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背著該死的大書包走了多久,雙腳早已經(jīng)沒了知覺,只有不斷向后移動的樹提醒著自己:“我在走啦,別催我了!煩死了!”
“我以后一定要學(xué)自行車!”萬安康對著空無一人的馬路大喊。
一不注意就被那個鬼司機(jī)繞路了,又被送到了郊區(qū),現(xiàn)在只能按照司機(jī)說的那句話行動了。
“學(xué)校就在城里!你沿著這條路走就好了!”
emmm……
初秋的清晨雖不似早春那般寒冷,但自然也不會像晚夏那么溫柔。一下車,風(fēng)就一刻不停地在臉上游來游去,吹得萬安康的臉和剛剛露出萌芽的太陽一個顏色。
路兩邊的楊樹漸漸被矮灌木所代替,萬安康知道自己已經(jīng)到了郊外房屋區(qū),便抬頭向四周張望。
靜悄悄的,幾乎沒有人的生氣。
瘋長的蒿子之間是破碎的橙色石磚路,大大小小的車前草從縫隙里鉆了出來。
再往前便是生銹的紅色鐵門,門插上面掛著鎖。里面的院子依舊雜草叢生。
碎玻璃混合著水泥的墻根反射著熹微的晨光,發(fā)出夢幻般的顏色。深藍(lán)色鐵皮雨棚下是大小適中的顆粒狀黑色燕窩,不過從出口的雜亂的燕子羽毛來看,這里已經(jīng)沒有了生命氣息。
在那之上是一個被鐵欄桿圍住的平頂?shù)耐ピ汉鸵粋€磚頭堆砌的小房間,密密麻麻地堆著一堆鐵皮一樣的東西,無人照顧的植物沿著墻壁匍匐而下,一直接觸到地面,與墻角的牽牛花互相纏繞。
從黃油漆的窗子向里望去,屋子里黑咕隆咚的,讓人想起了鬼片里的那些二節(jié)小樓和鬧鬼的情節(jié)。
萬安康揉了揉疲倦的眼睛,從這二節(jié)樓路過。
除了胸腔里的心臟在砰砰跳動以外,只有幾只麻雀在淺矮的草叢里嘰嘰喳喳,圓圓的小腦袋在不斷地啄食著。而前面排在道路兩邊的一個又一個建筑物別無二致,緊鎖的深院里不過是一些廢塑料,廢電器山和或者是失去生命的大型器械。
太陽升起,空氣漸漸升溫,蟬們開始在樹干上鳴叫,而萬安康卻越來越困倦。
“這里,真的是郊區(qū)嗎?為什么,這么荒涼??!”
前面出現(xiàn)的岔路口確實嚇得安康康半死。
“不是說好了只有一條路嗎?怎么還會有岔路呢?”
前面的路面莫名其妙得比其他地方矮了很多,排水系統(tǒng)已經(jīng)失靈,在拐角的盡頭聚集了一片水洼,逆光之下,格外漆黑。
“來都來了,去看看吧!”
幾張褶皺的塑料袋似乎堵住了下水道的口子,在微微律動的水流之下?lián)u曳著。
左手邊是一條小徑,一面還是二節(jié)樓類的建筑物,另一面則是農(nóng)田,金燦燦的玉米整整齊齊的矗立于晨光之中。
路的盡頭不是路,而是一個鐵皮巨人,和他身后那棟奇怪的建筑。
石磚在水泥的粘合下整整齊齊地擴(kuò)出了建筑的輪廓,但是卻明顯沒有要蓋屋頂?shù)囊馑?,并且預(yù)留出過于大的窗戶的位置,像一只骷髏頭大大的眼睛。
而且這建筑顯得過于隨意了,整個白白的背景下,中間豎著一條窄窄的朱漆小門,為了它不倒下,竟用幾根木棍支撐起來,那些木棍的另一端深深地插進(jìn)了石墻之中。
“唉!看來又是一個投資修什么東西修一半老板就卷款跑了,留下這么一個不倫不類的建筑吧!沒什么好看的!”
萬安康收回了向左的目光,向右望去。
視線的盡頭是一座石橋,隱隱約約的還有幾棟大樓樣子的東西。
“太好了,終于,到了!”萬安康終于看到了曙光,身上的疲憊似乎也被沖淡了一些,不由得加快了腳步。
向前走了不過百步,緊貼著道路的紅色塑料牌子吸引了萬安康的注意,上面寫著“日用百貨”,果然,在旁邊的平房上面掛著同樣材料的塑料板子,上面寫著“春艷食雜店?!?p> 萬安康停下了腳步,內(nèi)心開始糾結(jié)了起來。
他摸了摸干癟的肚子,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然后又翻了翻褲兜里面的幾枚一元和五角的硬幣。
“唉!花了吧!挺不住了!”
萬安康向前走去,來到了食雜店門口,在觸摸把手之前,萬安康順著窗戶向屋里望去。
屋里沒開燈,還是比較暗的,不過也是能清晰地看見里面的玻璃柜臺和后面的幾排格子貨架。
玻璃柜臺里面陳列著格式各樣的糖果,而后面的貨架上擺著各種罐頭類的小吃食,還有一些玩具,不得不說是一家很地道的農(nóng)村小賣部了。
“嘎~~吱----”
門的手感很重,萬安康拉開了們走了進(jìn)去,原來門把手上系著一根又粗又長的彈簧,他一松手,門就快速地回彈,快得嚇了他一跳。不過門平穩(wěn)地與門框上的紙制凹槽所契合,沒有弄出很大的聲音。
“有人嗎,我想買一瓶水,一根火腿腸,一包辣條?!?p> 站在屋子里,感覺上比外面要明亮清晰,萬安康緊盯著臥室的樓梯,然而并沒有任何回應(yīng)。
“有人嗎?”他不禁提高了嗓門。
依舊沒有人回應(yīng)。
“這……”
“咕咕咕~~”因為他的心里產(chǎn)生了對咀嚼的渴望,才剛的饑餓感被放大了,肚子更是不爭氣的聒噪著。
“害!”
萬安康從桌子上的模具里面抽出了一根棒棒糖,剛想要拆開包裝解解饞,自己的良心又過意不去。只好勸說著自己,“那個過期了,吃了會拉肚子的!”
可是不巧的是,“保質(zhì)期至”四個大字就印在包裝之上,后面接著20兩個數(shù)字,不用說,后面就是具體日期了。
萬安康轉(zhuǎn)動了一下棒棒糖,然而眼前的一幕著實嚇了他一跳,棒棒糖被扔到了地上,發(fā)出一聲清脆的碎裂聲。
那幾個又深又粗的字跡寫著荒謬的日期,2000年11月27日。
那個,已經(jīng)是八年前的棒棒糖嗎?
“怎么……”萬安康一開始認(rèn)為自己只是餓過頭了,出了幻覺,便打算把掉在地上的棒棒糖撿起來插回去,順便看看自己是不是看錯了。
2000年11月27日……
萬安康又抽出了一根,依舊是2000年11月27日……
又是2000年11月27日……
他顯得有些不安,但還是壯著膽子喊了一句:“有人嗎,我想買東西!”
依舊沒人回應(yīng),屋內(nèi)的空氣漸漸混濁,氣氛也漸漸詭異起來。
溜!萬安康的腦袋只下達(dá)了一個命令。
他跑去推門的時候,腦子里閃爍著恐怖的畫面:
門緊鎖著,無論用多大力氣也打不開,窗戶也被鬼打墻死死地封住了,而臥室的門口,爬出了……
然而擔(dān)心是多余的,門雖然很沉重,但也是一下子就打開了。
“這世上沒有那么多妖魔鬼怪,那只不過是自己嚇唬自己罷了!”
雖然萬安康已經(jīng)走出了房間,但還是不停地用言語鼓勵著自己向前走,別回頭。
但是腳一直不聽使喚,不斷飆升的腎上腺素配合著耳邊一陣嗡嗡的聲音,萬安康撒開腿開始向前奔跑。無論如何也行不通,考慮得越深刻,恐懼來得就越迫切。
跑,跑。跑!
萬安康不顧一切地跑,然而前面又是熟悉的感覺,塑料板上寫著“百貨,文具”,旁邊的建筑物上寫著“友佳食雜店”。
雖然門口擺著一排花盆,里面種滿了秋天還依然盛放的芍藥,菊花和一串紅,但是房間里還是沒開燈,雖然里面是擺著小食品,然而萬安康不敢再次以身犯險。
“這里真奇怪,都沒有人的嗎?”
心中的恐懼逐漸消失,萬安康放慢了腳步。
令人安慰的是,石橋的確實越來越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