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容注意到于青刃的眼睛緊盯著走進(jìn)店中的江春暖,目光熱烈而又無奈,還有那么一分凄傷,他張嘴似乎要說什么,卻沒有說出口。
從他們這個位置可以清楚地看到,江春暖隨著店小二向客房走去,她目視前方,沒有理會那些正對她品頭論足的吃客,所以也沒有發(fā)現(xiàn)于青刃,那秀麗的身影眼看著便要消失在通往客房的過道中。
“春暖?!庇谇嗳泻鋈惠p聲喚道。他這一聲呼喚低若蚊鳴,在人聲嘈雜的餐廳中,離他最近那座人也未必能聽得到。
魚容轉(zhuǎn)頭看他,發(fā)現(xiàn)他正下意識地用手捂住了嘴,神情有一些慌亂,顯然這聲呼喚并非有意而為,而是脫口而出,他也沒想到自己能喊出“春暖”的名字。
但是魚容再回頭時,卻發(fā)現(xiàn)江春暖已經(jīng)站住了,正轉(zhuǎn)首向這邊看來——她竟然聽到那聲呼喚——她的目光充滿了震驚,顯然已看到了于青刃,她的嘴唇翕動,似乎在說著于青刃的名字。
然后她便要向這邊走來,但剛走了兩步,又站住了。她望了一眼門外,這時狄秀鷹已同那人打過招呼,結(jié)束交談,向客棧走來。
魚容也發(fā)現(xiàn)了這一情況,低聲地提醒于青刃:“狄秀鷹進(jìn)來了。”
于青刃恍若未聞,他的目光緊緊地鎖在江春暖的身上,溫柔又充滿期盼。
江春暖略一猶豫,眼神再次回到于青刃這邊,她舉起右手伸出三個指頭,然后匆匆地走了出去。
狄秀鷹見江春暖迎面而來,一臉詫異地問:“春暖,怎么又出來了?”
江春暖微微蹙著眉頭:“這店里人太多,亂哄哄的,咱們還是換一家吧?!?p> 狄秀鷹面現(xiàn)疑惑:“可是這客棧是這鎮(zhèn)中最大的、也是最干凈的,其他的未必能比得上這家,再說這客棧最初也是你選的?!?p> 江春暖拉著狄秀鷹的手往車?yán)镒撸骸胺凑椰F(xiàn)在不喜歡這兒了,找一家清凈點(diǎn),人比較少的,即便簡陋些也可以。”
狄秀鷹微微一笑:“既然你不喜歡,咱們就換一個地方,我住什么地方都可以?!?p> 江春暖莞爾一笑,和狄秀鷹一道上了車子,馬車又向前駛?cè)ァ?p> 看著馬車漸漸遠(yuǎn)去,于青刃的臉色不再那么悲傷和憂郁,仿佛布滿烏云的天空已經(jīng)綻露出一絲陽光。
“她伸出那三個手指是什么意思?”魚容感覺到于青刃之所以神情變化這么大,就是因?yàn)榻号斐龅哪侨齻€手指。
“她會在今晚三更來見我?!庇谇嗳猩袂橛鋹偟氐?,接著又補(bǔ)充道:“以前我和她約會時,便曾用過這個暗號?!?p> “噢!這樣。”魚容應(yīng)了一聲,低頭夾了一塊肉放入口中,慢慢地嚼著,卻莫名地自暴自憐起來,只覺得心中空蕩蕩地,好像有什么東西丟失了一般。
于青刃一回到客房,馬上開始漱洗,將頭發(fā)梳理得整整齊齊,又換上一套干凈的衣服,然后坐在椅子上,等待三更的到來。
但是今晚的時間好像過得特別地慢,于青刃坐下又站起,來回踱著步,踱了一會兒又坐了下來,不知折騰了多少回。外面已是一片寧靜,似乎所有的聲音都被夜色吞沒。他的心除了興奮焦急,還有一點(diǎn)緊張,仿佛又回到三四年前,初次與江春暖約會時的心情。
三更未到,店小二過來敲門,問:“客官睡了嗎?”
于青刃連忙開門,問:“什么事?”
店小二說:“外面有一位姓江的小姐要見你,她在店外等你?!?p> 于青刃趕緊關(guān)上門,隨著店伙計來到了門口,果然看到到外面站著一個女人,正在向這邊觀望。
月光下,女人的面容清秀脫俗,被夜色襯托得越發(fā)白皙,那一雙眼睛清亮而深遂,濃郁得宛如深秋的潭水。
于青刃努力地控制著心中的激動,輕輕地喚了聲:“春暖!”
女人微啟朱唇,綻放出一抹淺淺的笑意:“青刃,你來了!”
如此深夜,他們找到了一家仍然營業(yè)的酒肆,兩人相對而坐,四碟小吃,一壺酒,一壺茶。
“你是什么時候回來的?”江春暖邊打量著于青刃邊問,她發(fā)現(xiàn)男人比以前瘦了許多,也多了一份滄桑感。
“已有兩個多月了?!庇谇嗳幸苍诳粗号?,相比于過去,女人增添了一種成熟的美。
“你是……是怎么回來的?”
“當(dāng)然是逃回來的,發(fā)配到那種荒島上,便如被判了死刑,你自己不想辦法,是沒有機(jī)會離開的。”
“你一定經(jīng)歷很多危險吧?”江春暖的眼角有一絲憐惜。
“是很危險,但是值,只要能回來,經(jīng)歷再大的危險我也認(rèn)了?!庇谇嗳行α诵?。
“你的身體還好吧?”江春暖關(guān)切地問。
“恩,還好?!庇谇嗳凶呗窌r,努力使自己走得跟正常人一樣,怕被女人看出腿上有傷。
“你是不是已經(jīng)開始查那件案子了?”
于青刃點(diǎn)了點(diǎn)頭。
“怎樣?有結(jié)果了嗎?”
“現(xiàn)在還沒有,但是我一定會查個水落石出的?!庇谇嗳杏脠远ǖ目跉獾?。
江春暖沉默了一會兒問:“秀鷹知道你回來了嗎?”
“知道,并且我們還打過交道?!庇谇嗳械灰恍Α?p> “我曾對他說過多次,兩年前件案子不是你做的,但是他不信?!?p> “這個世上也只有你能相信我是被冤枉的?!庇谇嗳锌粗菑埿忝赖哪?,眼中脈脈含情。
女人感受到男人那灼熱的目光,神情略顯得有些窘促。她用手拂了拂秀發(fā),問:“跟你在一起的那個女人是你新認(rèn)識的朋友?”
“不是,她不過是我要護(hù)送的人?!庇谇嗳杏X得有必要再做更確切的解釋,便又道:“為了調(diào)查當(dāng)年那件案子的真相,獲得重要的信息,做為交換條件,我要保護(hù)這個女人到長安。明天我就可以完成這個任務(wù)。”
“哦,是這樣?!苯号α诵?,道:“不過那女孩子長得挺漂亮?!?p> 于青刃聽出她話中似乎別有深意,便道:“我的心中只有你。在我的眼中,你是這世間最漂亮的女人?!?p> 面對著男人更加熱烈的目光,女人顯得更加地局促不安。她垂下目光,遲疑了一會兒,又抬起頭道:“青刃,我現(xiàn)在已有了未婚夫,我想你剛才已經(jīng)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