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內(nèi)鬼”兩字,懷瑰公主臉上立刻掛上了冷笑,她臉上陰沉沉的,問道:“查,竟然在我的府邸出現(xiàn)此等惡人,這一次是殺我的下人,難道下一次就是殺我了嗎?”
宋景昭淡聲道:“倒也不會鬧騰到公主身上,只是這案子應當移交到三司法了?!?p> 剛跟過來的冉嬤嬤聽到案子要讓三司法的人來查,一下子摔在地上,臉色蒼白,見到自己的舉動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立刻從地上爬起來,連忙道歉道:“老奴這幾日休憩不好,請公主世子莫要怪罪?!?p> 懷瑰公主蹙眉,不耐煩道:“不舒服,就下去休息,還來這里丟人現(xiàn)眼做什么?”
剛教訓完下人,懷瑰公主便轉頭好奇問道:“你怎么過來了?”
宋景昭沒說話,神情淡淡的,而后還是問道:“張閣老又來找你了?”
聽到張閣老,懷瑰公主只是捂著輕笑,“既然你要查,我便讓你查個透徹,世子,你可沒要讓我失望吶。”
她扔下這句話,這不管這些前來的京城貴女們便離開了。
懷瑰如此任性,可誰有能管她呢?她是皇帝姐姐,太后女兒,張閣老名義上的弟子。
而那群被她邀請的貴女們紛紛忍不住悄悄打量眼前的宋景昭,他長得一表人才,身份又高貴,大家不是不想嫁給他,可是這些年前赴后繼的小姐都變成了炮灰,還落得沒臉,她們也只是行了一禮,便尋個由頭離去。
原本剛才紛紛攘攘的后庭,現(xiàn)下只留下她們二人。
宋景昭原本在昭獄審問那和尚,從尚宰哪里一聽到李清舒被懷瑰公主邀請參加春日宴,立馬趕了過來,就是怕她受欺負。
畢竟,春日宴并不是像這個名字這般歡慶春天,這是將春天剛剛蘇醒血脈的那些野獸放在鐵籠子之中觀賞。但是能讓他覺得擔憂的是最為可怕的斗獸!這是每年由專門馴養(yǎng)的野獸的人去做的事情,宋景昭是怕懷瑰瘋起來便不管不顧讓李清舒去做這件事。
李清舒腦子里面滿是那些人腦骨,只是問道:“世子,怎么過來了?”
宋景昭輕輕咳嗽幾聲,“只是過來參加春日宴罷了?!?p> 他說完轉頭看向李清舒看著的洞口,立馬警覺,這么多的碎尸,他也是第一次看見,還出現(xiàn)在公主的府邸。
“這件事恐怕是沖公主來的?!彼尉罢衙嫔兊媚兀麑⒗钋迨鎻睦锩娉槌鰜?。
可李清舒有些微微驚詫,便問道:“世子,為何如此篤定?”
宋景昭沒說,只是看見這些碎尸覺得有些棘手,“這兇手的狠辣程度遠超乎你我想象,你地上的衣服碎片,這些都是女子裙衫,對于人骨男女的辨認我也稍有了解,這些頭骨輪廓偏生女相?!?p> 李清舒抿唇不言,沉沉的眸光落在那些骸骨之上。
宋景昭指著那些尸體說道:“你難道沒發(fā)現(xiàn),這個兇手在拼湊公主的臉嗎?”
順著他所指的方向看去,那里卻是擺放著不同尸體上截取下來的殘肢拼湊出來的人,身形和旁邊放著的衣物都和懷瑰公主相似。
見到如此,李清舒忍不住蹙眉問道:“難道此人是瞄準公主來的?”
“倒也不一定,只是先如此猜測,但是以防萬一,公主府的人都要查一邊,以防是內(nèi)鬼作亂?!彼尉罢研闹须[隱有了猜測,暫時還不想說出口。
去外面走了一遭的老管家面色鐵青的回來了,身后的太監(jiān)還拿著一大包東西,他先是去給公主稟報了一番,才到李清舒這邊來,語氣有些氣憤問道:“你是如何得知府中有人在偷運東西的?”
李清舒見狀,看來她的猜想是正確的了,李清舒便解釋道:“死去的嬤嬤身上除了耳環(huán)遺失一只之外,珍愛的手鐲也不見了,我猜測這是一起謀財害命的案子?!?p> 她頓了頓接著說道:“所以我猜測若兇手連死者身上的錢財都要斂去,定然不會放過公主府上的東西,貪心能使鬼推磨?!?p> 老管家又問:“那你是如何得知,他們會用河道運財?shù)哪???p> 李清舒接著回答道:“只是以前的案子里面也有下人如此做過?!?p> 宋景昭笑道:“貪而畏人,若大鼠也?!?p> “只是這兇手卻不好查了。”老管家重重嘆了口氣,他無奈說道:“能做得如此悄無聲息定然是好多仆人都牽連在其中,大家相互隱瞞,相互遮蓋,這件事想查下去恐怕困難重重?!?p> 李清舒搖搖頭,“想查兇手并不難,只是如何將這些貪墨的人查出來,恐怕還得你們自己費工夫了?!?p> 宋景昭插話問道:“這兇手,你準備怎么查?”
“兇手的目的是斂財,用河道運財?shù)姆绞蕉ㄈ皇前磿r間做的,她既然得手這么久,自然身上還有許多不該有的物品。”李清舒抿唇,似乎想到些什么接著說道,“我剛在不久前就在湖邊巖石處找了這個?!?p> 李清舒將剛剛在巖石上取下來的寶石遞給老管家,只是在無意間見到很眼熟的背影,她神情一怔,連忙追趕上去。
可是前面那人似乎走的比她還要快,而她本就是是個路癡,在這公主府沒繞幾圈就迷路了,可是······那個人的側臉很像她的養(yǎng)父。
養(yǎng)父,你到底在哪里?為什么,一定要離開鄉(xiāng)州?
李清舒一轉身勾到地上的石塊,身形搖搖晃晃。
“你怎么了?”宋景昭一把攬住正在往下墜的李清舒,堪堪一握的腰肢,他的心忽然像炸開的煙花,微微緊張的抿唇,待她站定之后神色不自然的松開自己的手。
李清舒神情沮喪,像做錯事的小孩子,“沒事?!?p> 宋景昭望著李清舒,杏眼沉沉,“你今日為何如此失魂落魄?”
李清舒有些不好意思,便解釋道:“只是瞧見一位看著眼熟的故人?!?p> 宋景昭有些匪夷所思的看著李清舒,她身邊何時還有其他故人?
“對了,這碎尸的案子,恐怕還要將你和剛才那位一同發(fā)現(xiàn)的姑娘一同審問一番。”宋景昭嘆氣又說道。
李清舒點點頭,“是該如此的,只不過苗姑娘剛才無意間發(fā)現(xiàn)此處恐怕被嚇得不輕,現(xiàn)下心智混亂,說話可能會有些不得理?!?p> 兩人正說著話,在他們身后忽然來了一太監(jiān),他身穿紅衣蟒袍,顯然地位不低,只是在瞧見宋景昭時,低頭應了聲:“咱家見過世子。”
李清舒轉頭見到那人容貌整個人怔在原地,她上前拉住那人衣袖,有些委屈問道:“義父,你怎么出現(xiàn)在此處?”
而被李清舒抓住衣袖的太監(jiān),有些驚慌,擰眉甩手問責說道:“你是哪里來的毛丫頭,咱家是宮中的內(nèi)事監(jiān),何時成了你的義父?”
內(nèi)事監(jiān)?李清舒傻了,難道她認錯人了?
可是這位太監(jiān)的眉眼和她養(yǎng)父李舒樂如出一轍,只是剛剛他說話神情不太像而已。
這位太監(jiān)咳嗽了幾聲才緩緩開口說道:“圣上說公主府出現(xiàn)如此惡劣之事,偷運財務的嬤嬤剛剛已經(jīng)在前廳招人了,而且她自己也認了親手殺了另外一個嬤嬤,起因是分贓不均?!?p> 李清舒沒想到事情這么快就解決了,只不過現(xiàn)下更為棘手的是在這假山洞中發(fā)現(xiàn)的碎尸。
若是尋常案子到也無所謂,可京都許久都未曾出現(xiàn)如此惡劣的案子,還出現(xiàn)在公主府中,太監(jiān)只是帶了圣上話,此案可以查但絕不能外傳出去鬧的人心惶惶。
李清舒想進入假山驗尸,可門口的碎樹枝丫引起宋景昭的疑竇,他抓住她的胳膊,說道:“先不要進去,恐怕里面有兇手布置的陷阱?!?p> 聽到宋景昭這樣一說,李清舒頷首,“只是,我們一直在外面看著,如何才能看得清里面的情形?”
宋景昭忽而說道:“這假山好似還有一入口,只不過······”他沒在說下去,而是帶李清舒換了一個方向。
兩人走到假山背面,而背面看著只是整整齊齊的石頭,又怎么會有入口?
宋景昭把手放在石頭上像是在幫石頭摸骨一樣,至直摸到一塊石塊,他彎腰扭轉那塊可移動的石頭,而后便有一處很小的入口顯露出來。
李清舒問道:“世子如何得知公主府的假山有這樣一處精妙的機關的?”
這洞口雖小,但也夠一人進去。
聽到這詢問,宋景昭毫不猶豫回答道:“這件事說來話長,這府邸舊址原本是給一位舊人的,只是舊人不在了,后來公主及笄非要這塊地方這才給她做公主府,而這假山,我曾經(jīng)來過。”
自從上次被宋景昭救過一次后,李清舒再見他的心情就變得復雜了許多,等她真真的進去洞內(nèi),聞到彌漫在空氣中尸體腐爛的味道,她也有點忍不住惡心。
宋景昭蹲下身子觀察地上的腳印,“看來是同一人所為?!?p> 李清舒點頭,“這腳印一重一輕,看來是坡腳的。”
看完腳印后,她轉頭看向地上衣物碎片,忍不住驚詫道:“這些死者的衣物有舊的,有新的,看來是有一段時間了?!?p> 李清舒帶上手套將墻上六個人骨頭移到一個方便檢驗的位置,在檢查完畢后,她一一報呵說道:“男子自頂及耳并腦后共八片,腦后橫一縫,當正直下至發(fā)際別有一直縫。婦人只有六片,腦后橫一縫,當正直下無縫。這六位死者都是女子?!?p> 說道此處,李清舒有看著一處很奇異的地方,周圍有紅色圍繞在四周將那殘骸拼湊成的人體圍住,紅繩上還吊著鈴鐺,從細縫吹過來的風引得鈴鐺作響,這顯得詭異又滲人。
“你切要小心,我覺得這次非比尋常?!彼尉罢氧久记浦鞘w周圍詭異模樣。
李清舒點點頭,也不敢大意,只是這拼湊出來的人體,一條腿長已經(jīng)變成了白骨,另外一條腿還是腐肉上面布滿了白色的蛆蟲,腦袋也只剩下模模糊糊的五官,唯獨上半截的身子還算完整,手臂同樣是一短一長。
“麻煩世子先幫我記錄一下?!崩钋迨鎻拇心贸黾埞P交給宋景昭,仵作每次驗尸都是需要進行記錄以防出錯。
李清舒將短肢一節(jié)一節(jié)的移出去,“第一處短肢為右側大腿,骨骼偏細長,骨節(jié)處鋸齒痕跡明顯,刀口整齊,兇手定然熟悉用刀具,從此處推斷與屠夫庖廚有關。”
“第二節(jié)短肢為左側大腿,有明顯腐爛,但完好處可推斷死者皮膚細膩,同樣是細長比右側斷肢明顯要短,按照尸身腐爛程度可以推斷是在一月前遇害?!?p> “死者頭顱,顏面有明顯淤血癥狀,頸部喉部有明顯勒痕,頭顱和頸部尺寸不一,是兇手捧首與項相湊。項下皮肉不卷凸,兩肩井不聳,系死后斫落,也是利刃所砍。這兩處傷口有明顯的大面積血塊,是兩位死者的頭和上半身湊在一起,身體腐爛程度一致,推測是先后在半月前遇害?!?p> 李清舒說完這些,頓了頓瞧著那整整齊齊的刀口,陷入沉思。
想了一會兒,李清舒去觀察周圍的破碎的衣裙,這些衣裙有上好的布料,也有極壞的布料,但是非常一致的是懷瑰公主喜歡的艷麗的顏色。
不同衣服碎片上,竟然都有各式各樣的斑斑點點,只是相同的卻是這黑點就像是油漬落在泥漬落在衣物上,李清舒心中起疑,便直接說道:“世子你瞧這衣服?!?p> 宋景昭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來,就瞧見這些衣服上的東西,他便說道:“等尚宰過來,他應該能認出來。”
李清舒點點頭,將衣服收好,兩人同時走了出去。
宋景昭忽然莞爾笑道:“你現(xiàn)在可會指使我了?!?p> 李清舒被他一冶,說不出話來,又有些期待的問道:“世子,這案子你要接手嗎?”
宋景昭抿唇,兩人出來時候,恰巧尚宰就過來了,在他身后還走來了翁伯康,他才慢悠悠回道:“現(xiàn)下不確定了?!?p> 翁伯康一身官袍穿的不算整齊,頭發(fā)都還有些凌亂,顯然是急匆匆就趕了過來,他眼中微微發(fā)亮問道:“這里發(fā)生碎尸案了?”
這案子恰巧對上他胃口了,從去三司衙門調派人手的尚宰口中得知此事,他連忙趕了過來,“世子,此案就交給我吧!”
見到站在他身旁的李清舒,他嘴角上揚,“怎么,就一晚沒見,就不知道我是誰了?”
李清舒連忙拱手彎腰恭恭敬敬的行禮,語調溫柔說道:“弟子拜見老師?!?p> 聽見賞心悅耳的“老師”二字,他滿意點點頭,便笑了一聲,“此案我曾也破獲過一起,倒是有點經(jīng)驗,只不過現(xiàn)下棘手的是在公主府上?!?p> 天色漸漸昏暗下來,周圍魚貫而出的下人點燃了路道上所有的燈籠,橙黃色的光暈透過一點點白布滲透出來,照在地上。
李清舒便向翁伯康說了剛才奇怪之處。
翁伯康黑眸半狹,“將殘尸拼成一個人,且手法熟練,此番的確古怪,你可有什么思緒?”
李清舒緩緩解釋道:“學生認為可能是兇手庖廚一類熟悉刀具之人,且是坡腳,但是他作案時間跨度達到了五六年之久都沒被人發(fā)現(xiàn),定然極為熟悉公主府,甚至就是公主府的人。”
見到翁伯康專注注視自己,李清舒還想繼續(xù)說下去,可忍不住擔憂道:“兇手曾在半月前動過手,學生擔心,還會有下一位受害者?!?p> 翁伯康點點頭又說道:“若是這樣的話,先從公主府的廚師開始查?!?p> 宋景昭瞧著他們親近的模樣,心中微微泛酸,他花了那么大代價才讓她有些松懈,而翁伯康卻如此輕而易舉,她竟然區(qū)別對待。
想到此處,他臉色不佳的離開了,直接把尚宰留在此處。
李清舒瞧著宋景昭的背影,有些不解,剛剛不還是好好的嗎?
而翁伯康似乎是看出了什么,只是笑,還拉著她同自己一道查案,而剛來的尚宰也被他拉著一起當搬尸的苦力,“這些碎尸都要移到最近的義莊,記得將尸體保護好。以防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