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立足者有八人,包括安翊在內(nèi),三女五男,此時除他之外,都忙著盤膝入定,氣運(yùn)周天,恢復(fù)體內(nèi)真氣。
安翊待體力略有恢復(fù),便漸漸起身,卻見震位上,頭戴五梁冠的少年向他看來。
張饌笑了,看似彬彬有禮道:“在下臨澤張氏子弟,曾在陣盤與閣下交手過,心生佩服,不知師兄姓名,從何地而來?”
不僅張饌開口,幾位出身各地的世家子弟也是反應(yīng)過來,紛紛道出家門,諸如陽山曹氏,亙河謝氏,昆喻奚氏等等,無一例外出身望族世家。
而后目光紛紛向安翊看來,而臺上三位花齡少女,也是一臉好奇。
如此風(fēng)清朗月,出眾極致的少年郎,哪怕僅修一身化勁,也不敢讓人小覷非常。
安翊表情古井無波,掃視一圈眾人,緩緩伸了個懶腰,展容微笑道:“在下安翊,安翊的安,安翊的翊,區(qū)區(qū)……雜役之身?!?p> 此話一出,頓時讓七位少年男女一時微怔,面面相覷,卻見安翊灑然一笑,徑直走過他們。
少年清冷無華,泰然自若。
或許他們沒有想過,一介庶役弟子,本該是在他們身旁伺候的奴仆之流,卻可以與他們同臺競爭,在他們看來極為不可思議。
林濟(jì)輕笑,看著安翊背影:“有點意思。”
……
就在此時,有一位中年管事走來,肅穆言道:“諸位,請隨我來?!?p> 七位對視一眼,立即跟著管事一同離開。
沿著瀑布旁開鑿的升道,一路攀爬,安翊清楚,他將見到這輩子,江湖上最大的一幫人物。
不再是可望而不及,而是真正進(jìn)入這些人物的視線中。
安翊略有心潮起伏,揣測著掌門亦或長老對他的看法。
此次他以化勁修為贏得最后,時機(jī)、運(yùn)氣、實力兼有,表現(xiàn)不俗,甚至這些人中也算極為出彩,按說讓他成為內(nèi)門弟子是順理成章的。
但現(xiàn)在冷靜下來,通過這八人不明覺厲的出身家境,與陣盤上布局,他察覺。
事情還兩說,他的先天資質(zhì),他的地位身份,乃是他煉武年月,或許在這些上位者的格局中,并不值得多言。
門中規(guī)法分明,不,或許說整個江湖廟堂都極為重視階級尊卑,重視出身,一介庶役弟子,本應(yīng)該被釘死的命運(yùn),卻悄然發(fā)生了轉(zhuǎn)變。
安翊眼眸略有波瀾,不管如何,在武林大會各方利益牽扯下,有這般結(jié)果,他已經(jīng)幸運(yùn)至極。
現(xiàn)在的他,也改變了自己原來的命運(yùn),不是嗎?
一座雅致庭院建立瀑布長河之后,歇山式屋頂,小橋流水人家,水霧蔓延如藤,一道道水磨墨石與水流齊平,走在其上宛如踏波漫行,行于仙境。
走過水墨道,拱木橋,跟隨執(zhí)事進(jìn)入華庭,入內(nèi)清空如洗,水霧空靈彌漫,潤澤人心。
亭庭中錦羅長案數(shù)丈,幾位華袍前輩悠閑坐于一側(cè),正中一位正是大名鼎鼎的齊銘掌門,氣質(zhì)閑舒,而左右是九大長老中四位,柳、鄭、蘇、岑,在江湖上各有響亮敬號。
兩側(cè)侍女佇立,為尊客服務(wù)。
八人上前幾步,一同施禮道:“見過掌門,長老。”
齊銘掌門點了點頭,神色溫和掃過幾位年輕人,不經(jīng)意落在安翊臉上,不由不動神色暗自忖度:“倒不愧是傳說中仙苗靈根,倒是不假其稱?!?p> “可惜氣質(zhì)差了幾分,哪怕身負(fù)仙根,若無伯樂,也只會泯然眾人矣?!?p> 內(nèi)心有些感慨,但也還是掠過安翊,展顏言道:“果然是年輕有為,都入坐吧?!笨聪蚱渲腥?,笑容溫和:“三位賢侄,令堂近來可好?!?p> 林濟(jì)、鄭天玄、慕青絲,這二男一女自然不怵,出生門閥,家境尊貴,人情煉達(dá),當(dāng)即開口與齊掌門言笑風(fēng)生,攀起舊情。
“家父常跟弟子說起掌門的輝煌往事。”林濟(jì)笑道,在他口中,當(dāng)年那些偷雞摸狗的江湖事都被掩蓋,成了行俠仗義,除暴安良的好事。
而張饌等人也隨之附和,氛圍一起聊得興致,王道霸論,論儒詩賦,斟茶相敬。
唯獨某人,居于長案一角,低頭飲茶,默不作聲。
時間流逝不知多久。
齊銘掌門發(fā)出一聲聲清朗笑聲,肩角微顫,感嘆不已:“往事不堪回首,都過去了?!?p> 齊銘掌門擺了擺手:“好了,還是講正事,四位長老,且定名份?!?p> 林濟(jì)被蘇長老收下,鄭天玄被鄭長老收下,慕青絲被岑長老收下,余者也都有各自安排,唯獨安翊……
看著這架勢,似早有定章。
少年沉默。
柳玉纖手輕撥,一套茶技行云流水,美目顧盼,注意安翊一雙風(fēng)流眸眼,俊美姿容,如此近距離,倒是依舊無瑕。
柳玉想了想,突然紅唇輕啟,開口道:“要不……”
不等柳玉開口,齊掌門猛地干咳一聲:“咳!”
柳玉話音一頓,幽幽一嘆,給自家丈夫倒了一杯茶茗,語氣陰陽怪氣:“夫君,最近莫不是九陽經(jīng)練到上火了?”
齊銘暗瞪一眼柳玉,這女人,又壞他好事。
齊銘也不想再賣關(guān)子,袖管收攏放于膝,一副似乎才記得到安翊的樣子:“倒是還有一位弟子?!?p> 安翊臉容緊繃,強(qiáng)作鎮(zhèn)定。
他還是眼界太狹窄了,上陣打得如煮沸湯,如今方才注意到一些人與門中的關(guān)系羈絆并非他想像那么簡單。
惜乎有些人就是走個過場吧。
唉,這萬惡的世道。
齊銘掌門看著安翊神情,不由好笑,緩緩道:“你是安翊是吧,入庶役堂也有六年吧?!?p> 安翊道:“回掌門,是?!?p> 齊銘隨口道:“以‘小先天’換胎換骨,換一身不錯根骨,心性堪為一絕,這樣吧,你便入我門下,先收為記名弟子?!?p> 無數(shù)道目光落在安翊身上,仿佛針芒,讓這個生于山村,淪落災(zāi)禍的孤兒,得到有始以來最大的關(guān)注。
安翊略顯沉悶,五指扣茶瓷,指尖微微蒼白,卻莫名聽到后面一語,瞬間抬頭,看著掌門,脫口而出:“此言當(dāng)真?!?p> 語氣低沉,像是質(zhì)問。
齊掌門“嘿”了一聲,倒是能慫能硬的小家伙,臉上似笑非笑道:“怎么,本掌門一言既出,駟馬難追,自然無虛。莫非你不愿?”
安翊反應(yīng)過來,才發(fā)現(xiàn)自己有些過激了,深吸一口氣,起身一禮:“能拜入掌門門下,是弟子福份?!?p> 齊掌門伸手揮了揮,笑道:“坐下吧。”說完看向其余七人,語氣略肅:“今日,爾等先定名份,三天后門中正殿中按禮制,正式收徒。”
七人也是一同起身,施禮:“弟子知會?!?