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樂山回去以后不久,宮本旺就騎著馬趕到了九幽城下。
沈樂山聽說宮本旺回來了,急忙趕到東華廳見他。
宮本旺看見沈樂山進了廳內(nèi),連忙向沈樂山作揖行禮:“沈宗主。”
沈宗主擺手說道:“免禮”。
沈樂山走進大廳的時候很匆忙,宮本旺看得出沈宗主非常著急,于是就趕緊道出所查實情:“沈宗主,我此次去西京已查到沈公子的下落。彩云鎮(zhèn)的宋大夫收養(yǎng)了沈公子,但沈公子跌落懸崖受了重傷,不記得自己的身世,后來宋大夫就給沈公子起名叫宋林,宋氏夫婦出事后,宋大夫的表親何清桓收養(yǎng)了宋公子,何清桓怕仇家找上來,就為其改姓何,所以現(xiàn)在沈公子的身份是何林。聽何清桓的意思,現(xiàn)在的沈公子應(yīng)該在天脈宗。只是我在趕回來的路上也有聽說,天脈宗出了事……”
沈樂山拍了一下椅子的扶手說道:“怎的去了天脈!”
宮本旺畢恭畢敬的站在那里,看到沈樂山這個樣子也跟著說道:“是啊,我聽說九幽宗與天脈宗一直不合,沒想到沈公子陰差陽錯的去了那……”
“罷了。”沈樂山想著不管怎么說,眼下總算是有了長子的消息,不算太好,也不算太壞,只是九幽宗的人這會兒再去天脈找人恐怕是不方便。
想到這里,沈樂山抬頭看了一下宮本旺:“這件事恐怕又要麻煩你了,照說你打探到了消息,就該讓你回天音宗的,只是,九幽宗和天脈宗的關(guān)系一直不太好,這會兒九幽宗派人上天脈也不太方便,不知你是否肯再幫這個忙,去天脈尋一下何林的下落?!?p> 宮本旺答道:“沈宗主嚴重了,下山前師父就囑咐過我,一定要幫沈宗主找到公子的下落,如今既然已經(jīng)得知公子就在天脈,那我就跑一趟,若是尋到他,便將他帶回九幽宗。天脈宗現(xiàn)在大勢已去,想來他此刻或許也在尋找新的宗門,我這就啟程,免得時日多了,他再去了他處。”
“好……好……那就辛苦你了。你對九幽宗的恩情,九幽宗不會忘,待你歸來,必有重謝?!?p> 宮本旺道:“沈宗主嚴重了?!?p> 崔峰這幾日一直守在勝光身邊,不知道弟弟在九幽宗正受盡折磨。
千機迷宮內(nèi),蘇心福大喊一聲:“心悅!小心——”
說完,蘇心福一把環(huán)住蘇心悅的腰,把她抱到了安全區(qū)域。
蘇心悅雙腳落地時,發(fā)現(xiàn)自己的雙手沾滿了鮮血,再一看,蘇心福的背后被機關(guān)伸出的利刃刺中了。
“阿姊——”蘇心悅趕忙把自己的衣袖扯斷,為蘇心福包扎傷口。
蘇心福說道:“你沒受傷吧?”
“我沒事,阿姊?!?p> “那就好?!?p> 千機迷宮是一個由鏡面構(gòu)成的迷宮,機關(guān)本就難以應(yīng)付,這里的機關(guān)還加了一層鏡像,你看到的機關(guān)暗器襲來的方向未必是真正的方向,這無疑給逃離機關(guān)陣加大了難度。
以蘇心福的本事,一個人也不是不可以,但蘇心悅就略差一些。
兩個人已經(jīng)走了迷宮的一半,蘇心悅緊跟在蘇心福的背后,格外謹慎,一路上兩個人也沒吃太大虧,但是越往里走越復(fù)雜,蘇心悅一個不留神,就著了暗器的道。
蘇心福為了救蘇心悅不惜用后背為蘇心悅擋住了暗器。
蘇心福坐在地上說道:“我要是出不去了,你就自己一個人回去。這迷宮我們走了一大半,按照八卦排序,應(yīng)該很快就走到頭了,我會護你走到頭?!?p> 蘇心悅吼道:“你說什么胡話!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p> 蘇心福一笑:“不是一直都覺得我瘋嗎?以后沒有瘋子陪著你了,你耳根就清靜多了?!?p> 蘇心悅說道:“我背你走。”
“我這點傷,還用不著你背。再說了,你背著我走,我們兩個都活不了。”說完,蘇心福甩出扇子探路,“你剛剛少探了一個方向,就沖過去了?!?p> 蘇心悅看了一下蘇心福扇子打擊的位置,確實有一面鏡子被自己忽略了。
“你雖然瘋,但是眼力挺好,我都沒看出來那還有一面鏡子?!碧K心悅說完,又立刻起疑了,“不對,這里的鏡子都是成對擺放的,怎么會多出一個,這角度也有問題啊。”
蘇心福道:“門道就在這里了?!?p> 蘇心悅反問道:“什么門道?我覺得這迷宮處處都是門道。”
蘇心福說道:“對啊,這不是看得挺明白的嗎?每個鏡子都是門,每個門后面都是道?!?p> “你瘋夠了沒有?”
蘇心福說道:“門和道是配對的,門和門是配對的,你琢磨琢磨多出來的那個是干什么的?”
蘇心悅看了蘇心福一眼,“難道,是生路?”
兩人對話的功夫,花葬的花藤已經(jīng)爬到那扇鏡門上面了。
蘇心悅見狀,拔出白觀刀,一條像白綾一樣的帶子直擊那扇鏡門,鏡門突然反轉(zhuǎn)了,反轉(zhuǎn)過來的一面是石頭的,像是石墻。
與此同時,地下突然出現(xiàn)一個一米見方的地道入口。
蘇心福用扇子再次試探了一下地道入口,轉(zhuǎn)頭對蘇心悅說道:“走!”
兩個人避開機關(guān),從地道入口進入。
蘇心福和蘇心悅兩人不知在地道里走了多久,沒再遇到任何機關(guān)。地道狹窄,寬度也只能通過一個人,也就是說無論來多少人,從地道里走的時候都無法并排而行。
蘇心悅走在前面,蘇心福走在后面。蘇心福身上流下來的血滴滴答答的落了一地,因為蘇心悅在前面走,所以也看不到。
終于在前面不遠處,看起來好像有些鵝黃色的光亮。蘇心悅提高警惕,對蘇心福說道,我先探下路,說著甩出扇子,能聽到弓弩射箭的聲音,待蘇心悅收回扇子的時候,扇子有一處被箭穿過的痕跡。
可此時也沒有退路,只能向前。蘇心悅和蘇心福走到地道的盡頭,看到一個圓形的大廳,廳內(nèi)滿地的箭矢,圓形墻面上刻滿八卦六爻的符號。
地面的中心是一個太極陰陽魚的圖案,兩只魚眼的位置是金屬做成。
沈明因每日午時受天罰,情緒已然越來越不穩(wěn)定。
萬劫井的結(jié)界封印雖然高,可沈明擔心自己再這樣下去,怕是哪天會喪失理智,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他擔心自己濫殺無辜再次成為九幽宗的罪人。
沈明想了一個辦法,就是干脆跳下萬劫井。
這日,沈樂山再次來探望兒子沈明,沈明把這個想法告訴了沈樂山。
沈樂山連連搖頭說道:“不行,這下面是萬劫殿,冥境十大鬼殿之一。你現(xiàn)在下去,能有什么好結(jié)果,萬劫殿的人恨九幽宗入骨?!?p> 沈明道:“我知道,但我若情緒失控,留在上面只會折騰九幽宗的人。我要是哪天性情大變,變成一個殺人不眨眼的狂魔,我希望我殺的是萬劫殿的鬼,這樣總算對九幽宗做了點有用的事。爹,你不必擔心有人會對九幽宗不利,有我在一日,就沒人敢動手。萬劫井的結(jié)界是用來困住冥境的鬼,困不住人,若九幽宗有事,我可以再回來。我只是有些擔心,我真的會喪失理智瘋掉,如果有那一天,我不想在九幽宗發(fā)瘋?!?p> 沈樂山也理解兒子的擔憂,這天罰日復(fù)一日的折磨,性情再好的人,也難免哪日就崩潰了,只是沈晴依然還沒有蘇醒的跡象……
沈樂山點了點頭說道:“好吧,你自己決定吧。你姐姐要是醒過來了,我會第一時間和她商量,看還有沒有什么辦法讓你不受折磨?!?p> 沈樂山走后,沈明跳入萬劫井中。
散落在石橋鎮(zhèn)的天脈山弟子,有一部分已經(jīng)離開了石橋鎮(zhèn),他們知道天脈宗的變故,以后玄門再無天脈。還有一部分跟著二師兄回到了天脈山,為天脈幾位長老和大吉辦了后事。
天脈宗不在了,二師兄的本事哪夠撐起天脈的,有良心的弟子送了師父們最后一程,也就收拾行囊各奔前程了。
二師兄姜博容聽說素心長老去世了,十分難過,卻沒有在天脈找到她的墓地。高偉告訴他,素心長老的后事是大師兄辦的。
雖然沒有找到墓地,給天脈的長老們辦后事的時候,素心長老的排位還是有的。
桃園三兄弟一起下了山,陳紹元和洛云無處落腳,就先在高偉那住一段時間再做打算。
姜博容是最后一個下山的人,他不知道自己該去哪兒。
別的師兄喊姜博容跟他們一起回他們的老家,姜博容笑了笑沒有應(yīng),別人的老家又不是他的老家,他連自己的老家在哪都不知道。
姜博容在天脈山的大殿前坐著,獨自坐到了太陽下山才離開。
洛云他們來找姜博容的時候,在院子里說了幾位長老和藏經(jīng)閣大人去世的事,姜博容當時走的急,沒顧上看姜煙的臉色。
姜煙在聽說了這件事后,急火攻心,加上病情一直未愈,待姜博容晚上回到小院的時候,姜煙已經(jīng)是奄奄一息了。
小丫頭看到姜博容回來,急的大喊:“你怎的才回來,夫人快不行了!”
姜博容緊走兩步趕緊進屋,看到姜煙氣息微弱的躺在床上。
小丫頭在姜煙耳邊說道:“夫人,姜公子回來了。”
姜博容看著姜煙輕聲說道:“乳娘?!?p> 姜煙緩緩睜開眼,看著姜博容掙扎著想要坐起來,姜博容連忙扶起她,讓她靠在床背上。
姜煙說道:“后事都處理完了?”
姜博容點了點頭說道:“都處理好了,弟子們也遣散了?!?p> 姜煙說道:“你把他們葬在哪了?”
姜博容道:“天脈后山,事情太突然了,也沒時間擇一福地,就安葬在后山了。”
姜煙道:“福人自有福地,孽債必生孽緣……我不行了,有件事,乳娘想求你?!?p> “乳娘,您說,只要我能辦得到的。”
姜煙說道:“我死以后,你也把我葬到后山吧?!?p> “乳娘,別說這么晦氣的話,我現(xiàn)在就去請大夫——”
姜煙拉著姜博容的手說道:“不必去了,來不及了,我還有話對你說?!?p> 姜博容非常難過:“我在這個世上沒有親人,唯一疼我的素心姑姑也走了,乳娘要是離開我,這個世界上,就剩下我一個孤零零的人了?!?p> 姜煙的眼淚忍不住流了下來,她不敢認兒子,已經(jīng)到了人生最后的時刻,她瞞了一輩子,她害怕臨死之前聽到兒子的責備,她不敢說也不敢認:“我有今日,皆是報應(yīng),但你是無辜的。”
“乳娘,您說什么?”
姜煙指了指枕頭下面,姜博容掀起枕頭,發(fā)現(xiàn)下面放著一封信,信上寫著宮本旺親啟。
姜博容看到這封信問道:“這是什么?”
姜煙說道:“這個叫宮本旺的,是我兒子,你也是我兒子,你不是孤零零的一個人,宮本旺在建業(yè)城,我走以后,你就去找他,幫我把這封信帶給他?!?p> 姜煙說這句“你也是我兒子”實則是一語雙關(guān),只是姜博容當時并沒有往那方面去想,只以為姜煙是自己的乳娘,待自己如子才這么說的。
“乳娘——”
姜煙對姜博容說道:“你五歲以前都是我?guī)Т蟮模鍤q以后你就在天脈跟著你素心姑姑了,看在我小時候帶過你的份上,喊我一聲娘好嗎?”
姜博容正是舉目無親的時候,姜煙這么說,他當然不假思索的回道:“好,娘——”
姜煙淚流滿面,滿意的點了點頭,便去世了。
“娘——”姜博容抱著姜煙的尸體痛哭流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