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蛇
“真的很累，每次都累得要虛脫。”
葉勝嘆了口氣。
“我需要一個固定點。”
“我不是你一直以來的固定點么？”
亞紀(jì)游到他背后，腳蹼中彈出鋼爪，緊緊摳住巖石，雙手從后而前環(huán)抱葉勝的腰。
這是一種無需多言的默契。
葉勝的言靈是“蛇”，一種極其強大但是也極其危險的言靈，驅(qū)動“蛇”的時候，他像嬰兒一般脆弱，非常有可能被水流帶走，甚至只是被信號線纏住都有幾率引發(fā)生命危險。
所以，每一次亞紀(jì)都會這樣抱住他。
亞紀(jì)就是他的基石。
深呼吸，葉勝閉上了眼睛，在他的“靈視”中，無數(shù)的躁動不安的蛇在他的腦海中糾纏，鱗片泛著冷硬的青光，好像是某種高級的瓷器。
言靈·蛇。
葉勝對這些蛇下達了命令，思維深處的蛇群解放，蛇沿著葉勝的四肢百骸流動，最后洶涌而出，消失在水域中。
很快，上方的摩尼亞赫號感知到了水下爆發(fā)出巨大的生物電流。
“亞紀(jì)，葉勝已經(jīng)開啟蛇了嗎？”
曼斯教授的聲音從信號繩中傳出來。
“是的教授，我們預(yù)估白帝城的入口就在這片地區(qū)的下方，為了加快進度，我們決定讓葉勝使用言靈來搜索?！?p> “想法很好，但是，”曼斯教授話音一轉(zhuǎn)，語氣極其嚴(yán)厲，“下一次要先通知我，懂嗎？不要擅自行動，你知不知道這樣的行為有多危險？”
他無法忽略這件事，因為十幾年前因為擅自行動釀成的災(zāi)難直到現(xiàn)在還是學(xué)院中的禁忌，如果今天也因為什么莫名其妙的因素導(dǎo)致失敗，他無法原諒自己。
“……明白了教授，我們會注意安全的?！?p> “喊我船長，我現(xiàn)在不是你們的代課教授?！甭顾闪丝跉?，“明白就好，需要派遣其他人員來幫你們嗎？”
“不用了教練，我相信葉勝，就和葉勝相信我一樣?！?p> 雖然是言靈，但蛇其實是一種生物電流，具備著電的部分性質(zhì)，而在優(yōu)良的導(dǎo)體中，“蛇”會強大很多倍，此刻水庫龐大的水體大大強化了這種能力，方圓五公里半徑的“領(lǐng)域”都在葉勝的監(jiān)視之下。
好像是蛛網(wǎng)上的獵手。
葉勝的意識可以隨著“蛇”進入水底的每個縫隙，一直向下，再向下，直到某一個瞬間，葉勝睜開眼睛，眼底流淌著淡金色的微光。
他以“蛇”的眼睛觀察著世界，世界在他眼里由無數(shù)細(xì)微的管道組成，管道交匯又分開，無限延伸，他的“蛇”在管道中穿行，所到之處彌漫著灰色的霧。
“找到了么？”
身后的亞紀(jì)詢問道，她緊緊的擁抱著葉勝，此時此刻，她已經(jīng)是葉勝在這片無垠水波中的唯一依靠。
其實在這種時候，一個更強壯的男性混血種更適合一些，可惜，能具備這么優(yōu)秀配合的組合實在太稀少了。
“是的，在我們腳下大概40米的地方，有巨大的金屬存在，在那里‘蛇’的游動非常之快，只有金屬體有那么好的導(dǎo)電性?！?p> 葉勝一哆嗦，瞳孔中的淡金色消失，心跳頻率急速回升，血液重新變得溫暖起來——在釋放言靈的時候，他的體溫甚至?xí)陆档嚼溲獎游锏乃健＝^大多數(shù)“蛇”重新回到他的腦海中休眠，只剩一條仍在一直向下，鉆透黑暗，洞察到了光明！
“四十米？這不是我們可能達到的地方?！眮喖o(jì)嘆氣。
四十米，這是一個天文數(shù)字，哪怕放在陸地上都是一個大工程，何況這還是長江底，沒有人會蠢到在這里做這種事情的。
這是一種挑釁。
“先上來吧。”曼斯教授在耳麥里發(fā)聲，“需要向上說明一下，四十米不是一個可以輕松解決的問題了。”
曼斯教授也感到一些無奈，這場計劃本該是完美的，但問題就出在本該這個詞上，因為世界上根本沒有完美的計劃，總會有些見鬼的意外。
偏就這時候，總有些更壞的消息。
“船長，長江航道海事局通知我們可能會有強度五級的水下地震！”三副大聲說，“他們堅持要向我們派出救援直升機，可能他們意識到這里有什么不對。”
“沃德發(fā)？！”曼斯教授勃然大怒，“那些吃了我們利益的家族呢？不是說好了會幫助我們進行這場計劃的嗎？”
“這是長江航道海事局的通知，那些家族也沒有這么大的權(quán)力?！比币灿行╊^痛。
曼斯走進前艙，湊到塞爾瑪身邊，盯著葉勝的心跳檢測，“再拖延點時間吧，能拖多久拖多久……地震真是壞消息。四十米……這真是個壞消息中的壞消息……”
高逡看了他一眼，居然從這個壯碩的老師身上看到了一種英雄遲暮的感覺。
說到底，人算還是不如天算。
“明白，暫時放棄?！比~勝方說玩，他的臉色變了。
四周的水體正在振蕩，所有人都感覺到了，搖晃來自水底立足的巖石，整個水底都在震動，水底揚起的塵埃遮擋了視線。
五級地震在地面不過是晃一晃燈泡的等級，但在水下，這種殺傷力卻成百倍的上升。
“水下地震開始了……該死！我就應(yīng)該更早的讓他們上來！”摩尼亞赫號上，曼斯從聲納圖上清楚地知道水底正在發(fā)生的事。
他轉(zhuǎn)身對著大副喊，“收線！收線！要快，跑起來！把他們拉上來！”
輪機轉(zhuǎn)動，同時充當(dāng)救生索和信號線的黑索開始回收。但這時，曼斯聽見一個崩斷的聲音從外面的風(fēng)雨聲中傳來，隨即，輪機的轉(zhuǎn)速轟然失控。
所有知情的人臉色都變了，他們有的是精通輪船的高材生，有的是船上待了很多年的老人，所有人都明白這個聲音是什么意思——輪機轉(zhuǎn)速失控，是因為沒有拉力作用在它上面了，救生索斷裂了。
再好的射燈在如此渾濁的水體中也只是螢火般的微光，堪堪能照亮兩張蒼白的臉。
葉勝能做到的只是緊緊抱著亞紀(jì)，他們正飛速地下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