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京師,天牢。
冰冷石墻上的小小氣窗,一縷微光自此透射進來,喚醒了昏睡中的陳平。
鼻尖聳動,一股惡臭潮濕的氣味灌入胸腔,讓陳平不禁皺眉。
身為上市公司高管,平日里的陳平不管到哪,都是干干凈凈的。何曾躺過垃圾堆?
嗯,應該是垃圾堆吧。
陳平強撐著身子站起來,睜開眼,然后……懵住了。
散亂的茅草,黑漆漆的鐵欄桿,還有周圍那些坑洼凹陷的暗紅色石墻。
這是……大牢?
環(huán)境這么差?
不對,我怎么跑這來了?
陳平在懷疑人生的迷茫中沉思片刻,然后……更加懷疑人生了。
他居然穿越了。
如同海潮一般的記憶向他的大腦瘋涌而來,整個前身的一切經歷,如同一幀一幀的圖畫,自他的眼前快速掠過。
陳平,大梁江寧府陳家鄉(xiāng)人,五年前于科舉中高中狀元,隨即踏入官場,抱著皇帝的大腿一路高升,現任正三品大理寺卿,俸祿一百三十兩,祿米六十五石。
狀元郎加大官,放在其他地方,這可是妥妥的人生贏家啊。
陳平看著這人生經歷,連昨天剛到手的半個小目標都不香了。
“可是,我怎么跑這來了?”
陳平努力消化著記憶,很快就明白了緣由。
說來也巧,大梁原本并沒有大理寺,絕大多數案件都是交給刑部那幫文官把持。
加上這個世界有超凡力量存在,文人能養(yǎng)出浩然正氣,所以這群人跟皇帝斗起來的底氣也更足。
皇帝被搞得焦頭爛額,恰在這時,文人中出了一個叛徒。
嗯,那個叛徒叫陳平,也就是他自己。
他看準時機,以狀元郎的身份直接抱上了皇帝的大腿,然后節(jié)節(jié)攀升。
為了跟這些朝臣對抗,陳平還支了個招,讓皇帝新置官署大理寺,跟刑部搶權。
而自己,自然就是當之無愧的大理寺卿。
他這么一套操作下來,自己的仕途雖然是平步青云,可跟那些朝臣們的矛盾,卻拉的越來越大。
這些人對陳平咬牙切齒,天天揪著陳平的小錯誤彈劾。
什么今天在街道上吃東西啦,昨天帽子沒帶正啦……
沒什么用處,純粹是為了惡心人。
陳平也不在意,每天照常出門,照常辦案,沒事的時候還跟那些文人斗斗嘴。
日子過得好不快活。
可惜好景不長。
就在昨天,陳平照常辦案,卻意外被人揪到了小辮子。
案情的經過也很簡單。
最開始,大理寺接到案子,說是百花樓里有人打架,出了人命。
京都里面的人命大案,這可不是一般的事,陳平立刻帶著衙役們趕了過去,遠遠就看到一個人影倒在血泊中。
案子雖然大,不過好在現場保護的很完整,仵作驗尸,現場勘察,一套流程下來,案情簡單明了。
唯一的問題,就是殺人者,乃是大梁七皇子,皇家貴胄。
但即便如此,前身也依舊不為所動,以過失殺人的罪名,當場給七皇子判了個徒刑。惹得圍觀群眾一頓拍手叫好。
本以為事情應該結束了,結果七皇子的罪名定下,還沒到一個時辰,陳平還在去宮里,打算跟皇帝解釋一下的路上,他就被刑部尚書直接帶人給拿下了。
罪名竟然是瀆職,構陷皇子!
“根據那刑部尚書的說法,仵作在死者身上檢測出了大量的傷痕,其致死傷并非七皇子所為。
而自己身為大理寺卿,斷案不力,有陰謀構陷皇子的可能,現羈押入獄,待明日三司會審?!?p> 然后……就是這個樣子了。
陳平看著這些,嘴角氣的直抽抽。
什么狗屁的羈押待審。
自己是當場斷案,速度極快。整個事情加在一起都沒有兩個時辰。
這么短的時間里,能完成從找證據到下旨到抓人這一系列操作,這擺明了就是沖自己來的!
他前世雖然沒走過官場,但身為大公司高管,什么亂七八糟的沒見過?
這明擺著就是沖原身來的一個套!
別說什么發(fā)配或者斬立決了,恐怕只要自己罪名定下,當天晚上,自己就得‘羞愧自盡’。
“不行,我才剛穿越,我不能死,我不能給同行丟人。”
陳平強迫自己迅速冷靜下來,腦海中瘋狂分析。
“雖然這個世界有超凡力量,但儒家的修行方法都在書院和國子監(jiān),我雖然是狀元郎,可并未進過這些地方,本質上還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
也就是說,越獄這條路是走不通了。
既然圣旨上說三司會審,這應該是皇帝給我的自救機會。我要洗清嫌疑,就必須證明,自己的判決沒有問題,那個死者的確是死在七皇子手上。
而按照仵作當時的說法,死者尸體上只有一處致死傷。而刑部尚書說的卻是,死者身上有多處傷痕。
兩者中,必有一人在說謊!不!甚至這兩者就是一個人!
大理寺,有內鬼!”
陳平忽然手腳冰涼。
如果真按照他所設想的,最壞的那個情形,大理寺里有人和那些人暗中茍合,那死者尸體,還不是他們想弄成什么形狀,就弄成什么形狀?
死局啊!
“不對!還有救!”
原本已經快要放棄的陳平,似是忽然想到了什么,雙拳猛地握緊,眼眸中重新煥發(fā)出了希望,在牢中踱步,低聲道:
“我見過那仵作驗尸的方法,手段粗糙,窺一斑而知全豹,也就是說,這個世界的驗尸方法應該并不高明。
最起碼,是比不上我前世看的那些書的。
這樣的話……傷痕……”
陳平閉目沉思,在腦海中捋著思路。
良久,他猛地睜開雙眼,眼眸中閃過一道狠厲,咬牙道:“狗東西,不就是玩陰的嗎,誰還不會了?”
他環(huán)顧一圈周圍,隨后走向欄桿,看了看不遠處看守的獄卒,手指在欄桿上輕敲著,發(fā)出清脆的響聲。
天牢關押的都是一群有大身份的人,所以很少有什么吵鬧聲。
負責值守的獄卒被驚動了,他警惕地回頭看去,只見一間牢房中,探出條不長的手臂。
那間牢房他有印象,正是今天剛送進來的大人物,聽說犯了不小的事。
獄卒搖頭走了過去,看著陳平,說道:“干嘛?有事?一壺茶一兩銀子?!?p> “……”
話語噎在陳平喉頭,好半晌,他才沉聲道:“不是這事,一會你幫我一個忙,我給你一百兩?!?p> “一百兩?”獄卒叨咕了一句,猶豫了片刻,余光瞥向兩側,見周圍無人,忽然俯下身去,警惕道:“什么事?
提前說好,幫人越獄的事我不干。”
……你不干,那就是有別人干了?好,自己出路又多了一條。陳平暗自記下此事,低聲道:
“不用你幫我越獄,一會你聽到響動,就跑出去大喊,說大理寺卿撞墻了,最好能一直跑到街上去。
表情要慌張,聲音越大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