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時分,靜悄悄的院落響起陳碧青尖銳的嗓音。
陳碧青一臉傲慢看著春喜,破口罵道:“呦,這是干嘛呢?這才多大年紀,眼睛就瞎了不成?沒看見這有人走動,還非得撞上來?!”
晃神的春喜讓開路,默默說了一句:“一時沒看清,抱歉?!?p> 陳碧青見她要走,立馬擋住去路,“怎么?差點撞到我,這就想走?撞傷我事小,可撞壞了我手里的東西。你賠的起嗎?”
春喜瞧著她咄咄逼人的樣,咬住牙忍氣吞聲:“碧青,我已經(jīng)跟你說了抱歉,東西也沒有撞壞。你何苦要揪著我不放,公報私仇呢??”
“公報私仇?是啊,我就是要公報私仇?!标惐糖嗬淅湟恍?,繞著春喜走了一圈,輕蔑的眼神像看狗一般:“沒了李知愚做靠山,你就像那草雞似的,頓時蔫了。不能作威作福的日子,不好受吧?”
靠山?
做奴才做上癮了。
春喜想到方才小姐說這句話鄙夷的表情,她的心宛如被刀割一樣。
“我沒有,你不要亂說。”
“亂說?這不是實話嗎?哈哈哈,果然被我說中了,跟在李知愚這種女人身邊,可以威風一時,但不能威風一世,那個惡毒的女人遲早會將你們踹開。我只是沒料到,這天來的如此之快?!标惐糖嘁姶合苍絺碾y受,她便越開心解恨。
春喜知道自己被小姐傷到了,可是聽見陳碧青如此謾罵小姐,她還是不能忍。
罵她打她都可以,但是羞辱小姐不行!
“陳碧青,你如今也是小姐身邊的人,你怎能這么說我家小姐?”
哪怕氣勢不夠,春喜也挺起腰板,壯起膽子去質(zhì)問。
“你可別冤枉我。我可不像你們一樣,心甘情愿當別人的狗?!标惐糖喾藗€大白眼,想到自己目前的處境,恨得牙癢癢:“李知愚強行留我在她身邊做事,她以為就能拿捏住我了嗎?她等著吧,總有一天我會報仇的?!?p> 春喜實在咽不下這口惡氣,忍無可忍:“依我看,你這種背棄主子的人才是狗!”
狗?
陳碧青看見春喜暴躁跳腳,這句話便對她沒有一點殺傷力。
她意味深長地笑笑,一句話也沒說,瀟灑離去。
春喜心里的苦水無處釋放,胸口的傷又隱隱作痛,可這一切都是她自找的,又能怎么辦?
她捂住心口,坐到一旁的石凳處,忍不住哭了出來。
“春喜妹妹,是你嗎?”
春喜聽見了熟悉的聲音,趕緊擦掉眼淚回頭:“畫眉姑娘,你怎么在這里?”
柳畫眉看著月華流水的夜色,匆匆走近:“這句話該我問你,夜里涼,你怎么一個人在這里?”說完,她看到了春喜臉上的水痕:“你哭了?”
“沒有,你看錯了?!贝合矒u搖頭。
“你的聲音聽起來,像是哭過了。”柳畫眉坐到春喜身旁,手搭在她肩上:“你一回來便直奔姐姐那里,發(fā)生了何事?”
春喜瞥見畫眉姑娘關(guān)切的眼神,一下覺得委屈,剛?cè)套〉难蹨I又溢出來。她用力咬住牙關(guān),強行憋回去:“沒有,真的沒什么?!?p> 柳畫眉拿出隨身攜帶的錦帕,擦掉春喜的淚痕,淺笑:“不想說,那便不說?!?p> “畫眉姐姐,如果小姐不要我了,我該怎么辦?”春喜緩緩抱住頭,“我可能又要變成孤零零一個人了?!?p> 不要?
柳畫眉可憐地看著春喜,手輕輕在春喜背上撫摸,“別害怕,還有我在呢?!?p> ……
“少夫人,我把藥擱在一旁,你務(wù)必要記得喝,我和雪梅守在門外?!?p> “嗯,出去吧?!?p> 石英讓雪梅把藥留下以后,便遣退屋子所有下人,只留三個人候在門外守夜。
李知愚沉默不語坐在床上,宛如一座靜止的石雕,直到眼睛開始酸澀,她的身體才有了一些動作。
藥碗在觸手可及的地方,她伸出左手去拿,氣人的是,半個身子幾乎傾斜過去,始終差那么一點的距離。
李知愚無奈看了眼行動不便的右手,可不想徹底成為一個廢人。她掀開被子,穿好鞋,一個人突然走了進來。
她仰起頭看他,窘樣看著好像有點傻:”你怎么過來了?“
“剛忙完,順道過來看看?!标憟螂S口一說,看到一旁的藥碗:“藥怎么不喝?”
“剛才太燙,想晾一晾?!?p> 陸堯順起桌旁的瓷碗,指腹探了探溫度,“已經(jīng)涼了,喝了吧?!彼淹脒f過去。
李知愚接過藥碗,瞇上眼,一口氣把藥喝完,結(jié)果整個嘴巴里都是苦味。
中藥真不是人喝的東西。
陸堯看見她的表情,轉(zhuǎn)身到桌旁,又倒了一杯溫水過來,“良藥苦口,熬過這個月便好了,你再忍忍?!?p> 忍忍?
李知愚漱了幾下口,嘴里的苦味久久不散:“我想睡了,你能扶我一下嗎?”
陸堯走過來,將被子掀開,李知愚重新坐上床,男人寬大的手掌落在她后背上,她緩緩躺了下來。
躺下來,李知愚伸手摸向額頭。
“怎么了?”男人注意到。
“沒什么,感覺額頭有點燙,不知道是不是發(fā)熱了?!?p> 陸堯坐到床邊,伸手探向她額頭,李知愚睜著眼眸問他:“你覺得燙嗎?”
男人收回手,把被子掀開一角:“沒有。這幾日沒有雨,天氣漸暖,你才覺得熱?!?p> “噢,可能我困糊涂了?!?p> “不早了,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p> “嗯?!?p> 陸堯走到門外,“她已經(jīng)睡下了,你們沒事別進去吵她。”
石英點頭,“是,少爺,老奴會守在這里,不讓閑雜人等進來?!?p> “大夫說了,她手臂疼,恐怕還會醒來多次。我就在隔壁,有要緊事,派人過來就是?!?p> “是,少爺。”
陸堯的背影漸漸消失在暗夜里,雪梅才小聲嘀咕起來,“嬤嬤,今夜可是少爺?shù)谝淮蝸磉@里,真是難得啊。”
石英敲了敲雪梅腦袋,“我是不是教過你,不許輕易議論主子的事?”
雪梅露出嬉皮笑臉,“這里只有我和嬤嬤兩人,而且少夫人已經(jīng)睡下,旁人不會聽見的。”
“你和碧青兩個人,沒一個人讓我省心的?!?p> 李知愚聽著外面人的對話,拿出了塞在枕頭下的手帕,借著窗外的微光,面無表情注視著上面的圖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