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度寒暑，幾度春秋。孫無忌一別多年，重返龍門鎮(zhèn)，已是十八歲年紀(jì)。
此時的他，看上去高大英俊、風(fēng)流倜儻，又作富家子弟打扮，即便是與養(yǎng)母孫三娘、姑姑翠英當(dāng)街碰上，也認(rèn)他不出。
聽聞宋府要為宋家小姐宋知云尋醫(yī)覓藥，孫無忌眉頭一皺，頓時計上心頭。
只見他從白馬瀟灑躍下，順手拉住那叫喊的小女孩，掏出二兩碎銀在她面前晃了晃，便道：
“別瞎叫喊了！有這閑工夫，不如帶我去個地方！你若愿意，這些個便賞了給你！”
小女孩一聽，頓時笑出鵝聲來。這一笑，竟看出是美人坯子一個。
主要是她穿著樸素，衣服破舊，面容臟污，遮掩了美貌。此時孫無忌與她相距甚近，這一打量，便窺得真容。
只見她身材高挑、前凸后翹、膚色白皙、五官精致，這扎起來的長發(fā)若放了下去，打扮一番，定是天姿國色。長大成人，更是不得了！
小女孩歡喜說道：
“哥哥說話當(dāng)真？若我?guī)Я四闳?，你便將這些碎銀賞了給我？”
孫無忌見她天真無邪，笑道：
“我從來童叟無欺，說一不二！你若是應(yīng)了，我們便走！”
小女孩好奇地問道：
“哥哥想去哪里？直說便是！在這龍門鎮(zhèn)沒有我不認(rèn)識的地方！”
孫無忌掏出紙扇，輕拂兩下，笑道：“去風(fēng)月之所！哪家最好，便去哪家！”
小女孩頓時羞紅了臉，低頭說道：“帶你去無妨，只是我一個女孩家家，不便入內(nèi)！”
孫無忌哈哈大笑道：“那是自然！”
于是，小女孩便把孫無忌及其二仆帶至龍門鎮(zhèn)最繁華的街道七彩街。七彩街尾佇立著一座宏偉建筑，此乃大名鼎鼎的抱春樓是也！
作者有詩云：
十年不愿返，抱得春色歸！
夜夜有笙歌，難得幾人回！
說白了，抱春樓就是當(dāng)?shù)刈钪那鄻恰?p> 孫無忌躍上馬背，伸手一拉，便將那小女孩拉上馬背，抱在懷里，向前奔去。
小女孩被他摟在懷中，心情激蕩，只是低著頭不說話。這可是她第一次被陌生男人抱在懷里。孫無忌哪知她這番心思？直接問道：“往哪里走？”
小女孩回過神來，往前一指，便說道：“往前走三里地，見到拐角便轉(zhuǎn)進(jìn)去……”
孫無忌豪邁笑道：“坐好了！駕！”白馬像閃電般往前沖去，嚇得小女孩閉上了眼……
鬧市中雖有不少人，但這白馬神得很，這一奔一跑，就像騰云駕霧一般，在行人頭頂飛馳而過，根本不必?fù)?dān)心會撞到人……
剛到抱春樓，孫無忌才把小女孩抱下馬，便有十來個妖嬈女子搔首弄姿上前勾勾搭搭，耳邊盡是調(diào)笑誘惑之音，鼻尖處皆是女子體香與那胭脂粉末味。
“公子，外邊寂寞，進(jìn)來喝酒呀！”“公子感覺好面生，第一次來？”“公子想要什么服務(wù)？加鐘那種需要嗎？”
孫無忌打心里不喜歡這胭脂俗味，但也不閃不躲，搖著紙扇裝作不經(jīng)意將這味道拂去，哈哈大笑道：“你這里倒是第一次來！與東京相比，不知如何？”
老鴇聞言，嬉笑走近，搖著絲巾招呼道：“貴客！貴客！公子打東京而來？若想知道我這抱春樓有何不同，還不簡單？進(jìn)來品味一番，自有說法！”
孫無忌看那老鴇，三十來歲年紀(jì)，倒是風(fēng)韻猶存，料想年輕之時也是個頭牌，便笑道：“念你誠心誠意，姑娘嘛也頗有幾分姿色，今日便在你抱春樓住下了！”
老鴇一聽，心花怒放，連忙叫道：“小紅、小月！還不快快領(lǐng)公子入內(nèi)？”
孫無忌揮手說道：“不急！我有話說！”
便把那二兩碎銀交給了小女孩，笑道：“這抱春樓有吃有喝，還有美人抱暖，可惜你是位女子！年齡還小！否則我便邀你與我一同入內(nèi)飽食一頓！”
不料小女孩細(xì)思一番，突然笑道：“女子又何妨？年齡小又何妨？我偏要跟你進(jìn)去！正好填飽肚子！你玩你的，我吃我的！由你做東便是！”
孫無忌哈哈大笑道：“此話當(dāng)真？”
小女孩拍胸脯道：“當(dāng)然！我古月說話，也是從來童叟無欺，說一不二！”
孫無忌見她小小年紀(jì)，偏要學(xué)自己說話，還有這膽色，覺得十分有趣，便拉住她的手笑道：“原來你叫古月，名字倒是好聽！像個大家閨秀！走！咱們喝酒去！”
古月被他拉住手，頓時羞紅了臉，掙脫開來，說道：“喝酒便喝酒，你拉我手干什么？”
孫無忌見她峨眉微蹙，頗為動人，更覺好笑，又拉住她的手往里面走，邊走便笑道：“害羞什么？別說拉手，我抱也抱過了！放心，我只當(dāng)你小兄弟一般！別扭扭捏捏像個娘們兒！”
古月好勝心強(qiáng)，聽他這么一說，心中有氣，便不掙扎，由他拉著手走了進(jìn)去。
剛進(jìn)抱春樓，孫無忌便對兩個隨從喊道：“你們自己消遣，待我出來一起結(jié)算！”
“是，主人！”那兩隨從剛點頭答應(yīng)，便被一群美人圍住拉拉扯扯上了樓。
老鴇將孫無忌古月送入雅致包廂，隨即安排了兩位如花似玉的年輕姑娘給他作伴，又吩咐廚房上了好酒好菜。一切安排妥當(dāng)，便悄悄離開了。
兩位姑娘分別挨坐在他兩旁，還真是左擁右抱，美人在側(cè)?！肮?，我陪您飲一杯！”那位名喚小紅的姑娘嬌滴滴地說道，摟住孫無忌就要給他灌酒。
孫無忌將那酒杯接了過來，笑道：“我自己來！”便喝了一杯。另外一位名喚小月的姑娘也來敬酒，孫無忌也不推辭，爽快喝了。
喝酒之間，見古月只顧埋頭狼吞虎咽，連看都不看他一眼，孫無忌便笑道：“小兄弟，你吃慢點兒，別噎著了！不夠隨便叫！”
“你才是小兄弟呢！你全家都是小兄弟！”古月心里嘟囔道。
眼前這滿滿一桌的雞鴨魚肉、美味佳肴，哪能不夠？不料古月怪他不禮貌，想好好宰他一頓，讓他出出血，便突然嬉笑道：“你別說，我還真想多點幾道菜！”
又朝著門口大叫：“來呀！”
一個小廝馬上推門進(jìn)來，彎腰問道：“請問公子，想要什么？”
古月瞥了他一眼，氣呼呼地說道：“你瞎了嗎？叫我小姐！”
小廝何曾見過女子來這青樓玩樂？定睛一看，果然是位女子，只好改口陪笑道：“是是是，小人眼拙！請問小姐想要什么？”
孫無忌靜靜看著古月，心里有些好奇，不知她要說出什么話來。何況她讓人叫她小姐之時，神情還頗為自然，難道她是大戶人家落魄至此？
只聽古月緩緩說道：“叫你們廚子加做幾道菜！你且記下，勿要錯漏！第一道菜便是爛蒸同州羊羔，第二道便是南都麥心面，第三道便是炊共城香粳，薦以蒸子鵝，第四道便是吳興皰人斫松江鲙……”
一連說了七八道，竟然都是宋朝能上大臺面的名菜，還如數(shù)家珍，直接把小廝給驚呆了！
“怎么樣？”古月看著小廝，笑道，“你們抱春樓的廚子做得出來嗎？”
小廝見她有大家閨秀的氣度，語氣頓時恭敬起來，連連點頭說道：“做得出來！做得出來！請小姐稍候！小人這便讓廚子做去！”
古月說話的時候，孫無忌一直細(xì)心打量，越看越覺得她身上自帶一股高貴氣質(zhì)。
正想問問她的出身，身邊兩個美人便撒嬌道：“公子，您怎么只顧看她，也不看看人家！”說著就拉起他的手往自己身上摸……
古月一看，低低罵了一句：“好色之徒！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又聽見那美人說“你怎么只顧看她”，更是面紅耳赤，心跳加速。
孫無忌毫不介意，摸了兩把便縮回了手，舉起酒杯笑道：“干坐寂寞，不夠熱鬧！喝完這杯，再喚幾個姑娘進(jìn)來唱歌跳舞！”
小紅小月一聽，頓時歡歡喜喜地與他對飲一杯，便張羅去了。
古月又低低罵道：“淫賊！”這句話，她以為孫無忌聽不到，不料早被聽了進(jìn)去。
孫無忌見包廂只剩他和古月二人，便坐到她身邊，突然抓住她的手笑道：“說說吧！你到底是何人？如何知道這么多名菜？難不成你是官宦之后？你到底是哪家大小姐？”
古月見他挨近，本來就心存戒備，不料他動作好快，退縮不及已經(jīng)被他抓住了手，連忙掙脫，卻不管如何也掙脫不出，只好低頭說道：“你放手，我便說！”
語氣中夾雜著怒氣和羞澀。
孫無忌倒是不怕她跑了，便松開了手，笑道：“好，你老實說來！不許隱瞞！”
古月沉默半晌，像是想起傷心事，突然怔怔流下淚來，一副可憐楚楚的模樣。
孫無忌一見這陣勢，心中過意不去，連忙挪開屁股，說道：“抱歉，我并非有意欺辱你！剛才之舉也并非有意為之。不想說便不說吧！我不逼你！”
古月呆呆看著他，嘴巴動了一下，正要說話，小紅和小月已經(jīng)帶了七八個姑娘進(jìn)了包廂。古月只好趕緊把臉上淚痕擦干。
孫無忌為了避免尷尬，頓時笑道：“來得好！兩人彈奏，兩人跳舞，其他人我有個新任務(wù)！完成得好，通通有賞！”
此話一出，姑娘們驚喜萬分，連忙問道：“公子要交給我們什么任務(wù)？”
孫無忌看了看古月。
古月頓時身子一顫，一臉迷茫。
孫無忌開口道：“你們都是行家！替我將我妹子精心梳洗打扮一番，換上好的衣裳、首飾！我若滿意，重重有賞！”
姑娘們一聽，頓時眉開眼笑，嘻嘻笑道：“這個不難！請隨我們來！”
古月被拉到門口處，回頭看了孫無忌一眼，眼里全是驚慌和哀求。但孫無忌微微一笑，說道：“放心去吧！她們不會吃了你！”
姑娘們笑道：“就是！妹子別怕，我們?nèi)トゾ突?！”說完就把她拉走了。
孫無忌獨自坐在包廂，看著眼前美人翩翩起舞，突然皺起眉頭，心里暗自想道：“我這么小打小鬧，動靜還是太小！”
想到這里，突然大叫道：“來呀！”
這回卻是老鴇親自跑了進(jìn)來，笑問道：“公子想要什么？”
孫無忌哈哈大笑道：“你去跟大家說，今天的酒水，我孫慕陽一個人全包了！”
他得給自己起個假名字，否則被宋府聽了去就麻煩了。
“全包？”話音剛落，老鴇便高興地叫道，“謝謝公子！奴家這就去！”
“等等！”孫無忌又叫住了她，笑道，“你去跟他們說一聲！從今晚開始，你這抱春樓我也包了！連包三天三夜！不接待其他客人！”
老鴇一年當(dāng)中難得遇到幾個這么豪氣的貴客，頓時連連鞠躬笑道：“是！孫公子！奴家馬上去！”一轉(zhuǎn)身便跑了出去，大聲喊道：
“諸位聽好嘍！今天孫慕陽孫公子請客！酒水全免！午時三刻開始，本抱春樓不再接客！孫公子包場！連包三天！”
此話一出，樓上樓下頓時響起一片歡呼聲，夾雜著陣陣驚嘆聲。
消息就像長了翅膀，傳得飛快。幾乎一天之內(nèi)，整個龍門鎮(zhèn)都知道了“孫慕陽”這個名字，并且狠狠地、毫不留情地給他貼上了三個大標(biāo)簽：“錢多人傻”、“浪蕩公子”、“敗家子”……
貓小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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