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
我終于找回了一點意識,但這對于我來說并不是一件什么好事。
痛苦、壓抑、窒息、撕裂……
這些感覺毫無征兆地便被強行塞入我的腦中,讓我頭疼欲裂,完全無法思考。
等我的身體艱難地學會了適應(yīng),我才發(fā)現(xiàn),我被綁在一根火刑架上。我俯身——盡可能地俯身——往下看,水已經(jīng)淹到了我的胸口。那水是漆黑、粘稠的,我不知道這是什么水。我現(xiàn)在能知道的,只有我的火刑架——我驚恐地發(fā)現(xiàn)——正在慢慢的傾斜,要將我沉入水中。
我想跑,我掙扎,但我可憐的膝蓋以下的位置在它可憐的可動范圍內(nèi),卻又如同灌了鉛一般,難以移動。原來,是半陷入了泥澤中,原來。
于是,于是,我陷入了這樣一個窘境:火焰在我的胸口燃燒,毒煙灼燒著我的肺,而水位不停上漲,就要將我淹沒,但我的腿卻動彈不得。
突然,像是越過了一個艱難的閥值,肥皂泡破裂了——痛苦似乎在這這一瞬間消失了。
我沉重的身體突然更加沉重,那些冗雜或痛苦的感覺全都轉(zhuǎn)變成了壓力,將我一層一層又一層地包裹起來,然后壓緊,壓緊,壓緊……
隨后,便是綻放。
身體突然一空,有那么幾十秒宛如在云端一般隨風飄搖。忽然,那種飄搖感驟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瘋狂、恐怖而無法阻止的墜落,就像是要墜落那幽暗不見底的塔爾塔洛斯【注1】一般。
我是鳥。
我是鉛球。
我是蒲公英。
我輕盈的砸進一片爛泥地里。
空氣濕悶沉重,不過爛泥地較淺。
就像,是在水稻田里前行。泥濘在腿與手邊干裂,剝落。
水從身體里被擰出來,卻成了一種特殊的爽快,好像吃完火鍋后被晚間的涼風吹拂一樣,涼爽。
這時,我的視線中浮現(xiàn)出了幾個人影,又很模糊地消散了。
似乎是通玄,又像是充滿泡沫般的幽影與幻境,我可以確定那是人影。但他們的信息又像是信息海洋里的閃點【注2】,充滿奇幻與矛盾。
于是,我完全洞悉了自己究竟是在一個什么樣的地方,明白了自己為何在這里。
這就是夢的優(yōu)勢。
邏輯是一堵大堤。而現(xiàn)在,無數(shù)信息組成的巨浪拍毀了大堤,沖入我意識的城池中。我失去了一切,卻眨眼間又得到了一切。
一切的一切,明明是我的,卻不是我的,明明都是無邏輯的,卻又充滿了邏輯,牢牢地將我鎖入其中——我明白了,這是在非洲,我是一個支教老師,而我現(xiàn)在則處于荷漠拉大沼澤里,正步行去往我支教的場所。
舉目望去,四周升起如同海草一般的白煙。只一層水的泥濘灘涂上,有一個人在泛舟,唱著聽不懂的歌。
極遠處,有兩三個人在烈日下前行。太陽蒼白冰冷,仿佛是從水井中打撈出來的死尸——死日,卻使我感到溫暖與舒適。我不知道這是我的真實感受,還是清理作用。
我看見,我看見——
大地在失去溫度,太陽凍結(jié)了起來,成為一個冰球,大地則凝結(jié)成了一具蒼白的骸骨。
我不得不在冰上行走,目的明確,盡管我并不是十分清楚那究竟是什么目的。
那冰比最熾烈的火還要炙熱。我被灼燒得體無完膚。
地球是太陽,太陽成了冰,地球也成了冰,卻比烈焰還要熾熱。
在巨大的淺海冰層下,有巨型生物游過的痕跡。海龍?藍鯨?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但我馬上就知道了。
突然,冰面破碎,肯拉克的巨口將我吞沒。
于是,我來到了死海巨妖的肚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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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塔爾塔洛斯(Τ?ρταρο?, Tartarus)來源于希臘神話,是“地獄”的代名詞,是地獄冥土的本體。塔爾塔洛斯在蓋亞誕生之后誕生,是人死后靈魂的歸所,用冥河與人間世界連通。
【注2】:閃點,一種時間上的特殊悖論,詳情可參考美劇“閃電俠”第三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