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夢里真真語真幻(12)
后來，我從胡仙朝那里斷斷續(xù)續(xù)聽說了李紅棉的一些情況。她家里經(jīng)濟條件不是很好，在村子里面屬于沒有什么家族勢力的獨戶，父母關(guān)系又不好，要不是迫于世俗壓力，估計早就離婚了。李紅棉有一個弟弟，家長有些重男輕女，她從小不受家里重視。她靠著自己的倔勁堅持不輟學(xué)，靠舅舅的幫助才讀到高中的。即使她能考上大學(xué)，是不是能去讀都還是未知數(shù)。
我知道了這些事情，對我這個平時過于獨立甚至有些孤僻的同桌才有了新的認(rèn)識，也能理解為什么她總是憂心忡忡，對我這樣的學(xué)習(xí)狀態(tài)替我著急。她以前嘮叨我的時候，我總是有些煩，有時候還笑話她，現(xiàn)在我也不好意思拿她開玩笑了。
初春的小縣城天氣依舊寒冷，每天起床都是一個讓人頭疼的事情。因為早自習(xí)六點半就開始了，所以經(jīng)常來不及吃早飯就要匆忙趕到學(xué)校。我們家開著一個零售商店，我經(jīng)常是從柜臺拿個面包就跑到學(xué)校去了。面包這東西，吃多了就會倒胃口，連續(xù)吃了三四天之后，我聞著那個有些酸味的酵母味道就沒了胃口。巧的是，這天李紅棉也沒在宿舍吃早飯，她在桌斗里放著食堂的包子。我一早晨聞著那香噴噴的包子味，把我饞的夠嗆。學(xué)校食堂那種大籠屜蒸出的東西真香，我都能分辨出里面有油炸豆腐、粉條、海帶、韭菜等包子餡的配菜的各種味道。早自習(xí)結(jié)束鈴聲響了，我偷偷的看看李紅棉，又朝她的桌斗里面望望，除了一些書本，也看不到什么。
我心里饞她的包子，心想著怎么開口和她說。她卻主動開口說：“今天有沒吃早飯？”我心里一咯噔，心想又被她抓住把柄了。我只好厚著臉皮說：“我?guī)姘耍贿^吃了好幾天，吃煩了，正想著一會出去買點別的吃的。”她說：“別瞎折騰了，我?guī)У挠邪?，給你吧。”她說的正合我意。我高興的從桌子里面拿出面包，“咱兩換換，不能讓你餓著啊”。我借過她遞過來的包子，一看只有一個，愣了一下，“就只有一個嗎？這哪夠吃啊。”她白我一眼：“給你吃就不錯了，還挑三揀四的，不要給我?！蔽艺媾滤僖厝?，趕緊嬉笑著用胳膊護住，“不挑不挑，你明天補我一個就夠了。”“想得美！”她瞅我一眼，“我又不是給你打飯的?？茨憧蓱z才給你的?！?p> 我也不管她說什么了，狼吞虎咽的三口就把包子吃完了，她看看我，有些驚訝的說：“你這吃的也太快了吧。。。”說完就笑了，也不顧自己嘴里還含著口面包，笑著說：“活像豬八戒吃人參果，都沒吃出什么味道吧？”?！拔揖驼f不夠吃嘛，你以為逗你玩呢？”我有些臉頰發(fā)燙，趕緊申辯道：“油炸豆腐、粉條、海帶、韭菜餡的，我說的對吧？”結(jié)果，她笑的更厲害了，用手捂著嘴，都沒法看我了。“別笑別笑，和你商量個事唄？”我用央求的語氣和她說。
她還是笑了半分鐘，才穩(wěn)住了笑容問我：“什么事？”?！拔夷妹姘湍銚Q學(xué)校的包子啊，你每天給我?guī)齻€包子，啥餡都行?！薄澳氵€真把我當(dāng)成給你打飯的人了，想得美！”“我這不是和你換呢嘛，又沒占你便宜?！薄安恍校覜]那閑工夫，再說了，平時我都是在宿舍吃早飯的。”“唉，這么好吃的包子，你饞我一次就不管了，太不負(fù)責(zé)了！”我裝出一副可憐的樣子。她瞟了我一眼，沒理我。我心想，完了，這招不管用啊，只好訕訕的干笑了一下。
讓我沒想到的是，后來每天早晨我都有包子吃了，她也沒要我的面包之類的東西。我很不好意思，也提出給她點錢，她也沒要。吃了兩個星期早晨，我對包子的興趣沒有了，才很不好意思的和她說不用帶了，她才不再每天多買一份包子給我。我倒是一到兩周從家里拿點稀罕點的零食到學(xué)校，剛開始只給她拿一份，后來被胡仙朝和米詠紅發(fā)現(xiàn)了，為了堵他們兩的嘴，就多拿一些出來分享。
我們逐漸熟悉之后，我就享受到了女孩子特有的細心照顧。剛開始同桌時，我由于打球濕漉漉的跑進教室，汗臭味能熏的李紅棉眉頭緊鎖。后來，她就會細心的給我遞過來一塊手帕讓我搽汗。我從小到大都沒用過這么娘的東西，感覺別扭的很。并且，除了很小的時候還常見人用，到了高中，手帕已經(jīng)很難見到了，所以我剛開始很抗拒使用，推脫了三四次之后，被她嚴(yán)厲的命令著使用。我無奈的用起了她的手絹，棉手絹搽在臉上的感覺軟軟的，確實很舒服，但是內(nèi)心的羞恥感卻讓我只敢偷偷的胡亂擦拭幾下，就匆匆的還給她。她每次都是細心地疊好，裝起來。第二天，同一塊手帕帶著淡淡的肥皂香依舊不容置疑的遞過來讓我搽汗。我無心享受這樣的照顧，最擔(dān)心的是這件事情千萬別被同學(xué)發(fā)現(xiàn)，那我會抬不起頭的。
簡單的一些小事情總是快樂的，就像學(xué)校食堂的包子，我并不知道以后再也吃不到那么香的包子了。而從家里拿點小零食，小縣城能有什么高檔貨，也不過是干脆面、果丹皮之類的吃食，卻也是我們四個人之間的小快樂。我們誰也不會想到，今后的命運天各一方，畢業(yè)之后就難以相見。
事實就是畢業(yè)之后的二十多年，我只見過米詠紅，她在老家小縣城做點小買賣，已經(jīng)沒有什么共同話題，只能尷尬的聊些客套話。胡仙朝高中沒畢業(yè)就消失了，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偶爾同學(xué)說他去外面闖蕩江湖去了，業(yè)余還給別人算命。而李紅棉的事情，前面我已經(jīng)講述過了，她高二一度抑郁休學(xué)，一直到快升高三才又回到學(xué)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