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宮內(nèi)面圣

　　穆栩接了口諭，先是吩咐柳湘蓮幾人，將隨行人員以及物品妥善安置。然后便換乘馬匹，和林如海、王安兩人，帶上幾個護(hù)衛(wèi)，一路向著宮里奔去。

　　三人用了近半個時辰，總算來到宮里，在宮里太監(jiān)的帶領(lǐng)下一路來到崇德殿。

　　一進(jìn)殿，三人先是行禮問安。嘉定帝讓幾人平身，又給穆栩和林如海賜了坐。王安倒也乖覺，行完禮后，直接走到嘉定帝身后站定。

　　嘉定帝先是問了林如海鹽政的情況，林如海自是一一回復(fù)。等他答完后，嘉定帝很是勉勵了他幾句，但也沒說如何安置他，只是賞賜了一些御用之物，就讓他先行告退了。

　　等林如海走了，嘉定帝因為看過穆栩和王安提前上的奏折，所以也不急著問揚州之行的過程，直接追問此番抄家抄出來多少銀子。

　　穆栩先是拱手行禮，然后才回道，“全靠陛下護(hù)佑，此番查抄不法鹽商，除去給士卒的賞錢，目前統(tǒng)計出，現(xiàn)銀八千零七十四萬兩，還有各種奇珍異寶無數(shù)?！闭f著將記錄著明細(xì)的冊子，從袖子里取了出來，雙手呈上。

　　嘉定帝騰的一下站了起來，“你說多少，再說一遍?！憋@然是不敢相信穆栩所報的數(shù)額。

　　穆栩?qū)宰咏唤o王安后，只得又將數(shù)額報了一遍。他回完話，等了半晌，也不見嘉定帝說話，于是悄悄抬起來頭向他看去。

　　只見嘉定帝坐在龍椅上，呼吸急促，面色潮紅，顯然是被穆栩所報的數(shù)字驚到了。殿里一時陷入了寂靜，只能依稀聽見嘉定帝的喘氣聲。過了片刻，嘉定帝才鎮(zhèn)定下來，正要說些什么，卻見殿外進(jìn)來一個太監(jiān)，他先向嘉定帝跪下行了一禮，這才稟報，“陛下，太上皇宣東平郡王世子覲見?！?p>　　嘉定帝握緊了拳頭，將到了嘴邊的話收了起來，改口道，“知道了，朕隨后就放他去，你且在外等候，朕還有話和東平王世子說?！?p>　　“是。”

　　等那太監(jiān)出去，嘉定帝站起來走了幾步，最后還是嘆了口氣，“罷了，太上皇如果問你，就如實回稟吧。出了龍首宮，你直接回府就是，想必老太妃對你也甚是想念。等過兩天，朕會命人給你送去此行的賞賜。”顯然他本不想告知太上皇確切數(shù)字，但思索一番還是放棄了。

　　穆栩謝了恩，先將從鹽商那抄錄的賬冊呈給嘉定帝，方轉(zhuǎn)身出了大殿，跟著門口的太監(jiān)，往龍首宮而去。

　　等穆栩出去，嘉定帝將穆栩所呈賬冊放在一邊，也不急著看。反倒對王安道，“想必此次揚州一行，你們都收了不少好處吧？”

　　王安撲通一聲跪下，將頭貼在大殿地磚，“奴婢不敢欺瞞陛下，奴婢和劉洪，還有東平王世子，每人收了二十萬兩銀子。奴婢死罪，愿將銀子獻(xiàn)給陛下。”

　　嘉定帝確認(rèn)道，“你沒有欺君，可能確定穆栩也只拿了二十萬兩？”

　　王安拿出事先準(zhǔn)備好的說辭，“奴婢可以確定，因為抄家時奴婢和劉洪一直盯著，穆世子沒有參與。不過他剛到揚州時，收了一些鹽商的孝敬，其中就包括作為欽差行轅的園林。穆世子后來給奴婢解釋，說那是為了麻痹那些鹽商?！?p>　　嘉定帝聽他所說的，和自己得到的情報相差無幾，頓時滿意的點點頭，起身來到王安身邊輕輕踢了他一腳，“好了，起來吧。這次你和劉洪的差事辦的不錯。那二十萬兩銀子，你留下一半吧，下不為例?！?p>　　王安心里狂喜，知道自己這一關(guān)是過了，不過還是又磕了個頭，帶著哭腔道，“老奴一時貪心，有負(fù)陛下圣恩，老奴愿將此次所得銀子，全部獻(xiàn)給陛下。”

　　嘉定帝卻笑罵，“朕金口玉言，說賞你，就是賞你了，難道朕還沒有自己的外甥大方嗎？”

　　王安自然又是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樣。

　　卻說穆栩這邊，他隨著那太監(jiān)到了龍首宮，進(jìn)了垂拱殿后，就見太上皇穿著一身道袍，正站在御階之上，拿筆寫著什么，而戴荃則在旁磨著墨伺候。

　　他不敢再看，走到殿中，雙膝跪下行禮，“小臣穆栩，拜見太上皇，太上皇萬年無期。”

　　太上皇卻像沒有聽見一般，對著旁邊的戴荃道，“你看朕這副字怎么樣？”

　　戴荃笑著回道，“老奴哪有這個眼力啊，只覺得陛下的字有若龍鳳，氣勢不凡…”

　　“好了，朕不為難你了?！碧匣蕮u搖頭，將筆放下后，拿起桌上的印章蓋了一下。這才對著穆栩道，“穆小子，你起來吧。”

　　穆栩急忙謝恩，然后老實的低頭站在原地。

　　太上皇打量了他半天，才道，“你說說你，朕之前讓人給你傳話，你為什么抗旨？”

　　穆栩當(dāng)即做出一副義憤填膺的樣子，“非是小臣要抗旨，實在是那些鹽商太過放肆，視國法如無物?！庇谑撬銓⒛切}商如何網(wǎng)羅江洋大盜，控制揚州衛(wèi)大營等等行為，夸大了幾倍說了出來。

　　太上皇聽他說到，那些鹽商竟然能控制朝廷兵馬，自然不敢相信，畢竟他退位前才下過江南，這才過去幾年？于是他急忙追問，“你確定沒有胡說？”

　　穆栩搖頭，“臣已將原揚州衛(wèi)指揮使郭振緝拿，如今已經(jīng)押送進(jìn)京，太上皇隨時可以找人去審問他?！?p>　　聽他敢這么說，太上皇明白穆栩說得就算有些夸大，但必定不是假的。這一刻，他心底對甄應(yīng)嘉產(chǎn)生了懷疑，因為這些事，在甄應(yīng)嘉給他的密折里，從沒有提及過。本來他還想敲打敲打穆栩，如今也沒有心思了。

　　不過他還是很關(guān)心，穆栩在揚州抄了多少銀子的，當(dāng)即便問，“你此番抄了多少銀子？”

　　因為嘉定帝讓他如實說，所以穆栩也不隱瞞，照實說了具體數(shù)額。太上皇聽了這么大的數(shù)額，也是大驚失色，和嘉定帝一樣又問了穆栩一次。

　　聽穆栩確認(rèn)后，他此刻對甄應(yīng)嘉更是不滿了，心里反倒覺得穆栩下手輕了，應(yīng)該把那些混賬全都抄一遍，最后再殺了才是。一想到這么多年，不知有多少銀子被人貪了，他心里就一陣陣的難受。

　　于是他也沒心情再問穆栩了，把桌上的字賜給了穆栩，就將他打發(fā)了。穆栩被戴荃送出了垂拱殿，猶自不敢相信，自己就這么輕易過了關(guān)。他想向戴荃打聽一下具體情況，不過看了看四周都是太監(jiān)宮娥，只得打消了這個念頭。不過趁著和戴荃告辭時，他還是將一疊銀票塞到了其手里，然后才拿著太上皇賜的字出宮去了。

　　戴荃趁著無人注意，將銀票塞進(jìn)袖子，先是笑了一下，然后又換上一副嚴(yán)肅的表情回到了垂拱殿。

　　太上皇此刻靜靜的坐在御座之上，沒有一絲表情。戴荃輕輕的來到他的身后，悄無聲息的站好，一動也不動，就仿佛雕像一般。

　　過了不知多久，戴荃才聽到太上皇的聲音，“你說穆小子有沒有騙朕？”

　　戴荃摸了摸袖子里的銀票，輕聲回道，“老奴覺得穆世子沒有，畢竟抄了那么多銀子，而且還有押解進(jìn)京的揚州衛(wèi)指揮使郭振可以證明?！?p>　　太上皇點點頭，“你說得很是，就憑這么多銀子，這些人就該死。既然他說得是實話，那就說明甄應(yīng)嘉說得是假話了?！贝鬈踔肋@事沒有自己插嘴的余地，于是又裝起了啞巴。過了片刻后，他才聽見太上皇小聲的自言自語，“甄嬤嬤，當(dāng)年你在朕幼時，對朕的回護(hù)之情，朕可是都還給你了，想來你百年后，也不會怪朕心狠…”

　　戴荃趕緊把頭低下，假裝自己什么也沒聽到。又過了許久，才聽太上皇對他吩咐道，“你去告訴皇帝一聲，將這些銀子給朕的內(nèi)庫送一千萬兩。等到了明年，朕要修幾座道宮?！?p>　　戴荃恭聲應(yīng)道，“老奴尊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