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屏崗上,一個身影在霧中出現(xiàn)。那人走到水龍王和火菩薩的尸體旁,慢慢地蹲下身子。
水龍王雖死,眼睛仍然望著遠(yuǎn)方,嘴角帶著微笑,似乎在等待著遠(yuǎn)方親人的歸來。
那人伸出手,輕輕地闔上了水龍王的眼睛,道:“我來晚了!”聲音低啞,淚水從眼角慢慢地滑落。
遠(yuǎn)處隱隱傳來了廝殺的聲音,那人站起身,望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目光凜冽如刀,轉(zhuǎn)身如靈狐般縱起,向山下疾掠而去。
當(dāng)于青刃和魚容從谷底逃生,再次爬回崖頂時,已用了近一個時辰的時間。
山崗上他們看到的全是尸體。
唯有一人挺身不倒,正是寧不屈。他坐在地上,雙手握著一截樹干,樹干另一端頂在地上,也正是這截樹干的支撐,讓他的身體沒有倒下。但他全身浴血,早已死去。魚容撲到在父親的身上,失聲痛苦。
而在寧不屈的身前不遠(yuǎn)處,則是丁九峰的尸體。
于青刃來到他的尸體旁,蹲下身子查看,發(fā)現(xiàn)他的致命傷是在胸口,那是一道劍傷——他被一劍穿心。
怎么會是劍傷呢?于青刃覺得有點(diǎn)奇怪,寧不屈應(yīng)是用樹干和肉掌迎敵,這劍又是從哪里來的呢?難道他曾奪下敵人的劍,殺了丁九峰?
于青刃無從知曉。他站起身,望著那橫七豎八的尸體,心中有一種說不出的失落和悲愴。
霧氣茫茫,天地悠悠,只有魚容那悲傷的啜泣聲在空中久久地不肯散去。
于青刃陪著魚容將寧不屈的尸骨同他的妻子埋葬在一起,生不能同歡,死后同穴,永不分離,這正是他們生前的愿望。
那天他們也去過翠屏崗,崗上到處都是如意堂中人的尸體,卻獨(dú)獨(dú)不見火菩薩和水龍王。他倆又到崖下去找,也沒有找到。
于青丸推測,火水兩人不可能逃生,他們?nèi)羰敲撋?,一定會去找他們的師傅,也許他們的尸體是被后來趕到木羅剎給抬走收殮。
將后事安排妥當(dāng),已是一個月以后,于青刃打算將魚容送到她舅舅那兒,再回來進(jìn)行他自己的事。
走在去鳳翔的路上,魚容沉默少語,雙親的先后離去給她帶來的痛苦是巨大的,雖然于青刃總是想方設(shè)法地安慰她,但是魚容的悲傷的心情卻無法消除,偶爾的強(qiáng)顏歡笑也只是曇花一現(xiàn)。
這一天,他們在一座小鎮(zhèn)吃過了午飯,走進(jìn)了一段山路。約行了七八里路,于青刃忽然聽到前方傳來兵器交擊的聲音,顯然前邊有人在交斗。于青刃對魚容道:“走,咱們過去看看?!眱扇舜唏R加鞭。向前疾馳而去。
繞過一道山壁,只見前方山路上,兩人激戰(zhàn)正酣。遠(yuǎn)遠(yuǎn)地于青刃便認(rèn)出正面朝著自己的那人是龍門鏢局已故總鏢頭龍八的兒子龍旋。另一人由于背著自己,于青刃看不到他的面目。
但是那個背影卻讓于青刃覺得非常熟悉,一時間又想不起來是誰。打斗中,那人在跳起躲閃,在于青刃的眼前閃過一個側(cè)面??吹竭@個側(cè)面,于青刃吃了一驚,在震驚之后,便是狂涌而來的喜悅。
那個人竟然是他去終南山?jīng)]有找到,狄秀鷹卻說已經(jīng)死了的吳青之。
而此時吳青之在同龍旋的交手中,明顯落了下風(fēng),龍旋刀刀緊逼,招招索命。吳青之揮舞長劍,只能招架,無力還擊,眼看便要敗于對方的刀下。
“龍旋住手!千萬別傷了他!”于青刃催馬向前,大聲喝止。
他這聲喊,讓龍旋一驚,抬頭看到是于青刃時,面色一變,手中的刀便停止了攻擊。吳青之見龍旋住手,也回頭望來,見到來人的是于青刃時,立刻面現(xiàn)喜色,脫口叫道:“于捕頭。”
他轉(zhuǎn)身迎著于青刃跑了過來,但是他剛跑了兩步,龍旋突然一揚(yáng)手,鋼刀飛擲而出,正中吳青之的后心,吳青之被那刀帶的向前趔趄了幾步,一頭栽倒。
這一變化太過于突然,于青刃離得尚遠(yuǎn),根本來不及阻止。在驚愕之余,他縱騎到了吳青之的身旁,翻身下馬,扶起吳青之,卻見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么,卻一個字也沒有吐出來,脖子一歪,再也不動。
又急又怒的于青刃沖著龍旋大吼:“你為什么要?dú)⑺???p> 龍旋一聲冷笑:“兩年前你和他沆瀣一氣,狼狽為奸,害了我父親,我殺他是為我爹報仇?!彼檬忠恢赣谇嗳校骸斑€有你,這個逃犯,你總有一天會落網(wǎng)的?!?p> 他說完,跳上旁邊的馬匹,揚(yáng)塵而去。
于青刃探了探吳青之的鼻端,發(fā)現(xiàn)他尚有一線氣息,急忙將他放倒在地,用掌心按在他的膻中穴上,向他體內(nèi)灌輸內(nèi)力,欲將他救醒。
但是過了約一盞茶的工夫,他的努力卻并沒有什么效果,相反吳青之的脈動越來越是微弱。一旁的魚容見此情景,從懷中取出父親留下的木匣,從里面取出的藥液和注藥器,遞與于青刃,道:“試試這個,看有沒有效果?!?p> 于青刃點(diǎn)了點(diǎn)頭,用注藥器吸了瓶異能源藥液,注入?yún)乔嘀臍夂Qㄖ?。又過了約一盞茶的時間,吳青之的呼吸越來越強(qiáng),終于慢慢地睜開了眼睛。
于青刃大喜,急切地問:“青之,能聽到我說話嗎?”
吳青之緩緩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用微弱的口氣道:“于捕頭,我終于找到你了,我有話要對你說,老天總算給了我這機(jī)會?!?p> 于青刃感激地握著他的手。
吳青之道:“當(dāng)年讓我傳信給你的人其實(shí)是狄秀鷹?!?p> 雖然之前寧不屈也說過狄秀鷹可能是害他之人,畢竟沒有實(shí)據(jù),此時從吳青之的口中得到了印證,于青刃的心中還是感到震驚。
吳青之繼續(xù)道:“那天下午,狄秀鷹找到了我,說有盜匪今晚二更要搶劫許家莊,讓我把這信息傳給你,而他回衙門調(diào)集人手。臨走時他還叮囑我,不要說這消息是他說的,就說是我自己得到的情報。我以為他這是想把這功勞送給我,讓我得到那筆賞錢。”
線人每向官府提供一次有價值的信息,都會得到一筆賞金,而吳青之若說這信息是狄秀鷹讓他轉(zhuǎn)達(dá)的,也就沒有這筆錢,所以他當(dāng)時聽了狄秀鷹的話,還向他表示了感謝。
“后來我把信息傳給了你。但是我離開你不久,便遭到了別人的暗殺,我也險些被那人殺死?!?p> “殺你的人是誰?”于青刃問。
“是龍旋?!?p> “龍旋?”于青刃一怔。
吳青之點(diǎn)頭:“那時你可能尚未趕到許家莊,我就遭到他的暗殺,險些被殺死。我最后跳入河中,才逃了一條性命。第二天,我想去衙門中找你,將我知道的事告訴你,然而一進(jìn)入長安城,便聽說你因殺害龍八,被關(guān)入了大牢。我大驚,接著就發(fā)現(xiàn)衙門中的捕快在到處找我,連黑道藥武門的人也在打聽我的形蹤,我嚇得魂飛魄散,哪敢還在江湖上露面,就東躲XZ起來。
“我不知道你為什么會成為殺害龍八的兇手,感覺這里面一定存在陰謀,而這件事狄秀鷹一定扮演著重要的角色。我想見到你,告訴你我的遭遇,然而這時卻傳出你被發(fā)配沙關(guān)島的消息,而狄秀鷹也升為總捕頭。我頓時心灰意冷,覺得即便在江湖上去揭露那件案子與你無關(guān),依我這樣一個身分見不得光的線人,說出的話又有誰會相信呢,徒遭殺身之禍。我便把這件事藏在心底,躲進(jìn)了終南山。”
“但是兩個月前,龍旋竟然帶人找到我,并要?dú)⑺牢?。我趁著夜色逃脫,一路逃亡。龍旋則是緊追不舍。在逃跑的路上,我聽說你已逃出荒島,回到長安,便想找到你,告訴當(dāng)年實(shí)情,也想讓你能保護(hù)我,但到了這里,還是被他追上了?!?p> 吳青之說到兒,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在異能源的藥力下,他得以回光返照,終于說完要說的話,卸下了心頭的一付擔(dān)子,心中再無牽掛,這一口氣便懈了,眼一閉,任于青刃再如何輸送內(nèi)力,再也沒有睜開。
看著這一個與自己合作多年的伙伴死去,于青刃的心中無比地難過,他用力握緊那已冰涼的雙手,眼中熱淚盈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