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老夫人搖搖頭解釋道:“不是他不祥,是那兩孩子不祥,兩人生辰偏偏都是中元節(jié)?!?p> 李清舒神情驚詫道:“都是中元節(jié)?怎么會?”
楊老夫人點點頭便就是這樣緣分,世人也無可奈何,“正是因為如此,偏偏那日孩子犯病,謝大夫又說······”她頓了頓,眼淚從目中流出,接著道:“那日情形是福伯告知于我,謝大夫用苗疆來的藥方騙了丹陽,說是用帶著血脈關(guān)系的嬰兒入藥是個死人都能救活?!?p> 真的是如此。
真的是如此。
有口氣哽在李清舒心口上不去也下不來,真是如此。
再多的問題李清舒已經(jīng)問不出口了,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這是因果輪回,現(xiàn)在只能讓人快點找到王姨娘切末讓她在傷人了。
從最開頭跟著李清舒驗尸的衙役忽然從外面奔襲而來大聲喊道:“人找到了,人找到了?!?p> 眾人連忙跟在他身后往走廊中跑去。
祠堂內(nèi)。
大夫人被王姨娘用繩子縛著雙手吊在梁上,嘴巴塞進一塊棉布,鮮血已經(jīng)滲透了她身上的外衣,地上積起一灘紅艷艷的血,而她手中握緊火把站在正中央,眼神如孩童般瞧著上面的牌匾,噙著陰深深的笑。
“你馬上就要死了,你死了,我就替我孩子報仇了?!蓖跻棠镝屓灰恍?,可又覺得不解氣,往她身上又割了一刀,這次她下手很重,鮮血直接噴在她臉上,她只是笑,笑得很大聲。
在外面的衙役們不敢輕易的沖進來,她手中握著火把,周圍桐油味很重,只要一點火星子這祠堂便沒了。鄉(xiāng)州比任何地方都要看重祠堂,祠堂若是受到一點損壞,那是先祖?zhèn)円底锪恕?p> 轉(zhuǎn)身見到李清舒一行人,她止住笑意,看見他們身后的楊老夫人忽然癲狂大笑道:“你沒想到我能有這樣一天吧!”
驟然間,她像京劇變臉樣,眼角帶淚楚楚可憐道:“老夫人,我求求你,你救救我孩子······”語罷,她呵呵笑出聲:“你以為我還會像以前那么求了嗎?”
她目光盯著大夫人身上流出的血,很是認(rèn)真,更像是出神。
李清舒很快和宋景昭對視一眼,他低聲發(fā)令:“繞過去?!?p> 此刻王姨娘站在祠堂正中央,她的視線從未離開過大夫人身上,和站在外面的他們,唯獨她后背的側(cè)門位置是她的盲區(qū),從哪里繞進去才有可能會成功。
李清舒二話不說正想過去,卻被宋景昭扯著手腕,“你不能去?!?p> 桐油一點就燃,火勢極大,若是這方法不對,很有可能進去的人便沒了,太過冒險。
從王姨娘現(xiàn)在的神情,宋景昭找準(zhǔn)她感興趣的點,詢問道:“王姨娘,殺了他們,你覺得孩子就能安息了嗎?”
王姨娘瞪大眼睛死死盯著他,咬牙切齒又帶著小孩子的迷茫問道:“是啊,敲頭骨,下毒藥,還有剮千刀我都做了啊,還有什么呢?!”
宋景昭聲音干脆質(zhì)問道:“那孩子可入土為安了?”
王姨娘笑著點點頭說道:“自然已經(jīng)是······”她意識到什么,轉(zhuǎn)頭惡狠狠看著他又看向李清舒說道:“我放過你那么多次,可你為什么不肯放過我的孩子?”
李清舒明白這話是說給她聽的,她搖搖頭說道:“孩子已經(jīng)走了?!?p> 藏在袖子中的雙手捏緊,王姨娘抬眸只是望了她一眼,正欲轉(zhuǎn)身,宋景昭卻在此時開口問道:“若是你能將過程詳細說出來,我可許你孩子骸骨放入承恩寺中?!?p> 聽到承恩寺,那宛如死水般的眼睛忽然煥發(fā)新生,王姨娘盯著宋景昭的臉欲看出一個洞了,后來掙扎萬分試探性開口道:“你能做到?”
他此話說出口時,李清舒怎么也沒想到他會說承恩寺,它現(xiàn)在可是國寺,非圣恩不能入,可在里面的游魂能守到千秋百代的香火。
王姨娘心動了,還沒等宋景昭說話,她自己就開口了:“驛站是我跟著過去的,那凝香丸是我故意哄著楊大人吃的,自然知道他一日會吃多少會在什么時候吃,只要在那日稍稍加上一點其他迷藥,他便忘乎所以,我自然很輕易就能下手了?!?p> “而楊二郎不必說了,這凝香丸他也知道卻攔不住,知道他大哥身上帶著想趕過去把藥毀尸滅跡,只不過回來途中被我殺了而已?!?p> 人還沒說完。
王姨娘卻被身后的尚宰抓捕了。
宋景昭凝視王姨娘片刻,露出個奇妙的微笑開口說道:“雁菱圣女,演了這么久不累嗎?”
雁菱圣女,那是蝕日教的人,不就是這幾年危害極大的宗教門派,專門針對朝廷官員下手,這王姨娘在楊府多年,怎么會是蝕日教的人?
楊不休驚恐,只覺得楊府的好日子到頭了,為何許多事他什么都不知曉。
雁菱圣女只是笑,仰起頭面無表情的笑,“宋大人,你還真是厲害,真不負(fù)盛名了?!?p> 她是蝕日教的人不錯,為了完成教主給的任務(wù),她藏在楊大人身邊十幾年,就是為了取得他的信任,拿到那個東西,只是沒想到習(xí)慣算計人的人,竟然會被人給算計了,那位楊大人的真心,只是逗個樂子,可憐她那個剛出生的孩子。
宋景昭一早就查到了楊府,只不過在茶攤那里確實是巧合,竟無意中提前卷入其中,“帶回去,審問?!?p> 雁菱圣女聳聳肩滿不在乎的說道:“沒用了,我服毒了,在過三炷香我便藥石無醫(yī)去見我孩子,有什么問題便問吧?!?p> “楊不休的夢游癥和你有關(guān)?”宋景昭言簡意賅問道。
她點頭回答道:“是?!?p> 宋景昭皺起眉頭問道:“蝕日教是否和朝廷官員有關(guān)?”
她沉默不語。
宋景昭走到蝕日教的人心中的信仰與教派相關(guān),關(guān)于教中的任何事宜都不會說出半個字,歷代皇帝都喜歡用宗教控制人心,前朝信奉佛教,到如今又因帝心道教普及各處,只是國教始終未定,造成如今各路教派百花爭鳴,尤其是這蝕日教自從有了凝香丸后,逐漸不受朝廷控制,可最讓朝廷頭疼的是那位教主存在的這幾十年里面,從未有人得見真顏。
這些年,他不斷發(fā)現(xiàn)朝中官員與其隱隱約約有些關(guān)聯(lián),恐生大禍。
“我剩下時間不多了,你還有什么要問的?”雁菱圣女秀麗的面容在面對死亡時沒有任何表情,只是仰望著天空嘴巴不聽的念著什么話語。
李清舒再也忍不住,快步走到她身旁問道:“楊大人身上的圖案也你弄的嗎?”
這次,她點點頭。
“那圖案是什么意思?”
她只是笑,七竅流血,輕聲道了一句:“楊宗范你不是說我們青梅竹馬,你會好好待我嗎?”眼神中的恨意轉(zhuǎn)瞬即逝,她頭一歪,死了。
李清舒伸出手把她的眼神合上,起身道:“宋大人是我失態(tài)了。”
可不管怎么樣,只要碰見與那圖案相關(guān),她就沒有辦法控制自己,每個人做事都是有目的的,她也是,那信念從小到大支撐著她,幾乎成了她的夢魘。
“無礙?!彼尉罢芽粗?。
尚宰低聲說了幾句話,李清舒聽聞這些話,連忙壁廂走去,那壁廂有一張彩漆的桌子,桌子上亂搭著幾件錦繡綿衣。每件都能看出做功了得,而小春在此處割腕了,還好尚宰進來救治及時,她瞧見他們很是冷靜說道:“你們要做什么便做吧!”
李清舒看著她袖子顫抖的痕跡默不作聲,想到二夫人說王姨娘曾經(jīng)救了她一命······
“楊大人的官服是你做的?”李清舒下意識的問道。
小春也不說話,只是點頭,她面色蒼白是失血過多的緣故。
既然她也摻和在此案中,宋景昭便讓安啟懷把她帶到衙門,現(xiàn)在兇手死了,只剩下幫兇,而李清舒跟在他身后正準(zhǔn)備去楊府大門時卻被楊老夫人攔了下來。
她身形一晃,竟直直的跪在地上,身體筆直,楊不休害怕卻也跟著跪了下來,皆帶著懇求意圖,“世子,求你看在兩家的份上,凝香丸之事可否不稟告給圣上?!?p> 宋景昭皺起眉頭說道:“不能,任何事都必達圣聽?!彼シ鰲罾戏蛉?。
可楊老夫人極為倔強接著道:“那可否給楊家留下一絲血脈?”
宋景昭看了一眼楊不休,又回頭道:“他真的什么都不知曉嗎?”
楊不休眼皮狂跳,可埋頭在地上,呼吸幾乎都停止了。
看見楊老夫人赴死的神情,宋景昭居高臨下的問道:“老夫人,若是你真要保住這一絲血脈,你能做到什么?”
和圣上交換?
這句話,他沒有說出口,不說出口楊老夫人也明白他的意思。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作為一個臣子,她有什么能和圣上做交易的?
楊老夫人決然說道:“北疆將旗?!?p> 她曾作為女子出使,卻因膽識讓上一任北疆之主剖為喜愛,留不下她便送她一面北疆旗幟帶回家中,若是她愿意,她任然可以憑這帆旗幟去北疆。但這旗幟還能有其他用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