些得意。
白道,有時候比黑道難對付多。
沈杰愣了半晌,沒頭沒腦來了一句“你能破皇銀案不是沒有道理。”
倒是岳霜,突然淺淺一笑,“很好?!?p> 張錦秋被這個笑給驚呆了,傻傻愣住,“岳姐姐,你笑起來好好看啊?!?p> 岳霜破天荒有些臉紅,啐罵一句:“油嘴滑舌?!?p> 岳霜眨眼間又恢復(fù)到冰美人的樣子,“沈百戶,可否先出去?我有事要和張百戶商量?!?p> 沈杰點(diǎn)點(diǎn)頭,正要出去時,卻對張錦秋說:“錦秋啊,你今天在生死邊上反復(fù)橫跳啊?!?p> 說罷頭也不回就出去了。
張錦秋還在想,生死邊緣?我今天也沒有遇見什么事啊,除了………
岳霜吸了口氣,“這是第三次,再有下一次………”
“再有下一次,你什么都不會做,我說的對不對啊,岳姐姐”,張錦秋又是一副賤樣。
“張錦秋,你憑什么以為我會對你一忍再忍?”
終于,岳霜破防了,不變的聲調(diào)多了一絲惱意,稱呼也直接從張百戶變成了張錦秋。
“拼什么?憑你處心積慮給我下這個套?把我引到昌平來?”
張錦秋收起笑容,有些不善,直視岳霜。
岳霜一時愣住了。
“岳姐姐,這種案子,順天府和刑部破不了,我能理解,可要說東廠都沒辦法,還得找我,岳姐姐覺得可能嗎?
不是我低估東廠,也不是我高估我自己,這話,我不信啊。
只不過很可惜,我想不到原因,還望岳姐姐答疑解惑。”
張錦秋接連發(fā)問,逼近幾步,兩人面面相對,不過數(shù)尺。
岳霜從驚訝中反應(yīng)過來,怒意消散,笑意更濃,“你讓我很滿意,不,應(yīng)該說很驚喜。
張錦秋,你說的不錯,這案子難不住東廠,東廠想知道,你究竟是真的聰明絕頂,還只是個繡花枕頭而已。
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知道了,只有破了案,才能讓九千歲滿意,明白嗎?
好了,現(xiàn)在,我們也該談?wù)務(wù)铝恕?p> 那天夜里,周正二人的尸體,你有什么發(fā)現(xiàn)?”
“什么周正?什么尸體?又是哪天夜里?岳姐姐你這是說什么!”
張錦秋瞪大眼睛,激動的為自己辯護(hù):“我這人膽小,連只雞都不敢殺,尸體什么的,恐怕我一看就得嚇?biāo)懒恕!?p> 她在框我,可不能上套啊…………
對,打死不認(rèn)。
岳霜如同審犯人一般審問了片刻,沒有從張錦秋的話語里抓住任何蛛絲馬跡。
岳霜有些詫異。
論起審問技巧,我也是辦過那么多毒販的,不是鬧著玩的....
張錦秋松了口氣。
可張錦秋哪里想到,岳霜直接窮途匕首現(xiàn)。
岳霜嘆口氣:“張錦秋,要不是我提前掌握了證據(jù),準(zhǔn)確的說,是我親眼所見,光憑剛才的對話,說不準(zhǔn)已經(jīng)相信你了?!?p> 又是在框我....你還親眼所見....張錦秋撇撇嘴。
“那天夜里,你與張志平連夜出城,到了城外亂葬崗,你動手解剖尸首,你二叔吐的不行,還是你將你二叔帶了回來。
我說的對嗎?張錦秋?!?p> 張錦秋身體一寸寸發(fā)涼,打了個寒顫。
東廠在跟蹤我,那天發(fā)生的事情都被東廠看在眼里...…
不過,為什么東廠會跟蹤我這個無名小卒?
我只是個孩子啊,這不合理....
張錦秋在心里憤怒的咆哮。
他感覺到了深淵般的絕望,自己好像在岳霜面前一絲不掛,自己剛剛的百般抵賴,現(xiàn)在看起來就像是個小丑。
“說說吧?!?p> 岳霜眼神閃過犀利的光芒。
張錦秋一五一十,和盤托出,沒有一絲隱瞞。
“你覺得會是誰?又是為什么?”
張錦秋想了想,“能在南鎮(zhèn)撫司殺人,還是要案的犯人,至少是個千戶以上,在或者是某個大人物的心腹。
至于為什么,不管岳姐姐你信不信,我猜的,一定不是為了五千兩銀子。
有句老話叫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想要貪財,截皇銀,這是最蠢的辦法?!?p> 皇銀的皇,遠(yuǎn)大于銀。
再說了,皇銀都有印記,你就是弄走了,也花不了。
“所以”,張錦秋咬咬牙,“這皇銀案是誰受害最大,誰就是目標(biāo)。
看起來是我張家背了黑鍋,可實(shí)際上卻是廠衛(wèi)走了霉運(yùn)。
或者說,是九千歲。”
如果之前不知道為什么,岳霜在自己面前,張錦秋要是再不知道為什么,就真是蠢了。
“很好,張錦秋,我希望你能和我一起查出真相?”
岳霜發(fā)出了邀請。
張錦秋看似有選擇,可卻已經(jīng)沒有了退路。
“好,不過我想問你,我要是沒有通過你所謂的考驗(yàn),下場會是什么?”
張錦秋答應(yīng)的干脆爽快,可還是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岳霜玩味的看了張錦秋,“剛剛沈杰說的話,你忘了?”
張錦秋恍然大悟,怪不得沈杰說自己在生死邊緣橫跳。
若自己真是個廢物,恐怕現(xiàn)在………
“我能提個條件嗎?”
張錦秋突然開口。
“這次功勞,我可以白送給你,當(dāng)做定金?!?p> 岳霜對這個案子并不在乎。
“我收了,不過我要的不是這個,等我想好再說。”
岳霜有些意外。
“好了,現(xiàn)在咱倆該怎么想想告訴外邊人,剛剛發(fā)生了什么?!?p> 張錦秋撓撓頭。
“這個簡單”,岳霜顯得很輕松,“你忍一下?!?p> “啥?”
還沒等張錦秋反應(yīng)過來,岳霜朝著張錦秋腹部猛然一擊,雖是受了幾分力道,可張錦秋還是氣血翻涌,撞門飛了出去。
“咳,咳咳………”
張錦秋咳嗦半天,不知道這算不算是公報私仇。
兩個東廠的好像沒有看見張錦秋一般,沈杰嘴角擒住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站在一邊看著好戲。
只有王越咋咋呼呼,扶起了張錦秋,嘴卻沒有閑著:“錦秋,這是怎么了,剛剛不是還好好的,這怎么飛出來了…………”
岳霜一臉冷漠的出來。
“再有下次,別怪本姑娘剁下你的狗爪………”
岳霜留下一句沒頭沒腦的話后又轉(zhuǎn)身進(jìn)屋。
“剁下你的狗爪?錦秋,岳百戶為何要說出這種話,難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