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大街無意之行,還真讓桓溫找到了機(jī)會。
當(dāng)劉言川說他和娟兒似乎相識而且在交談時的樣子,桓溫覺得正好可以借機(jī)詐一詐褚蒜子,結(jié)果,有了收獲!
回到太后寢宮,褚華一臉怒容,對太后也沒了好臉色。
“我早就說在京師殺了他,一了百了。你們就是不聽,結(jié)果怎么著?三次朝會,三次受辱,褚家顏面盡失。再這樣下去,咱們的那點秘密遲早都被他挖出,到那時,咱們只能引頸受戮?!?p> “匹夫之勇!”褚蒜子很不高興。
“殺了他,荊州大軍造反,朝中司馬昱、何充必定會借機(jī)生事,現(xiàn)在處于搖擺的司馬晞和殷浩也會酌情而動,你想過沒有?如果那樣,還有咱們褚家的活路嗎?”
褚華不解道:“咱不是還控制著皇帝嘛,朝臣誰敢造反?”
褚蒜子陰狠道:“你以為皇帝會專心聽我們擺布?別小看了他,看似嘻嘻哈哈,油頭粉面,不學(xué)無識,其實心思深著呢?!?p> “姐是說他有二心,想甩了咱們?”
“有這個苗頭,但被姐警告后稍稍又有所收斂,這不,昨日朝會剛結(jié)束,便來示好,說若非會稽王阻攔,他早就治桓溫的罪了。其言下之意就是要為姐鳴不平,這不是心機(jī)是什么?”
“娟兒果真和姓桓的說過木蘭花茶之事?”
褚建不太相信,問道。
褚蒜子苦惱道:“皇帝昨日也說了此事,說娟兒央求他來解釋,保證絕無私自交談之事。姐想來也不應(yīng)該,不過她始終不敢來當(dāng)面解釋,還是讓人心存疑惑?!?p> 多想無益,這樁事暫且先放下,眼下的關(guān)鍵是對付桓溫。
要想徹底控制朝廷,桓溫才是關(guān)鍵。制住他,才能制住司馬昱和何充這些不依附褚家的人。
然后穩(wěn)定殷浩司馬晞這幫中間臣僚,進(jìn)而夯實他們的羽翼。最終才能讓皇帝明白大勢所趨,認(rèn)清形勢,今后不敢再造次。
褚建陰陰道:“司馬奕還真不是省油的燈,咱們小看他了,他過去不是這樣的。”
褚蒜子冷笑一聲,心里在想,這龍椅還真有魔力,你只要扶他上去做過,他就死活不愿再下來。
“那現(xiàn)在如何對付桓溫?”
“姐和皇帝說了,過兩日就下旨,免去其本兼各職,把他和荊州徹底割裂開。高升他為太尉,榮寵無比,他應(yīng)該無話說了?!?p> 褚建有些擔(dān)心:“那他會乖乖就范嗎?”
“圣旨一下,容不得他拒絕。這是加官晉爵,他能挑出什么理來?群臣也無話可說,荊州軍卒更沒有反叛的借口。而桓溫呢,也只能干瞪眼,待過上兩年,再慢慢找個罪名消化他?!?p> “姐高明,文火慢燉,讓他骨酥肉化?!?p> 定下此計僅僅兩天,殷浩就送來了北方的戰(zhàn)報,慕容恪兄弟合兵十萬進(jìn)逼臨漳城!
而三天后,大魏的使者帶著冉閔的親筆信來到了建康!
來信大意是,叛胡襲擾中原,禍亂大晉,大魏皇帝乃漢人出身,雖遙隔南北,跨山越江,然志氣相投,同仇敵愾。
而今已盡屠亂胡,一雪大晉夙仇。大晉皇帝若欲共同征伐,可遣王師前來,共圖大業(yè)!
這封信先落到了褚家的手中。
褚建道:“姐,聽殷浩說了,冉閔信中還說,事成之后,愿意向大晉稱臣。”
“哼,說得天花亂墜,冉閔此舉,怕是讓我們給他解圍,還什么共同討伐鮮卑人,和哀家耍起了心眼,他還嫩著呢?!?p> “那咱怎么回復(fù)?”
“要不是他,父親能戰(zhàn)敗嗎?能郁郁而終嗎?哀家倒是想親眼看著他死去。去回復(fù)他,就說在他死后,哀家會派人給他上炷香的?!?p> 褚華笑到:“嘿嘿,這姓冉的收到之后估計會活活氣死?!?p> “哎,等等,那殷浩可曾說,信是冉閔親筆所書嗎?”
“正是。”
褚蒜子綻開笑容,喜道:“好,對付桓溫的機(jī)會來了……”
次日,司馬奕果然來找她商量了。
“太后,冉閔告急,懇請朝廷出師解圍,只要能拖住鮮卑人半個月,便可騰出手來對付燕國,事成之后,愿意向大晉稱臣?!?p> 蒜子接過信,心花怒放,苦旱逢澍雨,真是天助我也!
“陛下的意思呢?”
“朕以為上回朝堂上大司馬和會稽王所說有幾分道理,如果出師,則朝廷多一個屬國,也好為咱們牽制住鮮卑人,還請?zhí)蠖▕Z。”
“嗯!圣上能這么想,哀家很欣慰。雖說他殺了我父,戕害我數(shù)萬士卒,但哀家也非不顧大局之人,救還是要救的。關(guān)鍵是怎么救,何時救,這還得籌劃仔細(xì)。畢竟大軍開戰(zhàn),乃國之大事,不可不慎呀!”
“太后說得是,那此信當(dāng)如何處置?”
“先擱下不提,好鋼要用在刀刃上,等過上十天八天的,待他們死傷過半筋疲力盡之時,咱們再出兵,那樣的話,朝廷的損失還能少些?!?p> “太后計是好計,不過等那么久,不會誤事吧?”
“不會,冉閔非等閑之輩。再者,等得越久,他越急,興許除了稱臣,還會割地納貢,這樣的話,對陛下可是大大有利呀?!?p> 司馬奕恭維道:“還是太后想得周到!”
“哀家這也是為陛下著想,對了,給桓溫加官太尉的旨意先不要發(fā)了,果真要救助冉閔,說不定還要派他和殷浩一道領(lǐng)兵呢?!?p> “好,朕聽太后的,等過了這陣子再說?!?p> 褚華聞聽太后要放了桓溫,還準(zhǔn)備派兵北上,驚道:“姐,你這葫蘆里賣的到底是什么藥?這不放虎歸山嘛,咱們吃過大虧的!”
褚建卻道:“冉閔與咱家有殺父之仇,不共戴天,姐還要幫他,應(yīng)該另有深意?!?p> “沒錯,還是褚建說的對,姐對冉閔,恨不得食其肉寢其皮,怎會救他。你們不是口口聲聲說要除去桓溫這眼中釘肉中刺嗎,機(jī)會來了,不用慢慢去消化他了,冉閔這封救命信就是他的催命符!”
褚蒜子不是等閑之輩,竟然能從冉閔的一封求援信里,找到栽贓桓溫的毒計……
臨漳城內(nèi),校軍場上,冉閔殺胡之后,又舉起了彎刀。
大臣李農(nóng)申辯道:“陛下,臣沒罪,為何要?dú)⒊???p> “哼,你沒罪?你私通石衹,密謀在城內(nèi)反叛,里應(yīng)外合,迎石衹入城,以為朕不知嗎?”
“那是小人挑唆,陛下莫中了石衹的反間計?。 ?p> “住口,死到臨頭還嘴硬。當(dāng)初你就和你的堂兄中庶子李顏勾勾搭搭,首鼠兩端,朕一直隱忍,蓄勢不發(fā)。哪知你變本加厲,以為朕要敗了,再起禍心,像你等反復(fù)無常之輩,朕怎能容你?”
一個部將提醒道:“陛下息怒,李農(nóng)在城內(nèi)有不少舊部,若殺了他,咱們出城平叛后,他們會不會乘機(jī)作亂?”
冉閔恨道:“不殺他,他們照樣會作亂,殺了他,他們沒有了主心骨,也成不了大事。來人,行刑!”
劊子手手起刀落,李農(nóng)及其三個兒子人頭落地,同時被砍了腦袋的還有尚書令在內(nèi)的數(shù)十位大臣。
冉閔滅胡,犯下大錯,而且很快受到了懲罰。
大魏各地,官逼民反,賊盜蜂擁而起,司、冀二州饑荒嚴(yán)重,人人相食。而自石虎末年起,倉庫積儲散發(fā)殆盡,民不聊生。
漢人與羯胡、羌人在道路上相遇,互相殺害劫掠,加之因饑餓、疾病等死亡,存者十分之五六。
中原大地一片混亂,無人再從事農(nóng)耕。
冉閔大失人心,形勢朝著有利于石衹的襄國轉(zhuǎn)換,臨漳城內(nèi)不少前朝遺臣為了自家打算,也打起了棄臨漳改投襄國的算盤。
冉閔沒有設(shè)法爭取,穩(wěn)定后方,反而派出密探四處偵緝,稍有蛛絲馬跡的一律處死,包括跟隨自己多年的李農(nóng)。
臨漳城內(nèi)山雨欲來,人心惶惶。
殺死李農(nóng)后,冉閔留太子冉智守城,自己親率戎卒十余萬,旌旗鐘鼓綿延百余里,即使在石氏鼎盛時期也沒有這般威勢。
他攻打襄國長達(dá)百余日,挖地道,壘土山,建造房屋,翻地耕作,貌似要作長遠(yuǎn)打算。
大兵壓境之下,石祗非??謶?,也很識時務(wù),暫時先除去自封的皇帝之號,稱為趙王,然后派出使者到燕國求援。
這正中慕容俊下懷,他當(dāng)即密令慕容垂攻打臨漳,斷了冉閔的后路,而慕容恪則直撲襄國,試圖將冉閔和石衹一網(wǎng)打盡。
冉閔腹背受敵,聞知臨漳被圍,情勢危重,擔(dān)心太子難以御敵,又不想前功盡棄,從襄國撤軍,于是才派出心腹,前往建康請援。
冉閔以為,建康聞知自己有難,必定出手。
因為御極之初,桓溫就兩次來信,表明善意,愿結(jié)為一體。而桓溫在朝廷深得皇帝器重,大晉皇帝不會無動于衷的。
殊不知,短短幾月,大晉御座換人,桓溫也危機(jī)重重!
“怎么樣?大晉何人領(lǐng)兵來援?”
“陛下,他們換了皇帝,對臣冷眼相看。臣在建康呆了整整五天,他們粗茶淡飯招待,壓根不提派兵之事,他們這是見死不救啊。”
冉閔罵道:“朕得勢,他們青睞有加,百般拉攏。朕有難,他們冷若冰霜,置若罔聞,不知唇亡齒寒的道理嗎?他們這點胸襟,也只配在江南茍安?!?p> “陛下,那咱們怎么辦?”
“早知如此,朕還和他們費(fèi)什么口舌,除了他們,難道朕就沒有可信賴的朋友了嗎?來人,筆墨伺候!”
……
桓溫剛用罷早飯,宮內(nèi)就來人傳旨。聽完旨意,他喜憂參半,不解褚太后是何用心。
“恩公,怎么了,表情怪怪的?”
“太后下旨,準(zhǔn)我午后入宮參見成皇后,你說她唱的是哪出戲?”
“這是她服軟了,想和你示好,趕緊準(zhǔn)備準(zhǔn)備吧?!?p> “嗯,有些話是得和她說說,真怕她撐不住”。
桓溫思索著,該和芷岸說些什么,如何勸慰能讓她不胡思亂想,她可是一直在等自己為司馬丕復(fù)仇呢。
不到一個時辰后,府門外有人求見,來人竟是殷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