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請不要為難我胖……
朱元璋滿意地離開了。
對混賬兒子和惜命謀士商議出來的結(jié)果他表示除了完美不以第三個字來形容。
想起朱極那穿鑿附會的解釋,朱元璋就忍不住想笑。他是第一次聽到有人將那個字解釋得那么低調(diào)委婉,以至于朱元璋不得不懷疑,這混賬小子肚子里指不定憋著什么壞。
不過這些朱元璋都顧不得關(guān)心了。
如今朱極的親王封號已然定下,接下來最重要也最棘手的問題,便是如何安排朱極順利入住吳王府。
這座以他登基前的封號命名的府邸,無疑在滿朝文武心中都有非常特殊的意義。
很難想象,如果他不使點手段,朝臣們得知朱極不僅要留京還要住進吳王府,屆時只怕跪倒在午門外情愿的便不僅僅是那些擔心太子變換的文臣了。
可一座親王府邸的營造需要耗費的何止是大筆錢糧,更重要的是漫長的時間。
如果朱極這個大皇子連受封的金書玉冊都接到手里,卻連個像樣的府邸都沒有,那豈不遭天下人恥笑,豈不有損皇家威嚴。
又是一聲清脆的鞭響,強忍著困意的京官們再一次來到午門前參與今日的早朝。
難得沒有什么特別重要的事情,籌謀在腹的朱元璋也感覺頭輕了半截。
“功臣廟乃是本朝為功勛卓著之臣特別修造,太常寺管著一大攤子事情,難免有疏忽的時候。咱想了想,還是專門設(shè)立個掌祠的,吏部,這事兒你們考慮考慮?!?p> 站在班列前面的吏部值守尚書詹同表示,這事不用考慮,吏部深表贊同。
甚至他還不由自主地瞥了一眼身邊的禮部尚書牛諒。
兩人對視的目光之中,居然有一種如釋重負的喜悅。
二人的喜悅倒是也可以理解,畢竟如此一來,往后禮部不用再特意提醒每一屆太常卿萬分重視功臣廟的事情,而吏部也不用發(fā)愁下一個太常卿從哪里來的問題。
皆大歡喜的場面讓朝臣們都不由得輕松了些許,站在班列中困意都消解了不少,趁著這個機會,朱元璋順勢提出了朱極住所的問題。
“嚴達,你來給咱講講,咱那大兒的王府要何時修建完成?”
自大明開國至今,各部尚書員額隨時會有變動。比如今年,工部現(xiàn)有尚書三名,最初的趙翥,先前的李敏,以及今日的嚴達,皆是工部當日值守的尚書。
驟然被問起這件事情,嚴達腦子里有些發(fā)懵。
從朱元璋給李敏下詔至今,也不過三兩天的功夫。工部如今連擇地的人手都還沒召集完畢呢,這皇帝便急吼吼地問何時完成。
那么大的王府,那是說建成就建成的么?
不提各種材料需要自大明各地運送到京城的時間,便是工部召集人手,內(nèi)庫調(diào)撥錢糧,以及劃定營造位置,這三兩天時間也不夠啊。
嚴達只想說一句,陛下,你這是在為難我胖……哦,老夫。
站出班列的嚴達直接跪倒在地:
“陛下,大皇子身份尊隆,王府自是要修建得仔細些。工部如今尚在測定王府位置,不日便有結(jié)果?!?p> 回答非常委婉,朱元璋料定便是這樣的答案,臉上倒是沒有表露什么不悅之色。不過,他的話音卻轉(zhuǎn)向了另一邊正怡然自得的禮部尚書牛諒:
“牛諒,你來替咱想個主意。咱這大兒再過半年便要及冠,這王府建好尚待時日,你說咱該將他安置在哪?
是接到宮里來呢,還是隨便找處宅子封給他讓他先住著?”
剛剛松了一口氣,正感覺心曠神怡的牛諒瞬間愣住了。
好端端的,怎么工部頭上燒的正旺的火,忽然引到自己身上了。
奈何這事確實跟禮部有很大關(guān)系,而且朱元璋還親自點了他的名,要不出去說句話,感覺自己這禮部尚書就當?shù)筋^了。
可要說話吧,到底該說什么?
聽朱元璋這口氣就知道,他給出的兩個選擇其實壓根一個都不想選。奈何這皇帝的心思偏偏又難猜,萬一說錯話,同樣感覺仕途到頭的說。
腦子里完全沒有半點思緒,牛諒也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陛下,大皇子身份尊貴,居所自然也不可隨便。短時間接回宮中自無不可,只是國朝之初陛下便親自定制,親王成年后皆要外放藩鎮(zhèn)一方。這……”
聽到牛諒的回答,朱元璋只想評價一句——聽君一席話,勝讀一席話。
什么叫短時間接回宮自無不可,意思就是先把這陣給過了,冠禮之后他的混賬大兒該哪涼快就哪呆著唄。
朱元璋深深看了牛諒一眼,心里不由得感慨:這官場當真是個大染缸啊,牛諒從洪武元年舉秀才為官,短短六年時間三連跳成為禮部尚書,這官職上來了,油滑的水平也沒落下啊。
朱元璋深感國朝人才匱乏,某些重要的位置上,有必要再做一次調(diào)整來鞏固大明這座華廈了。
連續(xù)兩個尚書,似乎都沒能明白自己的意思,不過這也不要緊。
思忖著一開始的目的本就是讓這些人迫于無奈接受自己的意見,朱元璋倒也沒有繼續(xù)為難兩人的意思,目光再度逡巡,最終落在文臣班列最前面緋色官服掛著仙鶴補的胡惟庸。
“胡惟庸,他們兩個尚書看來是沒什么能耐替咱分憂。你來說說?!?p> 胡惟庸是個心思玲瓏剔透的人,可此時也猜不透朱元璋到底想要讓那個大皇子住哪里。左右沒什么答案,胡惟庸便直接接著牛諒的話說道:
“大皇子失散民間多年,想必陛下與皇后娘娘多有相思之意。以微臣之薄見,大可將大皇子接入宮中,讓陛下與皇后娘娘盡享天倫之樂。”
前些日子感覺朱元璋似乎在有意無意敲打他,胡惟庸這段時日收斂了不少,在很多事情上,到是頗為迎合朱元璋的意思。
反正在他看來,朱元璋這個人對親情相當重視。既然如此,那便直接讓那位大皇子入宮住著,就算往后鬧出什么事來,也追究不到他頭上。
有人敷衍塞責,自然就有人盡心竭力。
“萬萬不可!”
胡惟庸話剛說到一般,班列中宋濂便厲聲阻止這壞得流膿的主意。
深宮內(nèi)苑都是些什么人呢,除了皇帝和那些未成年的皇子之外,那簡直就是個脂粉堆啊。
這位大皇子自幼在民間出生,習慣品行到底如何誰都不知道。這要接進宮里,指不定就一年抱倆三年抱八了。大肚子的是宮女也就罷了,萬一是……
“陛下,陛下明鑒。大皇子既然及冠在即,應(yīng)當以遠離宮禁為要。況且大皇子從未受過儀范,如此接入宮中,難免做出辱及皇家威儀之事……”
雖然宋濂說的很有道理,可良藥苦口忠言逆耳,對兒女極其自信的朱元璋心里,這話跟肉蛋蔥雞有什么區(qū)別?
國瑞爺眼睛不由得瞪得更大了一些,說話的口吻也由先前的意味深長,逐漸捎上三三兩兩的火氣:
“那你便教教咱,到底該怎么安置咱那大兒?”
一聲帶著質(zhì)問的呵斥,讓宋濂啞口無言。
這段時間在有關(guān)朱極的事情上,他已經(jīng)被朝臣們視為是太子的急先鋒。如今簡單地提提意見也就罷了,如果說得太過離譜,難免會惹得朱元璋連帶對太子也心生不滿。
宋濂是個守禮的人,但前提他也是個人。
是人,自然就有種種心思和顧慮。
遇上朱元璋的質(zhì)問,他自然不能接著先前的話頭繼續(xù)講下去。
思來想去,宋濂也學此前的三位一般,索性跪倒在地一言不發(fā)。既攬下了自己出言無狀的罪責,也表達了自己無言以對的尷尬。
朱元璋的目光還要逡巡下去,但能夠站在奉天殿內(nèi)早朝的文臣們已然忍受不了這種猜謎語一般的詢問了。
六部尚書中還剩下的四部主動跪倒在地,頭都不帶抬一下的。有了他們做表率,他們身后直至午門內(nèi)揚揚一道人潮瞬間烏泱泱跪倒,場面不可謂不宏偉,聲勢不可謂不浩大。
從一開始便置身事外的武將們面面相覷,跪也不是,不跪也不是。
不過見朱元璋的目光已經(jīng)轉(zhuǎn)到他們這邊來,剛剛回朝還不知道到底發(fā)生了啥事的李文忠眼珠子一轉(zhuǎn),直接給自家舅舅跪了。反正他是看出來了,不管朱元璋到底為了什么,現(xiàn)在都是為了立威。
只要滿朝文武都跪了,那就說明這立威的目的達到了。
屆時,不管先前為的是什么,結(jié)果都會水落石出。
有了他的帶領(lǐng),其他武將也識相地跪下來,直至端坐在龍椅上的朱元璋放眼望去,從奉天殿到午門口再無一個站著的人,這才心內(nèi)狂喜語氣冷靜地說了一聲:
“都起來吧?!?p> 山呼般地謝恩聲中,朝臣們紛紛站起,直至班列在侍儀司的引導下重新恢復秩序,朱元璋這才做出一副深思狀:
“你等都無良策,咱那大兒也不能無處棲身。算了算了,先將咱那舊吳王府清掃出來讓他住著吧,本朝皇長子要是連個像樣的府邸都沒有,咱這張臉還往哪擱。”
“侍儀使,聽到?jīng)]有?”
直至朱元璋說出這句話來,文武百官這才明白自己方才跪的有多冤。
不過,他們也不得不承認,若非方才朱元璋已經(jīng)堵上了他們的嘴,只怕現(xiàn)在朝堂之上又是一片轟然。
於初
明天開始,就真是生產(chǎn)隊的嘚兒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