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東城。
幾輛黑色的馬車緩緩的從大街上走過。
道路兩旁的一座座府門緊緊的關閉著,每一座府門外都安靜的蹲坐著一對石獅子。
數(shù)十座石獅子就這樣蹲在自己門前,百無聊賴的瞪著雙眼。
每次走過這條街,范閑都會吐槽一下,每家門口都蹲著一對石獅子,這根都沒有又有什么區(qū)別呢?
聽到馬車壓在青石板咯吱咯吱的聲音,不少的小廝都悄悄的打開一道門縫,對著那數(shù)量馬車指指點點。
馬車咯吱咯吱的往前走著,遠遠的看去,范府的大門正敞開著。
范若若和范思哲滿臉激動的看著向范府行來的車隊,身后站著不少的仆人。
車還沒停穩(wěn),范若若和范思哲便疾步跑上前去。
“哥!”范若若上前將門簾拉開,看著里面慵懶的半躺著的范閑,甜甜的喊了一句。
范閑也看到了這個被譽為京城第一才女的妹妹,面頰消瘦,臉色暗黃,哪還有自己離京之時的氣色。
范若若的消瘦不是沒有原因的,自范閑離京那一刻起,每天她做的事情就是等待父親范建下了差,打探哥哥范閑在北齊的情況。
最近兩天,以范若若的細膩的心思,已然發(fā)現(xiàn)了事情的不對勁,父親范建雖然告訴自己哥哥一切安好,可那緊皺的眉頭,和對細節(jié)的含糊其辭,讓范若若知道,定是哥哥范閑出事了。
現(xiàn)在看著范閑慵懶的模樣,她那顆吊著的心總算是放了下來,甜美的笑著。
范閑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如果這世上還有那么幾個讓他真心對待得人,眼前這個陪伴著自己童年的妹妹,定能排到前三。
可他現(xiàn)在必須要狠下心來,接下來他要做的事情,不容有一絲的破綻。
“嗯?!狈堕e沒有任何感情的回了一句。
“哥!你回來就太好了,書局都好久沒出新書了,就等你回來了?!?p> 范思哲一張笑臉湊上前來,為了小錢錢,這句“哥”叫的是那么的順口。
“你不是和二皇子合伙要做大買賣嗎?還能看得上我寫的書?”
范閑斜眼眇了一下范思哲,滿是諷刺的說道。
“哥,這是兩碼事嘛,誰還嫌錢多呢,你說是吧?哥,我什么都準備好了,就等你的新書了。嘿嘿?!?p> 范思哲心思單純,根本聽不懂范閑的諷刺之意,滿臉的憨笑。
“我沒空!高達,進府。”
范閑冷冷的回了一句,隨后對高達吩咐道。
“是,大人。駕!”
“姐,他這是怎么了?我又沒得罪他,沖我使什么臉子?”
范思哲見范閑冰冷的態(tài)度,心里滿是委屈。
“哥可能是太累了,沒有心情寫書。你該去做什么就做什么吧,這幾天別來煩哥。”
范若若低聲說道,快步跟上了入府馬車,范閑對她和范思哲這種態(tài)度,讓她的眉頭也緊緊皺了起來。
以她對范閑的理解,如果不是出了什么大事,范閑定不會是如此的態(tài)度。
“若若,后面車里全部都是莊先生一生的心血,你把它們整理,分類,存放起來?!?p> “你也是愛書之人,把它們交給你來處理,我放心?!?p> 被高達攙扶著走下馬車的范閑,對著跟上來的范若若說道。
“哥,你受傷了!嚴不嚴重?我先扶你進去,不,我這就去給你找大夫?!?p> 范若若看到踉蹌著下了馬車的范閑,哪里還顧得上范閑說了什么?眼圈立馬紅了。
“不用,我還死不了。你把這些藏書處理好就行了?!?p> 范閑強忍著心疼,不敢看向范若若泛紅的眼睛。
“哥!你這是怎么了?我不要!”
范若若語帶哭腔,眼淚很不爭氣的流了下來,她接受不了范閑以如此態(tài)度對她。
“你不要就算了,放那吧,等我好了,我自己收拾,高達,扶我回屋?!?p> 范閑真的很想告訴范若若真相,可是他現(xiàn)在真的不能,他不知道這個院子里有沒有陳萍萍和慶帝的眼線。
“哥!”
范若若的呼喊聲充滿了委屈。
“范閑,夠了!有情緒不要發(fā)在自己家人身上。這不是一個真正的男人會做出來的事情?!?p> 范建終于還是忍不住了,走出房門,皺著眉頭,不悅的說道。
“家人嗎?”
范閑莫名奇妙的說了這么一句,讓高達放開自己,步履蹣跚的往自己的房間走去。
“哥!”
范若若快步跑向范閑,想要攙扶他,卻被范閑掙開了手臂。
范若若再也忍不住了,蹲在地上痛哭了起來。
“若若,讓你姨娘去熬點參湯,給你哥補補身子。去吧,我和你哥談談?!?p> 范建走上前來,輕輕拍了拍范若若的肩膀說道。
“嗯?!?p> 范若若起身抹了兩把眼淚,向后院走去。
“高達,守住門口?!?p> 范建跟著范閑回到臥室后,對著身后的高達吩咐道。
“是,大人!”
“這里沒有外人,你也不用做戲給外人看了。說說吧,你發(fā)現(xiàn)了什么?還有,你的傷是怎么回事?最近這兩天發(fā)生了什么?”
范建沒有詢問高達,而是直接向范閑問道。
“父親大人,我累了,需要休息。您公務繁忙,務需在我這浪費時間了,您請回吧?!?p> 范閑頭不抬,眼不睜,蜷縮在床上,對著自己的父親下了逐客令。
“好大的怨氣!范閑,你這怨氣從何而來?來自為父?來自若若?來自范思哲還是這范府大院?”
“你已經不是小孩子了,心里有怨氣,不想著去解決,反而發(fā)泄在自己家人身上,這是一個男人所為嗎?”
范建確實想不明白,范閑這天大的怨氣從何而來。
一趟北齊之旅,讓范閑像換了一個人一般。
“家人?生我者是我的家人,還是養(yǎng)我者是我的家人?還請父親大人明示?!?p> 范閑坐起身來,眼睛直盯著范建,等著他的答案。
“范閑,你說什么胡話!”
范建沒有正面回答,語調明顯提升了上去,卻有著色厲內荏的感覺。
“有些事,范閑是不可能知道的,那他為什么會這么問?”
“肖恩!對了,是肖恩,定是陳萍萍的計謀成功了,讓范閑誤會自己是肖恩的親孫子了?!?p> 范建的腦子轉的極快,很快便想明白了范閑的誤會。
“范閑,是肖恩臨死前,跟你說了什么吧?”
想明白了一切的范建,也就沒那么著急了,笑著問道。
“這就是你給我答案是嗎?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瓤?,咳咳?!?p> “咳咳,咳咳,我應該留在北齊的。原來我是不信的,我不信奶奶,你范建,師傅費介,陳萍萍這些年對我的好是假的,我回來就是為了找一個真相?!?p> “沒想到,這就是我要找的真相!”
“讓我知道了自己真正的身世,還心甘情愿的回到慶國,這該說是我傻呢,還是你們的手段太高超呢?”
范閑哈哈大笑了起來,牽扯到了傷口,不停的咳嗽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