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平生殤
巨劍就像瓷器破碎,巨大的碎片一片一片摔落在大地、山峰、江河……
任平生,平生唯一劍,一劍可誅仙!
煙雨生跪倒在棲霞山山巔,看著任平生以身化劍,看著巨劍破碎,看著碎片消散……
他伸出手,想要接住一片落向山巔的碎片,可是,碎片還未落地,便已化作云煙消散在天地間……
“師弟……”
煙雨生落淚,淚如雨下!
棲霞山劍氣沖霄,化作漫天飛雪。
滿片楓葉如血,在風中颯颯飄動,一道身影,一身白衣,腰間別劍,手中酒壺,一步步走上山巔!
“師兄,我去了!”
他笑著,像一抹夕陽!
他看了一眼棲霞山,眼中帶著濃濃的不舍,最后卻無奈一笑,搖了搖頭,便化作最后一片煙云,隨風而逝……
煙雨生仰天長嘯,悲痛欲絕!
“師弟,有朝一日,我殺上青天,從此,不死不休!”
……
二十年前,煙雨生游歷山河。見一葉扁舟,沿著大河逆流而上。扁舟上有一少年,白衣勝雪,飲酒高歌,豪邁而又灑脫。
煙雨生隔江,大喊道:“先生何處去?”
少年道:“江湖走一走!”
煙雨生道:“江湖?”
少年含笑點頭!
煙雨生一步渡江,到了扁舟之上,道:“江湖太渾,你太干凈,不適合,不適合啊!”少年道:“我有一劍,足以清江湖!”煙雨生為之動容,道:“先生好志氣,卻不知師承何人?”少年尷尬一笑,道:“無師,逍遙散人一個!”又道:“先生想必是江湖中人了吧!”煙雨生點了點頭,深深吸了一口氣,道:“好香的酒,先生能否賞賜一杯?”少年又是尷尬一笑,看了看手里只剩半葫蘆的美酒,道:“先生若不嫌棄,那么,請自便!”說著,將酒葫蘆送到煙雨生面前,煙雨生接過酒葫蘆,仰天一口,一口便喝完了大半葫蘆酒,葫蘆中不剩一滴。
少年見煙雨生隨意之間,便表現(xiàn)出不凡的修為,又為其氣勢、魅力所折服,囁嚅道:“不知,先生是否愿意收徒……”言外之意,便是要做煙雨生的徒弟。
煙雨生一見這少年,便甚是喜歡,聽到少年的話,他自然明白少年的意思,不過,他搖了搖頭,并未答應(yīng)。
少年神采飛揚的臉上出現(xiàn)了一抹黯淡。
煙雨生心中一笑,道:“論氣度,我不如你,論英雄氣概,我也不如你,論灑脫不羈,我仍不如你,我比你強的,只是手中這柄劍!”說著,摘下背后的長劍,長劍出鞘,劍氣縱橫……
少年露出羨慕、不解的神色,不知他到底什么意思。
卻聽煙雨生道:“所以,我不配做你的師父,不過,我可以代師收徒,你若愿意,從此刻開始,便可以叫我?guī)熜?,我傳你劍道,你我互相砥礪,在這江湖走一走!”
少年大喜,單膝跪倒在舟上,道:“師弟任平見過師兄,卻不知師兄名諱?”
煙雨生道:“我叫煙雨生,是棲霞劍宗現(xiàn)任宗主,我們這輩是‘生’字輩,你既然叫任平,那么,從今而后,便叫任平生吧!”
少年大喜,喃喃道:“任平生,任平生,謝謝師兄!”
一蓑煙雨任平生!
煙雨生道:“師父是一個無名無姓的道士,曾偶爾經(jīng)過棲霞山,為棲霞山滿片火紅的楓葉所吸引,于是便在山上開宗立派,我們棲霞劍宗便由此而來,我是師父唯一的弟子,今日我代師收你,你便是師父的關(guān)門弟子!”
任平生道:“師兄,師父呢,為何現(xiàn)在是你做宗主?”
煙雨生道:“師父他老人家,神龍見首不見尾,自從十年前我劍術(shù)大成之后,他就離開了棲霞山,從此不知所蹤,我游便萬里山川,走遍大江南北,卻都未曾見過他老人家一面,也未曾聽過他老人家的傳說!”
任平生已為之折服,心中不由得生出一股向往……
煙雨生繼續(xù)道:“既然你拜了師,那么,我便可以傳你師父留下了的劍法,不過,我棲霞劍宗有三大戒律,希望你能遵守,以后若犯,輕則廢除修為,重則性命不保,我見你生性灑脫,不耐拘束,所以這三天戒律你要謹記,不可犯!”
任平生心中一凜,跪倒在煙雨生面前,鄭重道:“師兄請說,師弟必定遵守!”
煙雨生道:“第一,不可恃強凌弱,欺辱弱?。 ?p> 任平生心想:“這一條本就是應(yīng)有之意,我等江湖中人,修得一身本領(lǐng),怎可欺辱弱小,恃強凌弱,我要鋤強扶弱,行俠仗義!”
煙雨生接著道:“第二條,本門弟子,當互敬互愛,不可自相殘殺!第三,以民族大義為先,以民族興亡為重,我輩修武之人,若天地有變,自當奮勇當先,以身報國!”
任平生道:“自當如此,師弟記住了!”
那一天,一個中年,一個少年,中年一身青衫,背負長劍,風度翩翩;少年白衣勝雪,瀟灑不羈,飲酒高歌……
那一天,中年和少年一見如故,互相談著理想。
時光長河不停流淌,匆匆之間,二十年時光便悄然而過。
這二十年來,任平生青出于藍勝于藍,劍道修為步步升高,且走出了獨屬于自己的路。而一蓑煙雨任平生的大名傳遍天下……
可在今日,任平生與天外來客爭斗,為了名族,為了天下,以身化劍,身死道消!
“從此,天下只剩煙雨生!”
煙雨生走回棲霞劍宗,劍氣沖霄,直指白帝城。
這一刻,有無數(shù)人趕向白帝城,有劍客、有刀客……
“任大俠已逝,接下來,便交給我們吧!”
白帝城下,王豹和任平生之間的戰(zhàn)斗發(fā)生在一瞬之間,眾人還未反應(yīng)過來,戰(zhàn)斗便已結(jié)束。
劍白云愣愣看著那緩緩消散的巨劍碎片,好像又看到了那個不羈、灑脫的劍客,這無數(shù)碎片,便是他的道。
楊亭劍心通明,這一刻,卻不由得劍心大震。
秦淮河畔,初次見面,他已為之心折,又得蒙照顧,傳得一劍,而正是這一劍打開了他劍道的大門……
他的心顫抖著,劍心顫抖著,似乎在仰天嘶吼,問: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