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覺像是抱著尸體在睡覺。但我反復確認了，的確是我的鴨絨小毯子。不知道那個氣味從哪里來的，晚上的蚊子也好，蟲鳴也罷，那些東西都熟悉了，自然是不會打擾到自己睡覺。
萬安康從里屋聞到外屋，甚至是走廊，就是沒有發(fā)現那是什么東西，一種說不出來，就像是某個牌子的花露水混合著尿液的氣味，也并不是說自己沒法忍受這兩種東西吧，就是沒法描述。
不知道這個掛鐘已經用過多久了，但就是咔噠咔噠的轉個不停。其實要是在平時，真的就不在乎了，飯也能吃，覺也能睡，可是，就是在這一個特殊的日子，或者說前夕，這個有血性的漢子突然失眠了。
“其實怪不得環(huán)境吧，就是自己，有些心煩意亂罷了！”萬安康在黑夜里死死地盯著天花板，月光已經從最初的門撫摸到了地板中央。“玲兒姐那里不去了，怎么說也是請我吃了好吃的面條，我也沒給干什么。但是不去，我要去哪呢？被抓到的話，會不會被批評呢？可是我的確，沒有錢?。 ?p> 那小鴨絨毯子在萬安康的大手里被揉搓變形。萬安康挺喜歡那個感覺，就好像是，小時候，嗯。那漸漸模糊的感覺隨著光滑的觸感似乎一點點的從手心蘇醒。
覺得太亮了，即便是月光也亮得出奇，但畢竟今晚是八月三十一。萬安康把枕在頭底下的棉褲抽出一條腿來蓋在眼睛上，用盡全身的力氣，睡覺。
那座機電話就響了，搞得萬安康莫名其妙。
打開燈，指針已經指過了一點。
“你好，請問……”
“你是萬安康同學吧！這么晚打擾你沒什么事吧！”
“沒事沒事。”反正也睡不著，就陪你聊聊天。萬安康把聽筒換到左手，回頭看了一下時間，凌晨1：23，拿起沒封蓋的水，喝了兩口。
“我是學校的財務部的！那個我看表格是，你沒交這學期學費，然后住宿費也是沒有交是吧?！?p> “是的，那您看現在該怎么辦呢，我還沒有足夠的錢。”
“沒事沒事，那個上面的領導和我說了，你明天來前面教學樓五樓補交一下160學費，住宿費的話就不收了，你負責這個寢室樓的日常工作就行，每個月90塊錢補貼?？茨阍趺礃?，這個活不會太輕松。而且，這屬于是，雇童工嗎，所以，還是，你看著決定吧，你需要……”
“我愿意干吶，沒啥條件……”萬安康急切地打斷了他的話，無論怎樣，這都想久旱逢甘霖般，給了萬安康希望。
“那好，明天來五樓找我談，就是，財務室，好了，打擾了。明早要上班哦，打掃什么的……”
“嗯，好?！?p> 電話傳來嘟嘟聲。
一塊大石頭勉強落地，另一面的興奮隨之而來，高中生活啊，總之，睡著的概率渺茫。
……
一睜眼已經五點多了，還是勉勉強強睡了一會兒吧。萬安康坐了起來，扭了扭脖子，新環(huán)境沒那么容易適應，似乎有些輕微落枕。
“開工！”萬安康仔仔細細地疊好了自己為數不多的行李，穿好衣服，提起掃把和紙簍，沖出了收發(fā)室。
靜靜地關上門，來到走廊。一切都還沒睡醒，燈也關上了，看來早上的燈就要自己來開了吧。
萬安康先從三樓打掃起。這里陰森恐怖，蜘蛛網結滿了天花板，看樣子是很久沒有人來了吧！走廊深處堆著密密麻麻的殘破的桌椅板凳，還有一些缺胳膊少腿的工具，玩舊的體育用品。
掃了一遍就覺著不過癮，萬安康把東西放在了一樓。走進了內部的水房——廁所。
看來是很久沒人用過了，一般情況下會被當做儲物室了，畢竟是獨立衛(wèi)浴的寢室，然而時不時會有人做些小的惡作劇。
對于生在農村的萬安康來說，這些事情肯本不算什么，三下五除二打掃干凈，就連黃色的銹斑和黑色的菌落全部拔出干凈，然后狠狠地把門鎖上了。一切都是必須干干凈凈，無論哪里。
提著一桶水和拖布上樓時，已經明顯感覺到晨光順著窗口，粉紅粉紅的，折射進寂寞的走廊。
不知換了幾次水了，反正三個樓層基本上都用水粘濕了。打掃完這些多少有些使人脫力。萬安康收拾好書包，坐在寢室樓外的臺階上，用微微發(fā)脹的手擦去額頭的汗，昨夜沒怎么睡，勞動后困意上頭。
“可是，真充實的一天?。 ?p> 門咔嚓地打開了，著實嚇了萬安康一跳，長時間打掃似乎給了萬安康這里沒人的跡象。
“康哥！早啊！”都全背著書包，帶著遮陽帽和遮陽傘，站在門口。
“啊，早??！全哥！”
“沒睡好嗎！你看起來好累！”
“沒事，早上干了些活。一起吃早飯吧！”
“那走吧！”都全打開傘，兩個人沿著草地內的小路走向食堂，那些盛開的花給人一些似乎像是希望一樣的東西。
“叔，昨天水錢。”
“小子早?。 ?p> “早！”
都全在小口小口吃著包子，慢條斯理地喝著白粥，看著萬安康一個碟子裝著五個饅頭和咸菜，直接愣住了。
“你吃得這么慢，是因為你的牙口嗎？”萬安康大口吃著饅頭，一面有滋有味地嚼著咸菜。
“是的，因為病的原因，身體異常脆弱！不過習慣了還是沒關系的，人生，哈哈！”
“你挺厲害的！唉！……我，嗯，早上干活來著，不過喜歡吃東西那種噎住的感覺，完全不用喝東西，吃點，這個蘿卜芥菜咸菜就行了。吃那么多，喝東西就會逛蕩了?！?p> “你也是個，奇怪的人，哈哈！”
“哈哈！我可是第一大胃王。”
零零散散的人陸陸續(xù)續(xù)來到食堂，他們也吃完了早餐。
“你是幾年級?！比f安康小口抿了抿水。
“我是高三，去年沒考上，再考一年。我在高三十五班。”都全熟悉地向北走去。
“我高一九班，那么說……”對著環(huán)境有些陌生的萬安康被路邊的花叢吸引著，多少有些溜號?！坝浀谜椅彝媾?！我在那個教學樓?！比f安康指著最靠近學校大門的教學樓說道。
“好，我在里面的這個教學樓，拜拜！”都全撐傘大步走去。
“見同學們多少有點緊張??！”萬安康從中間的籃球場橫穿過去，國旗護衛(wèi)隊已經在國旗前操練了?！岸际牵Φ娜税?！”
初秋的風確實有一絲涼，帶來幾片落葉，荷花池的淺淺的香味，還有那種清爽的舒適感。
大廳的東墻是一面大鏡子，上面寫著“以銅為鏡，可以正衣冠；以人為鏡，可以明得失?！比f安康鏡子前照了照自己，穿得還不算太邋遢，只是看眼睛略微有些不太精神，不過也沒什么問題，只是感覺身上好像有點剛才的咸菜味?！皼]辦法了，沖吧！”
來得還是比較早的，教室里沒幾個人，兩對認識的同學坐在中間的座位小聲地聊著。一個一身黑色的女孩坐在了第一排，正對著講桌。那目光尋著聲音朝門口看去，與萬安康四目相對了幾秒。
她似乎是眼神不太好，手伸向書桌膛去摸索著眼睛，那反戴著的帽子給人一種帥氣的感覺。萬安康索性同坐在第一排靠墻的位置，拿出了書讀了起來。
“唉！《亮劍》嗎？相當不錯的一本書哦！”女孩帶上了綠框眼睛，一看見書，就收拾東西坐在了萬安康附近。
“是的，這本書是我朋友推薦我的?！?p> “這樣哦！這本書遲早要拍電視劇的，不過后面的部分……唉算了，我在看《了不起的蓋茨比》，等看完我們交換好吧！”
“好！”萬安康沒有太多關注女孩的臉，朝著自己的書點了點頭。
“嗯！”女孩在他面前打了一個響指。
萬安康向女孩那邊歪了歪頭，眨巴了幾下眼睛，瞟到了她的名字——歪歪扭扭，郭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