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少年們走遠了,方紹一行才從藏身的灌木叢后走了出來。
除了一副躍躍欲試樣子的伊索索,其他三人都表情凝重。
剛才少年們的長相、行為、對話,至少可以看出三個情報。
第一,他們絕不是西南地域的本土居民,很有可能來自于北方的國家。
第二,他們雖然不是本土的人,但在天梯群山中生活應該有很長一段時間了,能夠完全拋棄曾經的文明,再建立屬于自己的文明,這不是短時間內能夠做到的,至少五代人。
第三,他們的體質遠遠強于普通人,甚至可以跟伊索索這個高程度改造人相媲美,眼罩猜不透是干什么用的,是個神秘而強大的群體。
這三個情報中也帶有無數(shù)疑點,這些疑點,恐怕不跟他們接觸,是不可能弄清楚了。
林宵問:“我們距離下一個權能的依附者還有多遠?”
方紹道:“直線距離二十公里,還在西南方向?!?p> 停頓了下,他問道:“要跟嗎?”
“當然!”三個人異口同聲,罕見地達成了一致意見。
雖然少年們的速度很快,但要跟上去并不難,森林中氣味混雜,確實很難辨別,但巨蜥的血肉有一股很濃重的腥味,且所到之處經久不散,這成了他們的方向標。
往西南行走了一個小時,一座山脈出現(xiàn)在幾人面前。
在名川大山遍地都是的天梯,這座山脈顯得十分不起眼,它并不高,最高處也不過幾百米,說是個丘陵都可以,但它的覆蓋面積卻很廣,幾乎是云霧山的兩倍。
地圖上對這座山脈有著清晰的標注,名叫激蕩山脈。
這種荒無人煙的野山,本不可能有任何上山的道路,但幾人卻在茂密的樹叢中發(fā)現(xiàn)了一條小道,還是個開鑿出來的石頭臺階。
這道臺階甚至比云霧山上那條進山的路更好走一些,不久前似乎下過雨,臺階上有些泥濘,幾枚腳印清晰地印在上面,一路延伸到山上。
巨蜥肉的腥氣殘留在臺階上空,顯然幾位少年不久前就是從這里登上了激蕩山脈。
附近沒有其他進山的路,為了避免與他們發(fā)生沖撞,一行人在山下等了片刻,這才啟程邁上了臺階。
方紹仔細觀察著這些臺階,這臺階是由山石開鑿而成的,可能是因為缺少合適的切割工具,導致表面凹凸不平,踩上去有些許硌腳。
從臺階的風化和磨損程度上可以看出來,開鑿的時間不算久遠,應該就是在近幾十年之內。
臺階雖彎彎繞繞,但大體是一路向上的,直接通向山頂,且中間沒有分出其他岔路,激蕩山脈的海拔只有六百多米,不過一會兒就登上了頂。
這里就是激蕩山脈的主峰了,山頂居然是一大片開闊且平坦的平臺,巖石上覆蓋著厚厚的泥土,生長著不少植物。
而就在他們登頂位置的正對面,開辟了一片種植區(qū),種的多數(shù)都是小麥,而且樣子與人類常吃的不太相同,應該是利用野生小麥慢慢培育而成的。
除了小麥,還有紫薯、番薯和土豆,以及幾種在文明地區(qū)很難見到的野菜,種類十分豐富。
種植區(qū)里沒有人,只扎著一個防止鳥獸來偷吃的草人,穿過種植區(qū),入眼的又是一片晾曬架。
大概四五個木架子,上面掛滿了用棉線穿著的肉條,每一條肉都有半米長、手臂粗細,晾曬區(qū)附近的植物全都被清理掉了,留出了足夠的空間供陽光暴曬。
這地方簡直無處可躲,幾人快速通過,身邊的樹木漸漸多起來的時候,終于望見了居住區(qū)。
那是一片用木制籬笆圍起來的區(qū)域,在這個角度看不到全貌,但僅僅只是眼前這一小部分,也足有好幾畝地。
籬笆里面,搭建著數(shù)不清的圓頂白色小屋。
單看造型有點像蒙古包,但蒙古包多是布料的,而這圓頂小屋則是用木頭搭起了骨架,又用白色的石頭建造而成,只有一層,大小不一,但外形相似。
方紹一行沒有再繼續(xù)往前,到了這里,行人已經隨處可見。
他們躲在遠一些的樹林里,向外窺視。
不過一會兒的工夫,就有好幾批人在他們眼皮底下走過,不只是少年,上到六十歲的老人,下到六歲的小娃娃,各個年齡段的都有。
值得一提的是,除了老人和小孩,中間這年齡段的人,眼上都戴著相同樣式的眼罩,而且清一色是男性。
通過觀察,幾人發(fā)現(xiàn),他們穿的衣服樣式都十分類似,只有顏色的差別,數(shù)了數(shù),目前一共出現(xiàn)了八種顏色。
黑、白、藍、靛青、絳紫、正紅、墨綠和姜黃。
一行人極為詫異,遇上那幾個少年的時候,他們都猜測,這天梯里可能有一個村莊。
但眼前的這個人類聚集區(qū),可不是村莊,它更像是部落。
部落比村莊的凝聚力更強,部落的首領比村長更有權利,部落的秩序和制度也比村莊要更加完善,更加嚴格。
比如村莊就不可能出現(xiàn)這種風格統(tǒng)一的服裝。
同時,部落也比村莊要更加排外。
方紹閉眼感受,他感覺到那個權能的依附者距離此地還有十幾公里,似乎并不在部落里。
這時他聽到蘇印風自言自語道:“奇怪,這里怎么沒有女人?”
“怎么沒有,”林宵向遠處一指,“那不就是嗎?”
他指的地方是一座圓頂小屋前,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女正在架子上晾衣服,她穿著樸素的灰色布衣,面容平凡,沒有戴眼罩。
她晾好了衣服,卻沒有走,而是怔怔地站在籬笆旁邊,向外張望著,看著那些來來往往的人們,臉上浮現(xiàn)出艷羨又膽怯地神情。
這時從圓頂小屋里走出來一個戴著眼罩的中年男子,她聽到聲音,立刻俯身提起了水桶,向那男子慌亂地彎了彎腰,低著頭不敢看他的眼睛,匆匆忙忙回到了屋里。
雖然有女人,但僅看在外面行走的這些人,還是男性占大多數(shù)。
伊索索奇怪地道:“她的衣服怎么跟其他人不一樣?。俊?p> 方紹也在思考,一般來說,在一個部落出現(xiàn)這種現(xiàn)象,要么就是這人地位低下,是仆人、奴隸,是伺候主子的人,要么就是她沒有被部落承認,屬于外人。
不管是哪種可能,她的日子都不會很好過。
幾人望了一圈,沒有望見先前見過的幾位少年,天快黑了,今天是調查不出什么了,于是幾人悄悄離開了樹林,繞了一個大圈,來到了激蕩山脈另一側的山腰間。
夜晚,刮起了風,北風呼嘯,如同老牛叫,一行人找了處避風的地方,生了火,搭起了帳篷,烤了一點巨蜥肉作為晚餐。
巨蜥肉聞起來腥,但用水沖洗一番,烤過之后,卻格外美味,它的肉質較緊實,很頂飽。
一頓飯吃下來,只有蘇印風和伊索索在天花亂墜地聊天,林宵一言不發(fā),也沒吃多少東西,臉上一直掛著若有所思的表情。
最后,那邊的兩人從天上到海上聊了個遍,終于沒處可聊了,蘇印風才打了個哈欠,半躺下來,一手撐著腦袋,看向一副思想者造型的林宵,道:“長官,你有什么見解說出來行嗎,讓大伙也聽聽唄,沒人會嘲笑你的?!?p> 林宵看了他一眼,道:“沒有的事,我只是在理思路?!?p> 蘇印風道:“理出什么來了?”
方紹也早已看出林宵有話想說,而且一定是跟山中的部落有關。
果然,林宵向部落的方向示意了一眼,道:“關于那些人,你們有什么看法?”
這些人的存在確實難住了方紹,他搖頭道:“沒看法,說實話,我完全沒有思路,我想不明白,為什么在這種地方會形成一個規(guī)模不小的部落?”
林宵道:“我倒是有個思路?!?p> “說!”那三人眼睛全都一亮,連忙正襟危坐,等著他的發(fā)言。
“只是猜測,”林宵沒有急著解釋,而是拋出一個看似完全不相關的問題,“你們知道梨落嗎?”
“梨落?”方紹皺了皺眉,他對這個名字,還真有些印象,好像從哪里聽誰說過。
“那個女科學家梨落?”蘇印風的神情卻霎時變得嚴肅起來,他坐正了身子,隔著火堆盯著林宵的眼睛,“你不會是懷疑……”
“我還是從頭說吧,”林宵看了看一臉疑惑的方紹和伊索索,道,“這件事情,要從一百多年前開始說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